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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他踏进梅林,焦急的四处观望,似在找什么人。看见梅林里并无人影,他就在林子里转悠。寻找花朵多的树枝折下来,他一枝一枝仔细的挑选甄别,很是认真。

      不大一会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荣景拿着梅枝躲了起来,等那人走近,从背后一把抱住,献宝似的将梅枝举到她面前,邀功道:“好看吗?”

      林娴雅接过他手中的一把梅枝,转身看着他道:“皇上把它们折下来干什么?”

      “拿回去插瓶啊。”

      林娴雅叹道:“皇上,梅花香自苦寒来,它们在寒冷冬日,傲雪而开。你看它们在枝头多么美丽,你折下来,没几日就死了,枯萎了,简直是暴敛天物。”

      荣景强辩道:“可是……你摘了那么多花瓣制香,就不是暴敛天物了。”

      “我在它们最美丽的时候,把它们的香味和魂魄留下来,比起它们做花肥要好了很多吧。”

      荣景不以为然的瞪她:“强词夺理。”

      林娴雅也回瞪他,荣景忙赔笑道:“你说得对,朕错了,以后再不折了。可是这一把一定要带回去,我一枝一枝仔细挑选的。带回去插在瓶里,等朕晚上去了,就能闻到一室梅花的清香。”

      “难道往日皇上过去,我哪里就不香了。”

      荣景正色道:“香吗,朕忘了,让我闻闻……”说着,趴到她颈窝里浅吻深嗅,他呼出的热气哈痒了林娴雅。她笑着推拒:“皇上,快松手,痒死了。”

      荣景不放,两人穿的厚实,又各自穿着狐皮大氅,有些笨重。雪地柔软光滑,一个不稳,两人都摔倒在地,雪地很厚,摔在地上也不痛,荣景索性也不起来,趁机压制住她轻薄。

      林娴雅笑着捶他:“皇上干什么,青天白日的。”

      荣景握住她捣乱的小手,在她唇上轻啄浅允,一边轻笑道:“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在青天白日里做过。”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梅林中太安静了,两人调情的话还是传了过来。

      康敏闻言脑袋轰的一声炸响,后面两人的嬉笑怒骂,她就再也听不见了。她忽然想起,初进宫时,她让玟芷去暗查了皇上的过往。

      荣景平日也算循规蹈矩,除了比较宠爱雪妃外,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次在御花园临幸妃嫔,还是在青天白日。

      太后封锁了整个御花园,都没有抓到人。当时康敏还想,不过是春日里,人心躁动,荣景兴之所至,临幸了那个侍弄花草的宫女,所以才查不出来。

      原来竟是林娴雅,原来她入宫之初不得圣宠,全部都是假象,原来……

      等康敏回过神来再去看时,荣景正不知疲倦的亲吻着林娴雅,即使隔得这么远,康敏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眷恋和陶醉。林娴雅被他亲吻得全身发软,喘不过气来,荣景才恋恋不舍的松手。

      林娴雅想要起身,荣景却依然紧抱着她,噶声道:“别乱动,坐着吧。”林娴雅自然看出他的异样,不敢再乱动,只是为难的道:“可一会,会把你的腿坐麻的。”

      荣景的手紧了紧,笑道:“没事,你这么瘦,那能一会就坐麻了。回头得吩咐玉扇,多给你做些好吃的,胖一点抱着才舒服……”后面的话更加的露骨暧昧。

      林娴雅羞得满面通红,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荣景也不挣扎,用舌头舔抵她的手心,用牙齿去咬她的手指头,惹得林娴雅发痒,咯咯直笑。

      两人绵绵低语说着话,因隔得远,声音模糊不清。康敏只看到荣景坐在雪地上,让林娴雅坐在他的腿上,环抱着她。白净的手指掂起她的一缕秀发,缠在指间一圈又一圈,然后再猛然放手,让那缕头发在空中弹开,乐此不疲。

      林娴雅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荣景不耐烦了,就报复似的用力亲吻她,亲的她喘不过气。林娴雅被惹恼了,在他唇上轻咬了一口,荣景吃痛的放开了手,林娴雅已趁机娇笑着跑开。

      两人在梅林里追逐,快乐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林子,康敏心中的愤恨慢慢退却,忽然有些羡慕的看着梅林里追逐的身影。

      洁白无瑕的雪地,灿若云霞的红梅,那英挺俊美的男子,那清雅脱俗的女子。欢乐的笑声,追逐缠绵的身影,一切都美好的如诗如画,那么美,美得让人心动,让人羡慕。

      初二的清晨,雪化了不少,但早上温度较低,地面上结了冰,行走有些困难,玟芷搀扶着康敏,缓步向永寿宫行去。见四下无人,康敏低声道:“昨晚,可有动静。”

      “没有,奴婢派人在乾元殿还有重华殿盯了一宿,没有发现任何人出入。皇上昨夜没有召幸妃嫔,独自呆在乾元殿,也没有什么动静。”

      康敏冷笑:“看来重华殿真是个宝地啊。”

      玟芷不解的皱眉道:“重华殿偏僻,距离皇上的寝宫很远。而且重华殿建的早,殿阁早已破败,娘娘怎么说它是宝地。”

      康敏叹道:“她入宫伊始便获殊荣,皇上会无缘无故地让她住在偏远的重华殿。”

      “说朕什么呐?”身后忽然传来荣景的声音,说话间,他已走到跟前,金喜和几个小太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康敏行了礼,微笑道:“臣妾正在说皇上这几日特别的高兴,跟捡了金元宝一样。”

      荣景瞪大了眼睛:“金元宝,在哪里,朕怎么没有看见?快告诉朕在那里,咱们一起去捡。”

      康敏闻言不由笑了:“瞧,皇上高兴的都会耍宝了。”

      荣景哈哈大笑:“皇后,也是来给母后请安的吗?我们一起去吧。”

      这是荣景一生之中过得最快乐的新年,连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看的出来皇上分外的高兴。但大家都以为是雪妃有孕,皇上要做父亲了,所以高兴,受他的感染,皇宫内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元宵佳节,皇甫荣景更是在宫中大摆筵席,邀请皇亲国戚还有百官相聚。正月十五,夜色深沉,但后宫中张灯结彩,明灯高悬,将庆元宫照耀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夜空中,繁星闪烁,明月浩渺。亮如白昼的庆元宫在灯火映衬中,如同仙境,美轮美奂。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大红灯笼比比皆是,众多的宫人穿梭其中,热闹非凡。

      林娴雅到的时候,已来了许多人,男宾们在前院看歌舞听曲,女眷们则在后院的戏台前看戏。宋昭仪远远看见她,就大声的叫喊,林娴雅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姐姐的身子大安了,看起来清减了许多。”

      “伤都好了,慢慢的将养着就是了,妹妹快来尝尝这个,这是西域进奉的,是什么果子来着,反正很好吃。”宋昭仪说着,连剥了几个给她。

      两人说笑着,看了一会戏,太后和皇上皇后就到了。众人起身行礼参拜后,又各自入座,林娴雅不由自主地向外面的男宾席扫视了一周,并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林娴雅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一口气还没有呼出,耳边就忽然响起一阵清越的声音:“昭仪这是在找我吗,真是荣幸至极,也不枉我巴巴地跑过来。”

      林娴雅根本不敢回头他,快步走过去入席。皇甫皓景心情舒畅的径直走上前,行了礼,坐在太后的身边。

      荣景和康敏并排坐着,雪妃坐在他的左侧,荣景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声音透着一股冷肃:“九弟不是说这种聚会最是无聊,从来都不肯参加,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皇甫皓景拉着太后的手道:“儿臣是想念母后了,所以才来的。”

      太后拈起一颗腌制的蜜饯塞进他的口中,笑道:“这孩子,嘴越来越甜了,你母妃怎么没来?哀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进宫来走动走动,还请不动她呐。”

      皇甫皓景笑嘻嘻的道:“太后又不是不知道,我母妃那种懒人,千年也难得挪窝。”

      太后一点他的额头道:“还说你母妃呐,你不是和她一个德行。”

      荣景眨了眨眼睛道:“那儿臣以后每天都进宫给母后请安。”

      太后大笑:“你快饶了哀家吧,别来烦我。”

      酒过三巡,就上了歌舞,的确是无聊,好在歌舞还有些新意。用绸布坐了一个巨大的红莲,莲花开合见,荷花仙子飘然而出,翩翩起舞。

      舞女们裙子的下摆是翠绿色的,上面是粉红的,恰似一朵怒放的荷花,莲步轻移间如梦似幻,煞是好看。

      湛蓝的夜空,繁星点点,巍峨雄伟的楼阁,彩绸招展,大红灯笼高悬。丝竹悠扬,美人娇美如花,舞姿曼妙动人,一切都美好的如梦如幻,就连林娴雅都看得入了神。

      那莲花却忽然炸开,浓烟滚滚中,有几道黑影从烟雾中窜出。雪亮的刀锋寒光闪闪,寒光闪烁间,便有鲜血飞扬而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丝竹之声顿时,被惊惶的惨叫掩盖,宾客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桌子,椅子倒了一地。

      酒菜,水果也洒了一地,咕咕碌碌地滚出很远才停下,随即就被踩裂了,汁水溅了到处都是,和鲜血混在一起。

      林娴雅位分不高,距离展台有些远,没有被波及,她及时地退到暗处,躲在廊檐下的柱子后。

      可雪妃就有些倒霉了,她因为怀孕,出恭的次数明显增多。她离开座位去出恭,回来时,刚才的人间仙境就变成了修罗炼狱。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穹,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蔓延,令人作呕。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地上更是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整个大殿一片狼藉,近卫有一半人护在皇帝和康敏的面前,一半和黑衣人撕打。尖叫声,惨呼声,和着怒斥喝骂的声音,还有太监尖利的呼叫救驾的声音,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雪妃看见如此惨景,扶着她的贴身侍女就要退出,一个黑衣人却如飞掠来,一剑挥来。砍在她的侍女脖颈处,热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粉红的宫装。侍女喉头发出嘎嘎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眼一翻,便重重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雪妃也险些被她拽到,看到自己的侍女顷刻之间就死于非命,还有那不断涌出的鲜血。雪妃吓得手足冰冷,哇的尖叫一声就想要逃走。那黑衣人却重重一脚踢来,正中她的腹部。

      雪妃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裙子,在地上缓慢地流淌。那黑衣人已转身走开,但雪妃却呆呆地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她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小腹,疼得她的脸都变了形,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黑衣人虽然没有再继续追杀,可雪妃就呆呆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从她身边跑过,有的人踩在她的手上,可雪妃依然不动,只有眼泪不住的从她眼中滑落。

      林娴雅离的近,可以清晰的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苍白的没有丝毫的血色。林娴雅咬牙从柱子后面的阴影中跑过去拉她,雪妃看见是林娴雅,呵呵傻笑道:“我的孩子没有了,没有了……”

      林娴雅拉她起身,一边劝道:“别伤心了,保住了性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她说着话,一边将雪妃拉倒自己躲避的柱子后面,让她依着廊柱坐下。

      雪妃不住的嘤嘤哭泣,林娴雅低声喝道:“别哭了,你想死吗,别哭……”

      可是雪妃的哭声还是引来别人的注意,一个刺客仗剑刺来,雪亮的剑锋正对着她的胸口。林娴雅有一种错觉,她似乎在那刺客的眼中看到了,有喜色一闪而过。

      林娴雅不敢显露出武功,只有绕着廊柱躲闪,十分吃力。她怕刺客再伤害雪妃,只得离开柱子,向前跑去,形势更加糟糕。那刺客竟似是冲着她来的,紧追不放。

      仓惶间,林娴雅踩着一个果盘,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冰冷的剑锋已至,寒意已逼近肌肤。林娴雅咬牙拿起那个果盘,她不能死,即使暴露了武功。大不了出宫另谋计策。她拿起果盘就要反击时,忽然一道人影扑来,撞向那行凶的刺客。

      刺客的身子一个趔趄,趁他身形不稳时,来人匆忙地扶起了林娴雅,却是宋昭仪。她拉住林娴雅刚要逃开,忽觉胸前一凉,她垂头看时,只见一截银白的剑尖从她背后穿胸而过。

      宋昭仪似乎不相信地伸手想要摸摸,那剑尖却忽然用力抽出,鲜血喷溅在林娴雅的身上,脸上。

      宋昭仪身子摇晃了一下,嘶声叫道:“快走,小心皇后,我……我刚才看见她……她给这个刺客使眼色,你……你要小心……”话未说完,她用力推了林娴雅一把,而她自己似乎脱力一般,跌倒在地,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林娴雅呆愣了一下,当初,她以德报怨,也不过是形势所迫。并不是真心待她,现在宋昭仪竟然为了救她身亡,林娴雅只觉得心中一阵抽痛。

      那刺客又仗剑刺来,他的剑上沾满了血迹,血顺着剑叶向下流淌。林娴雅的双眼发红,手紧紧握住果盘,滔天的杀气从她身上蔓延开来。那刺客被她嗜血的气息震得微微一怔,剑势稍缓。一枚坚果袭来,正击中他的手腕,长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那刺客忍痛弯腰去捡,林娴雅已抢先一步把剑拿起。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刺出,刀锋深深地刺入那刺客的腹部。那刺客跪倒在地,大手卡住了她的咽喉。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死死地掐住林娴雅纤细的脖子,竟是要与她同归于尽。

      林娴雅只觉得一阵窒息,眼前发黑,她不禁用力的握住剑柄旋转了一圈。那刺客惨呼一声,鲜血争先恐怕地从他的腹腔涌出,有血沫从他口中窜了出来,林娴雅竟然一剑绞碎了他的内脏。

      临死前,他狂性大发,狠命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抓,林娴雅清晰的听见自己的脖子处的骨骼,被大力压迫挤压下发出的摩擦声。

      她双眼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就在她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突觉脖颈上一松,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林娴雅捂着自己的脖子,转首去看,只见一道银白色的人影如飞掠来,一脚踢飞了刺客,干净清新的气息包裹住了她。皇甫皓景抱住她,将她带到廊下,轻轻地放在地上,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

      林娴雅想要答话,可是咽喉间一阵刺痛,只得轻轻地摇了摇了头。皇甫皓景看着她白皙的脖颈间,紫黑的勒痕,不由双眼一暗:“你非要选择待在皇宫中,可是你看看,仅仅入宫半年,你就几次三番的遇险。”

      林娴雅心中一阵惨然,不禁转首向外观望,宋昭仪静静地躺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她的四周也满是尸体,血迹。

      她不由自主地去搜寻那明黄色的身影,只见他和康敏站在高台前,康敏站在他的身后,紧紧拉着他的手,金喜还有一帮近卫守在他们面前与刺客周旋。

      皇甫皓景抱在她腰间的手忽然一紧,林娴雅回头望去,只见雪妃竟然爬了过来。她的身后拖出了一道血痕,她看见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禁一惊,怔愣在当地。看到皇甫皓景目中乏起的厉色,她惊慌地想要离开,却已无力爬动。

      林娴雅慌忙拉住皇甫皓景的手,摇首道:“不……不要让血污沾了你的手,我……我没事,你……你快走吧。”

      可是皇甫皓景还没有起身,就有刺客寻来,他们竟然放弃去围攻帝后,向他们扑来。皇甫皓景拉起林娴雅,一边与刺客们周旋,一边带着她向高台退去。可是围攻他们的刺客太多,皇甫皓景渐渐也支撑不住。

      众刺客出手狠辣,一柄利剑毒蛇般袭来,皇甫皓景竟然没有闪避。只因他的身后就是林娴雅,他不能让她受伤,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抵挡刀剑。

      他用手紧紧抓住了剑叶,回头对林娴雅叫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快过去,只要到皇上身边,他们就无法下手了。”

      林娴雅的脸变得惨白,颤声道:“那……那你呐。”

      “别管我,快走……”说完,用力一推,林娴雅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跑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她见刺客果然弃了皇甫皓景,来追杀她,果断转身将刺客全部引走。

      林娴雅提着裙子,飞快地绕过尸体,向高台跑去。荣景看见了,悄悄推了金喜一把。金喜立马带了几个人,上前接应,将林娴雅护住,带到了荣景身边。可是几个刺客也随后追来。

      寒光闪闪的刀剑直击而来,带起的罡风猛烈,荡起了林娴雅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摇了摇头,将挡在额前的碎发甩开,刚要后退。

      一股重力在她背后用力一推,林娴雅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正扑在雪亮的剑刃上,剑深深地刺中她的正胸,血顺着剑叶向下喷涌。

      林娴雅艰难地回头,看见了荣景的手伸在空中。林娴雅的脸因为剧痛,几乎扭曲变形,但她竟然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充满了嘲笑,讽刺,似乎在嘲笑别人,也好像是在讽刺自己。

      荣景的表情先是惊愕,随后就被她目中的痛恨不屑所震惊,他似被烧灼般快速地收回手,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林娴雅已然决绝地转首,再也不看他一眼。

      刺客想要抽出剑,林娴雅被刺中胸口,如果剑叶拔出,那她就必死无疑。可她已无力抵抗,剑叶已抽出几分,血喷涌的更快。

      忽然银光一闪,竟是皇甫皓景带伤追来,一刀砍断了刺入林娴雅身体里的剑,反手一挥,刀光在那刺客的喉间闪过,鲜血化作一股血雾飙出。

      林娴雅的身子被余力所带,向前扑了两步,皇甫皓景忙伸手将她抱住。林娴雅想要向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想要告诉他,自己不值得他不顾性命的救助,想要说的话很多,但是她却发不出一个字。

      眼前一片血红,朦胧中似乎看见鲁雄带着御林军赶到了,还有心急如焚的明惠,她看见皇甫皓景两个像血人一般,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就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

      好像有人在惊惶的叫喊她的名字,好像有人从皇甫皓景的怀里将自己抢了过去,好像有谁的手颤抖着在摸自己的脸,在探她的鼻息。

      红光被一片黑暗吞噬,林娴雅陷入黑暗中,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似乎要飘起来……

      乾元殿里鸡飞狗跳,元宵筵上遇刺,皇上受伤吐血晕倒,太医院一半的太医几乎都聚集在此。

      针灸,汤药齐下,荣景总算在次日凌晨时分苏醒了过来。太医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可是他们一口气还没有吐完,皇甫荣景就挣扎着要起身下床。

      一众太医慌忙跪下,惶恐的异口同声:“皇上,你受伤吐血晕倒,龙体受到重创,还是卧床休养几天,不要急着下床。”

      可皇甫荣景却如未闻一般,径直下了床,太医们还想劝阻,康敏挥手让他们停下:“你们守了皇上一夜,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本宫来照顾皇上,你们下去吧。”

      众太医叩首行礼,鱼贯而出,相继离开。康敏拉住摇摇晃晃,身形不稳可依然坚定地,向前走着的荣景,厉声道:“皇上想去哪里,去重华殿吗,如果你去了,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荣景回头,看着她冷笑道:“朕以为自己是一个冷酷卑鄙的人,原来皇后也是,怪不得我们那么投缘,原来我们都是一类人,无情无义,呵呵……”他拂开康敏的手,径直走出了寝殿的门。

      凌晨的天空晦暗阴沉,一如荣景此时的心情。他只穿着寝衣,晓风寒冽,吹得他浑身寒澈,连心都似在冰窟里一般。

      可他却丝毫不觉,眼前只有林娴雅最后那讥讽不屑的笑,只有她决绝的背影,还有她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她还好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的脚机械地朝着重华殿的方向走去。

      康敏追上他,怒喝道:“皇上,如果你一意孤行,就会功败垂成。现在满朝的文武官员都在前朝跪着,为皇上祈福。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太后派人来刺杀我们,雪妃的孩子没有了,王至庸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富贵。

      宋昭仪遇刺身亡,她的父兄都在前朝。他们一定会为了自己的亲人和失去的利益。站在皇上的一边。现在是我们夺回挟制后宫的权力,是皇上夺回全部政权的机会,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吗,就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荣景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康敏怒极,正想要上前拉他。

      金喜大步跑了过来,也顾不得满头大汗,就焦急的开口道:“皇上,吏部侍郎林文昌在乾元殿外跪着,说……说要与他的女儿同生死。”

      康敏厉声道:“难道他敢要挟皇上。”

      金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敢接话,荣景微微愣怔了一下,就抬脚走了出去。

      林文昌就跪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白净儒雅的脸因为跪了一夜,变得苍白如纸,身子也摇摇欲坠,但他却挺得笔直,悲愤地看着缓缓走来的皇甫荣景。

      荣景嗓音暗哑的开口:“林爱卿,回去吧,朕会派最好的太医医治昭仪,不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微臣誓与昭仪共生死,臣已经决定绝食,请求老天垂怜,饶恕老臣的女儿。她……她自幼就没了母亲,在庄子上长大,吃了不少的苦。

      如今还要受此磨难,老臣枉为人父,不能庇佑自己的女儿,实在无颜苟活于世。如果昭仪去了,老臣追随她,也好让她在九泉之下,不至于孤苦伶仃。”

      紫珊赶了过来,为荣景披上大氅,荣景畏冷地拉紧衣襟,转身快步地走开。康敏看着他脚步匆匆地向重华殿走去,这次却没有阻拦。刚刚那么大的损失,荣景都不管不顾,何况现在有了理直气壮前去的理由。

      雪妃被害失去皇嗣,宋昭仪丧命,现在林娴雅生死不明,他的父亲绝食抗议。身为帝王,皇甫荣景的确是难辞其咎,应该前去探望,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脚步,康敏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殿的转角处……

      荣景从来没有在白天正大光明的走进重华殿,阳光照耀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折射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重华殿里的气氛低迷,宫人们干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的,他们的神色都有些悲伤,为了他们的主子,也为了他们自己未来的命运。

      正殿里也有几位太医在,但他们愁容满面,束手无策的互相看了看,就长叹一声,垂下了头。看见皇甫荣景走了进来,他们一起惶恐地跪下,荣景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绕过他们,走进了内室。

      寝宫里,林娴雅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上已换了干净的寝衣,但胸口的断刃还在。血肉模糊,荣景只觉得自己的双眼也有些模糊,他强忍着泪水。扑到林娴雅的床前,在脚踏上半跪了下来,紧紧拉住她冰凉的手,似乎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

      荣景趴在她的臂弯中,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表情,也不让明惠玉扇她们看见自己汹涌而出的眼泪。喃喃自语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求你了……”

      他的声音模糊不清,明惠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抢步上前就想要推开他,玉扇慌忙阻止。

      明惠恼怒的看着她,玉扇含泪道:“姐姐,求求你,就让皇上说几句话。”

      明惠见避不开玉扇,就冷冷的对着荣景道:“皇上,昭仪生命垂危,你大可不必担心,也不用劳驾您亲自出手来杀人灭口。”

      荣景豁然起身,表情凛冽,他的眼泪在林娴雅的袖子上已擦干了,但眼睛依然发红,他眼神阴鸷的看着明惠。

      明惠被他凶狠地目光锁定,不禁浑身一颤,但却一动不动,依然倔犟地怒视着他。

      荣景刚要开口,几个太医已壮着胆子走了进来,荣景厉声喝道:“为什么不把断刃拔出来?如果耽搁了抢救的良机,你们九族都不够陪的。”

      当先的太医颤巍巍地开口道:“皇上,非是老臣们拖延,实在是林昭仪的伤太凶险。断刃距离心脏很近,稍有差池,林昭仪就性命不保。”

      “可是这样拖延下去,她就能保住性命吗?你们快想法子。”

      “老臣们……商量了一夜,实在没有什么稳妥的法子,只能托一时算一时。”

      荣景怒极,一脚踢去,将那太医踢得摔倒在地:“这样拖延,她就会失血过多,到那时神仙也救不回她了,快想法子去救昭仪,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走到林娴雅的床前,试探着想要拔出断刃,明惠却站出来挡住了他们。

      荣景冷冷道:“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明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开口道:“清风昨夜去请普元大师了。”

      几个太医闻言喜形于色:“只要能请得到普元大师,那林昭仪还有一线希望。”

      荣景就坐在脚踏上,紧紧握着林娴雅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林娴雅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苍白的极近透明,手也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寝室里几个炭炉同时在燃烧,荣景还有明惠几人都热得满身是汗,可林娴雅依然浑身冰凉,她的生命在极速地流逝。

      林娴雅只觉得冷,四周一片黑暗,孤零零宽阔的房间,封闭的书柜格子。漆黑的夜,只有房檐下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外面炼狱一般的情景照耀得模模糊糊。凄厉的惨叫,铮铮地刀剑相击的声音,叱咤撕打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

      走廊上大红的灯笼在夜空中随风飘动,微弱的灯光照射进御书房,明黄色的帷帐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照耀着一旁的书柜,书柜上的多宝格里摆放着许多奇珍异宝,下面的小柜子放的是历朝历代的玉玺。

      其中一个小柜子的门虚掩着,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在缝隙中向外张望,充满惊恐的眼睛越睁越大。

      她紧紧卷曲着小小的身子,捂紧了耳朵,可是那可怕的声音依然在不停的响起。四周一片黑暗,孤零零宽阔的房间,封闭的书柜格子。

      漆黑的夜,只有房檐下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外面炼狱一般的情景照耀得模模糊糊。

      凄厉的惨叫,刀剑铮铮相击的声音,叱咤撕打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撕打声才渐渐停歇,随后就是拖动尸体的声音。

      嗒……嗒……嗒……血一滴一滴的滴落,没有尽头,世间似乎只剩下那种可怕的滴答声。

      “嗒,嗒,嗒……”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浓重的血腥味在宽阔的空气中蔓延……

      藏在书柜里的小女孩,悄悄走出书柜,趴在书房的门缝中,向外观望。只见许多人在默不做声的搬运尸体,血滴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他们搬运了很久,可地上的尸体依然很多,血蜿蜒流淌了一地,整个承乾宫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只等到全部的人收拾妥当离开后,才偷偷溜出了门,向寝殿摸去。

      她年幼身材娇小,走路也无声无息,加之她对路径似乎十分熟悉,竟然躲过了侍卫,溜到了寝宫的大殿中。她躲藏在厚重的帐幔里,悄悄向内望去。

      只见炀帝皇甫睿面如死灰的躺在龙床上,她的姑姑静妃楚云静反而面色平静的坐在床榻上,冷冷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皇后:“你不杀我,是想用来挟制我兄长。”

      柳皇后笑道:“不错,楚大将军叱诧风云,威震天下,除了他嫡亲的妹妹还有他的女儿,我还能拿什么去挟制他。”她说着,优雅的一撩云鬓,笑眯眯的接道:“妹妹就是聪明,难怪皇上宠爱了你这么多年。”

      楚云静也温柔的笑道:“到现在,皇后还在嫉恨我吗?”

      柳耀荣苦笑:“我再坚强,毕竟还是女人啊!”

      “皇后,以后就再没有人和你斗了,也没有人和你作伴,你就一个人在这冰冷的皇宫里了此残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漫长的日夜,风刀霜剑,你就一个人独自承受吧。”

      楚云静声音冰冷,目光满含讥讽嘲笑的望着她,最后闪过的是怜悯。柳耀荣大怒,她一向骄傲跋扈,铁血手腕管制得后宫服服帖帖。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目光,有畏惧奉承,有痛恨仇视,但唯独没有人用怜悯的眼光看过她。

      那怜悯的目光如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入了她冰凉的胸膛,鲜血淋漓。她气急地扑过去,想要抓楚云静,楚云静也不躲闪,只是冷冷一笑。随着她的笑声,有血从她嘴里涌出,那血却是黑色的。柳耀荣保养得宜的手,生生的顿在她的面前。

      柳耀荣一直骄傲自负,这深宫之中,她唯一视为对手的只有楚云静。可现在看着她毒发,心中竟然有些落寞,从今之后,她没有对手了。独自呆在这金碧辉煌,却如同地狱的深宫之中,再顾无人。

      柳耀荣不由叹道:“妹妹,何须如此。”

      皇甫睿见楚云静服毒自尽,不禁悲从中来,挣扎着爬起身,想去拉她。柳耀荣用力一把将他推开,冷笑道:“事到如今,皇上何必惺惺作态。”

      皇甫睿跌坐在床上,剧烈的咳嗽着,狠狠的盯着她:“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

      柳耀荣哈哈大笑:“皇上,是你把臣妾变成这个样子的,怪不得旁人,今日,我就让皇上见见,什么才是真正的蛇蝎心肠。”说完,她拿起明黄色的软枕,捂住了皇上的头颅,一边凄厉的尖叫道:“我恨你,你去死吧。”口鼻被捂住,皇甫睿猛烈地挣扎起来,但他已咳了一天一夜,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咳出的血流逝了。但男子的力气生来就比女人大的多,他虚弱无力的拼命挣扎,依然不是柳耀荣能抵抗的。

      眼见皇甫睿就要挣脱,柳耀荣厉声道:“瑾瑜,你是死人吗?”瑾瑜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边,这毕竟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啊,天下之主。她平时再狐假虎威,草菅人命,但动手去杀皇帝,却是做梦都不敢想。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啊,听到皇后的斥责,她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按住了皇甫睿的手臂。

      可皇甫睿的挣扎愈发强烈,柳耀荣忍不住大叫道:“瑾瑜,你想死吗,你想害柳家都跟着你陪葬吗?”

      闻言瑾瑜浑身一颤,咬牙爬上床,坐在皇甫睿的大腿上,用身子制住了他的双腿。床上的锦被乱成一团,上面还有皇甫睿吐出的大量鲜血,明黄色的锦被在灯光中亮得刺眼。

      躲在帷帐中的小女孩吓得浑身颤抖,看着楚云静的尸体,看着她苍白的唇边那黑色的血。小女孩心如刀割,悲痛加上恐惧害怕让她几乎要晕倒过去。但她咬紧自己的嘴唇,强烈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一些。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格柜子里,她紧紧地蜷缩着小小的身子,浑浑噩噩的昏迷了过去。

      夜已深沉,房檐下的大红灯笼将匾额上,御书房三个烫金大字,照耀成了血红色,显得诡异而阴森。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偷偷地溜进了书房,四处的寻找。桌子下,屏风后,书柜旁,帷帐里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人。

      小男孩的脸色更加的焦急,他直起身,沉思了一下,走到书柜旁,打开多宝格下面的小柜子,里面放了一些珍贵的书籍,和一些比较贵重的玉石摆件,还有一些历代的玉玺。

      在最后一个柜子打开时,露出里面卷缩在内的小小身影,她正昏迷着,脸颊烧得滚烫,一片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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