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九天飞羽

40、第 40 章

　　林娴雅和他站立的有些距离，可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透漏出的寒意。
　　林娴雅微微躬身施礼，转身便走，皇甫皓景清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能帮你的，我也能帮你做到。”

　　金喜和清荷都守在御书房外，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娘娘，九王爷没有难为你吧。”

　　金喜也忧虑的问道：“九王爷和贵妃娘娘有些交情，想必不会难为您。”

　　林娴雅望着远处笼罩在夕阳余辉中的宫殿，幽幽道：“交情总有用完的时候，何况，皇上这几年没少难为他，如今他是要秋后算账了。”

　　“那怎么办？”

　　“要尽快找到皇上，否则一切都无法换回了。”

　　金喜圆圆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可是奴才几乎把皇宫和京城都翻过来，也找不到皇上啊。”

　　清荷也皱着小脸道：“难道皇上已经出京了吗？”

　　林娴雅摇首道：“没有，在皇上失踪的当天，我已经派人严守城门，如果皇上出京城，他们一定会发现的。”
　　金喜和清荷齐声道：“那皇上到底去哪里了？”
　　皇甫荣景已经失踪两天了，林娴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她清雅秀丽的脸，因为一连两天不眠不休，有些憔悴苍白。
　　她起身，也不穿鞋，赤脚走到窗边，看着漆黑夜色下的皇宫大内，痴痴发呆。
　　尤记得，皇甫荣景在她回宫当日，就赤脚站在这里。现在她终于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偌大的皇宫，无数的殿宇楼阁，无数的人，可是却依然感到绝望的孤独寂寞。地板上传来的寒意直侵入心底和骨髓，寒冷彻骨。

　　想起最后一面见到他，他离去时疯狂的大笑，冰凉的眼神，是被伤透了心吗。她时时刻刻心中记挂的都是报仇，即使吕方杀死了太子，她因为报仇也要保吕方。她是从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吧，她自始自终都是在利用他吧。
　　林娴雅赤脚站在窗前，感同身受到他当时绝望悲伤的心情，锥心刺骨。极致的寒冷和痛楚，让林娴雅心中如拨云见雾般清晰，她转身匆忙的跑了出去，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青砖铺就的路更加沁凉，林娴雅的心中反而更加清明，她窈窕的身影在夜色中飞掠，避开侍卫，流失般掠进了御花园。
　　因为初春，天气还不是很暖和，花开的并不多，只有花园一角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在夜色中散发着幽香，美好的恍若仙境。
　　可林娴雅连一眼都没有看，就快速地掠过桃花林，到了假山群中。假山群一如往昔，只是春季雨水少，鸳鸯石高出水面很多，林娴雅轻易就跑了过去。
　　跑到当日皇甫荣景带她去过的山洞前，她却收住了快速的脚步，迟疑地不敢上前。不是因为山洞中那恐怖的黑暗，也不是因为那令人窒息逼厌的狭窄空间，而是怕巨大的希望落空后，那无尽的绝望。
　　仅仅几步路，她觉得似有千里之遥，沉重地无法抬脚，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撩开山洞口的青藤。
　　夜色中，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林娴雅却肯定，那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轻轻地走了进去，地上的人无声无息的躺着，一动不动。林娴雅吓得忙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摸索，他的身子虽然冰冷，但还有些微弱的温度。
　　“皇上，皇上……你快醒醒……皇上……”林娴雅拼命地摇晃着他，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还好在她的晃动下，皇甫荣景缓缓的睁开了眼，双眼无神的看着她，好似根本就不认识她。
　　林娴雅却是惊喜万分，欣喜的叫道：“皇上，你没事吧？”
　　可是皇甫荣景只是看了她一下，就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林娴雅在他身上探索的手，摸到了他干裂的嘴唇。皇甫荣景守着几步之遥的湖水，竟然渴的嘴唇都绽开了裂缝，他竟是两天两夜，没有进食也不喝水，一心求死。
　　林娴雅跌坐在他身边，颤声道：“你想干什么，皇甫荣景，你……”
　　可皇甫荣景一动不动，连气息都十分的微弱，好像这漆黑的山洞只有她一个人，好似这偌大的天地间也只有她一个人。
　　刚才赤脚站在窗边望着无垠的天地时，那绝望的孤独和寂寥瞬间将她吞没。
　　林娴雅跌跌撞撞地爬出山洞，在旁边摘了一片树叶，跑到湖边盛了一些水，小心翼翼地走回山洞。
　　林娴雅将盛着水的树叶，凑近皇甫荣景干裂的嘴唇边，喂他喝水，可是皇甫荣景歪头避开，水洒在他的衣领上。
　　林娴雅忙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拭，一边含泪道：“皇上，以前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这样，我……”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皇甫荣景睁开了眼，他澄澈的眼睛在暗夜中依然璀璨如星光，只是他的眼神冰冷，声音也是冰冷的：“事到如今，你就不用再和我演戏了，我累了，不想再陪着你演下去了。”他的声音干涩的有些嘶哑，但林娴雅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林娴雅倒卧在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冰凉的身子，皇甫荣景挣扎着想要推开她，可是他两天两夜没有进食，浑身无力，根本挣脱不开，无奈的任她抱着，却根本不理睬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卧着，良久林娴雅才轻轻叹息道：“我也曾这样绝望过，明惠死了，清风死了，追随我楚家的人为了救我，也死了那么多人。那时我心里很难过，也想一死了之，不知道那么累活着是为了什么，一个人孤寂地走在充满荆棘的人生道路上，没有尽头。
　　后来，是周华叔叔带我回家，看见了我父亲的旧部，他们被康柳两家追杀，只有躲在深山中。还有那么多孩子，没有粮食，他们只有吃树叶，吃野菜来果腹。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不管吃再多的苦，不管做什么，我都一定要让他们走出大山，正大光明的活在世上。不管康淮安辖下的边城有多危险，不管他是否手握重兵，我都要拼尽全力杀了他。
　　不管这京城危险重重，不管我是怎样的不愿意面对你，可我终究是鼓足了勇气，回来了。皇甫荣景，你在这波诡云涌的皇宫生活了这么久，能在康柳两家的重压下，挣出如今的局面，实属不易。你比我要坚强的多，我相信你不会就此倒下，你……不会被柳家打倒的。”

　　皇甫荣景背对着她，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却有两行泪缓缓顺着他英挺的鼻梁滑落。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无声的呢喃在心中翻滚：“我能在皇宫中挣扎着活了这么久，是因为一直都是你支撑着我。可是现在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利用，和互相伤害，支持我的砥柱已经坍塌，我已无力继续在这黑暗冰冷的深渊中苟活下去。”
　　林娴雅梦呓般的呢喃在他身后，轻轻地响起，可是她口干舌燥的说了良久，皇甫荣景却没有回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连动都没动一下。
　　天已经渐渐亮了，透过洞口垂挂的青藤缝隙，可以看见远方灰白色的天空,没有云彩，只有几只早起的小鸟寂寥地飞过。
　　林娴雅不敢再耽搁，皇甫荣景不愿喝水，当然也不会随她回去。而即使他原意回去，如今的皇宫和朝政，都在柳家的手中，她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得起身离开。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皇甫荣景才缓缓子睁开了眼睛，可片刻林娴雅就折返了回来。皇甫荣景的眼睛来不及闭上，只是清冷的看着他，林娴雅在他身边蹲下。她垂首缓缓地靠近，皇甫荣景能清晰的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即使外面已有微薄的晨曦，但洞中依然漆黑一片，皇甫荣景看不见，只感觉到她温暖柔软的身子趴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由冷声问道：“你干什……？”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娴雅就准确的封住了他干裂的嘴唇，清凉的水流进了他的唇内，皇甫荣景回过神，就闭上嘴，用力挣扎。

　　林娴雅却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皇甫荣景的身子忍不住轻轻地颤抖，紧咬的牙齿控制不住的松开，水流进了他干渴的咽喉，将一口水全数哺给他，林娴雅才抬起身子，低声道：“你等着我。”

　　尽管已经是初春的天气，但天气依然清冷，林娴雅回到沁芳殿时，嘴唇已冻成了青紫的颜色，身子也在微微地发抖。但她却无暇顾及，急忙问道：“怎么样，可曾查出九王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清荷将一杯热茶放在她的手中，趁身子俯低的时候低声道：“九王府里的官兵现在被辖制，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郑太妃病重，有九王妃亲自服侍，肯定是被柳嫣控制了。柳家用太妃控制了九王，又用九王来要挟他府中的官兵就范。太妃在柳家的手中，九王爷恐怕也只有任他们摆布了。”

　　林娴雅沉声道：“你再去看看情况，今天一定要救出郑太妃，否则……”
　　清荷皱眉道：“娘娘，九王府现在被柳家控制，要想救出太妃很难，一天的时间恐怕……”
　　林娴雅把茶杯重重放下，滚烫的茶水烫红了她的手，她依然不觉。只是咬牙道：“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救出来，我亲自去。”
　　清荷闻言一惊，连忙劝道：“娘娘，您千万不可冒险，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