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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捂住耳朵再唱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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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捂住耳朵再唱歌
——是人世嘈杂的声音让你听不见他的歌,他的祈愿。
<<<琴房的歌声
——“西比尔,你要什么东西。”
她回答说。
“我要死。”
苏筌合上手里的书,又看了眼封面,那是一副抽象画,一半是人另一半是骷髅,微低着头好像在叹息又好像在恼怒,苏筌认命地把书扔在了桌子上,“都大学了为什么还会有读书笔记这种作业。”嘴里嘀咕着,拿起一旁的笔记本就开始在网页上搜索。
“艾略特的荒原啊,是一本不错的诗集呢。”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是在图书馆所以压低着嗓音,男人轻轻地挪动椅子坐在了苏筌地旁边,凑近了去看对方屏幕上的网页,低笑道,“苏筌你全部复制黏贴的话肯定会被教授退回来的哦。”
被说中的人手一抖,取消了页面上的全选,有点心虚地回答道,“我之后再加点自己的感想好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苏筌一脸期待的表情转过头,“等等,九言!你看过这本书了对吧!”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响了,苏筌马上压低声音,道,“快说说你的感想,明天就要交了!”
九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睛下面深深的黑眼圈,“你呀,一直都是这样完成论文的吗?稍微提前几天就不会这么急了。”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杯递了过去,然后认命地拿过对方的电脑打起字来。
苏筌接过咖啡杯牛饮似的灌了几口,抓过桌上的几张纸,“我好像一直是在考试前两天学会了整个学期的知识。谢谢你啦,九言。”说完就继续埋头开始解纸上的题目。
图书馆的声音很单调,键盘的敲击声,笔纸的摩擦声,偶尔有走动低语,苏筌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图形,眼光却时不时瞥向了身边的男人。距离那次在校园里遇到九言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男人现在是在读的研究生,说起来苏筌都没有问起过九言的年龄,看着他的入学申请才发现对方比自己大了三年。
关于久泉镇的事情,苏筌也在之后问了九言,刚见面的时候因为满心欢喜把疑惑统统抛到了脑后,冷静下来之后,满脑袋都是问题。为什么你活着回来了?为什么玉佩也被带出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九言告诉他,那个时候他的确认为自己不会活着出去了,随着轮回一点一点地崩溃,密室也开始坍塌,忽然他觉得有一股力量代替他支撑着玉佩和玉环,并且把他推出了密室。
苏筌问他到底是谁,九言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是袁黎,她说她是原点,一切从她开始从她结束。”
自他们踏进那片黑暗空间后就没有再见到过袁黎,然而在最后一刻,女人代替了九言留在了那个密室里,抱着她所有的不甘和遗憾最终和所有人一起长眠在了久泉镇。九言就趁着久泉镇没有完全崩溃前顺着栈道跑下山,等到震动停止之后他试图回到那个密室,却发现已经完全是一片碎石的场面,然后他在那片碎石的中央发现了石碑,居然完全没有损坏。他取下了玉佩和玉环,对着石碑跪下磕头算作祭奠他的家人,随后就离开了。
“可是你把玉佩玉环取了下来万一之后久泉镇又出什么变故怎么办?”苏筌摸着玉佩问道,而那个玉环也被九言系了条红绳挂在脖子上。男人回答道,“之前我爸说久泉镇的轮回在于它的风水,这场地震把所有都毁了,风水格局不在了,想必之后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在那之后九言找到了苏筌所就读的大学,申请了研究生。恰巧苏筌打算这一学期搬去校外住,九言就索性租了间小公寓让苏筌也搬进来。至于苏筌在之前遇到的时间停滞的现象,从带上了玉佩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了,虽然九言还是有些担心,认为苏筌遇到的和久泉镇那时的时间停滞不一样,可看着对方也没有什么麻烦,也就暂时放心了。
“苏筌…苏筌。”脑袋被人敲了敲,苏筌才回过神,转头就看到九言一脸无奈的表情,“苏筌,题目不是用来给你画的。”被这么一说,苏筌低头一看,纸上的题目不知不觉被他涂鸦得乱七八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赶紧拿起橡皮。
“刚才走神是在想什么?”九言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在键盘上利落地打字。
苏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身边的人,穿着的是和刚见面时很相像的白色衬衫,会因为他的笨手笨脚笑出声,会为他碰到了稀奇古怪的事情担心,会大笑会烦恼。
真好。他还在这里。
注意到了苏筌视线的九言停下了打字,男人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微皱了皱眉,道,“苏筌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休息下?”
苏筌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想说……”停顿了一下,看着男人有些困惑的表情,苏筌笑着开口,“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九言。”好像没有意料到苏筌会说这样的话,九言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男人一如往常那样温柔地笑了。
完成论文和课题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纵然有九言的帮忙,苏筌也还是忙得焦头烂额,勉勉强强搞定了所有的任务,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出图书馆,这几日天气阴沉,外头是一片漆黑都看不见月亮,只剩着路两旁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初秋的天早晚温差还挺大,冷风一吹,苏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天也真是怪,白天的时候还热得跟夏天一样。”身旁的九言也裹紧了外套,轻笑道,“那快些回去吧,回家做宵夜给你吃。”苏筌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期待,天知道九言的厨艺怎么会这么好,同样都是人,苏筌就只会泡面和速食,想着回去热腾腾的宵夜,脚下步子也快了起来。
九言租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搭公车三站,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公寓不大,也就是两房一厅,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家具电器什么的都齐全,在四人一间的宿舍遭罪久了,住公寓简直就是享受,更何况九言厨艺又好,偶尔闲着露两手让苏筌对他做的菜赞不绝口。
盘算着回家了让九言做什么宵夜,苏筌忽然发现九言慢下了脚步,他转身去看对方,男人只是竖起手指示意他别出声,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幢教学楼,苏筌也屏息凝神去听,隐约听到楼里传来的歌声,声音有些模糊且空灵。苏筌抬头看了看,整栋楼都是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又是一阵冷风,苏筌忍不住抱着双臂,九言指着面前这幢楼问道,“这栋教学楼是哪个系的?”
苏筌想了想,答道,“好像是音乐系的,前段时间还看到有张贴海报,说是这个系出了一个作曲天才,平常应该是他们的琴房和练声房吧。”对话期间,楼里传来的歌声竟然越来越明显,声线有些空灵,听得出是个男人的声音,下意识着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苏筌舒了口气,道,“九言,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看见,回…回家吧。”
九言显然也是想起了之前两个人在久泉镇碰到的一系列事情,苦笑着点点头,正因为两个人千辛万苦才解决了那件事,苏筌才更珍惜现在和九言普通的生活,久泉镇的事情就好像一场噩梦,所幸的是梦醒了,九言也平安回来了。
两个人下意识加快了步子离开,可才走出十几米远,就听到了楼里传来刺耳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男人近乎声嘶力竭的惨叫。
苏筌和九言立马停下了步子,互相看了一眼,片刻后九言叹了口气,“算了,看你这个体质,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苏筌也只好无奈地苦笑了几声,两个人就往回跑。那幢楼房二楼的一扇玻璃窗碎了,下面的草坪里躺着一个男人,似乎还没失去意识,只是缩成一团在那儿发抖,手臂上有几道玻璃划伤的口子,男人哆哆嗦嗦地喃喃自语,苏筌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他蹲下身,伸手拂去了那些碎玻璃,轻声道,“你没事吧?”
男人听到声音猛地跳了起来,动作幅度太大,蹲在他身前的苏筌被他一惊直接跌坐在地上,男人这才反应有些失态,扫了眼坐在地上的苏筌和赶紧去扶他的九言,顿了顿,开口道,“我…咳咳…”男人的嗓音因为先前的嘶吼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继续道,“我没事,谢谢你们。”
苏筌打量着他,穿着比起校园里的学生要正式些,年龄应该和他们相仿,冷静下来的男人丝毫没有刚才的狼狈样,苏筌借力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瞧着这男人反差极大的表现,和九言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眼神,道,“你之前遇到什么事了吗?手上的伤口最好快点去处理一下。”
男人眼神里的恐惧一闪而过,他抬起手臂看了看伤口,再次道了声谢就匆匆地走开了,苏筌被男人莫名的态度弄得有些困惑,他抬起头看了看二楼破碎的那扇窗户,“九言,我们要不要去那间教室看一看?”
九言也是盯着那扇窗户,玻璃是被人由内向外打碎的,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刚才那个男人,那么那人究竟是在那间屋子里见着了什么恐惧到要砸窗跳出来的地步?九言思索了一会儿,抬了抬下巴,“走吧,上去看看,否则你回去也要胡思乱想。”
好奇心被对方一言道破苏筌也只得尴尬地干笑几声,就跟着九言爬上了二楼,看窗户的位置,应该是走廊右手边第三间教室,两个人都尽量放轻了脚步,教室的门开着,苏筌挨在门边往里瞧,借着窗外的光看清这是间声乐房,靠窗边放着一架三角钢琴,琴盖开着,似乎刚才还有人在这里弹奏的模样,角落里还摆着几台音响,除此之外就是一张方桌和几张椅子,其中有一张椅子倒在窗外,地上还有些玻璃碎片,苏筌走近瞧了瞧,果然窗棂残留的玻璃上沾了点血迹,看来就是刚才这个男人,在这间教室里碰着了什么吓人的事,慌不择路竟然砸碎了玻璃跳了出去。
苏筌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钢琴声猛地一惊,他立马转过身,看到九言正坐在了琴凳上弹着曲子。男人看见苏筌的模样,笑了笑,拿过钢琴上的琴谱扬了扬,“前面在钢琴下面找到的。”苏筌拍拍胸口抱怨道,“你别吓我啊。”说着就凑过去看那张琴谱,是一张手写的谱子,作曲人的字迹很隽秀,左上角似乎曾经写着什么但是被撕去了,曲子的名字似乎反复修改过,有很明显的涂改痕迹,最后定下的名字是颜色,苏筌不懂乐器看着这满眼的小蝌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九言你还会弹钢琴啊?”
九言点点头,“父母过世后我就住在舅妈家,是她教的,说什么总要学门乐器熏陶一下。”男人指着琴谱,继续道,“这谱子应该是要送给谁作礼物吧,你看,这里面虽然被撕掉了一半,原本应该写着生日快乐才对。”
苏筌借着光眯着眼睛细瞧了瞧,转头问道,“那你刚刚弹的就是这个曲子?这个旋律感觉就是先前我们听到的,这么说是那个男人在这间教室里深夜练曲子,然后被什么吓得打破窗户逃了出去?”苏筌百思不得其解,笑道,“怎么听着像练琴练得走火入魔了?”
九言也是被苏筌的想像力逗笑了,他把琴谱折起来放进了口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回去吧,现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刚才那个人也忘记问姓名了,哪天看见,再把这个谱子还给他吧。”
当天夜里苏筌做了个梦,梦有些凌乱,依稀记得那首钢琴曲一直在耳边反复响着,苏筌循着声音往前走,眼前光影交错,只看见有个人背对着他,似乎坐在琴凳上弹奏着,苏筌喊着你是谁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去,就在马上就要靠近那人的时候,钢琴声戛然而止,那声尖锐的惨叫又一次响起,惊得苏筌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醒过来的时候九言正坐在他的床边担忧地看着他,看见他清醒松了口气,“苏筌你没事吧?我先前一直听到你在喊叫。”
苏筌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习惯性地去摸那枚玉佩却发现不见了,他正准备开口就见九言从床头柜上拿起玉佩递了过来,“你怎么把玉佩摘了?”
苏筌茫然地摇摇头,接过玉佩重新戴好,“我从来不摘的…怎么会…”和两个月前的感受一样,那种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的焦虑涌上心头,苏筌自觉肯定又会发生什么,却找不到任何线索和原有,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九言,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男人没有苏筌那么担忧,抬起手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了,笑道,“起来吃早餐吧,别担心了。”他看着苏筌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陪着你。”
与其被动地等待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苏筌更倾向于主动出击,这是他从久泉镇事件后留下的习惯。当然说是出击也有些夸张,虽然周遭开始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明显具体的线索。九言提议先去调查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的身份,可话虽这么说,这所大学里的学生至少有两万,就算缩小范围从音乐系找起,在既不知道名字也没有照片的情况下,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事情偏偏这么巧,几天后苏筌下课无意间经过那天的音乐房就瞧见了那个男人的海报,放大了贴在公告栏里,周围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挤进人群,苏筌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拍了张照,粗略地扫了眼海报,然后被推搡着挤出来。
男人名叫沈砚辰,被誉为新一代的钢琴作曲天才,是音乐系大四的学生,在一年前曾经发表过一首很出色的曲子,因而在圈子里有了点名气,两个月前他陆陆续续发表了一系列的曲谱,名声大噪,苏筌看着网上搜索出来的资料,点开了这人的照片,赫然就是那晚遇到的男人。他再翻看了一下先前拍的海报,大致内容便是这位作曲天才下个月会在学校办演奏会,发表最新创作。
苏筌赶忙把得到的消息发给了九言,不一会儿男人就打了通电话过来,说是也有了些发现。因为待会儿还有课,九言就只是简要地说了几句。在苏筌忙着调查沈砚辰的时候,九言去找了几个音乐系的学生打探了一下那间琴房的事,本以为问不出什么消息,结果却得到一个校园怪谈。
每个学校都多多少少流传着一些怪谈,苏筌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学校过去是墓地这样的说法,心想琴房的故事会不会也只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接连找了七八个学生问起这个怪谈,结果几乎每个人的说辞都是差不多的,口耳相传的校园怪谈不会准确到这个地步,因为总有可能被别人添油加醋。”
意识到这里面的违和,苏筌放下了筷子,“你前面电话里也没细说,这个校园怪谈到底是怎么回事?”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怎么你一个月前才刚来学校得到的消息比我还多?”
“我装作对音乐系感兴趣打听来的。”九言往苏筌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别总挑食不吃蔬菜。”
苏筌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青菜,只好认命又扒了两口,接着听九言讲那个琴房的怪谈。
这个流言是三个月前才开始流传的,起初是被一个匿名的账号发表在了音乐系的论坛上,说是琴房出现了鬼魂,说得有板有眼,然而这类故事层出不穷大多学生也就一笑而过,没过多久又有别人在论坛上提起这件事,还附上一张模糊的照片和视频做证明,照片拍到的是一个站在窗边的人影,视频则是在夜视模式里拍得摇摇晃晃,但是配上拍摄人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还真像是恐怖片,谣言流传开了自然就会好事者去探险,有嚷嚷着看见那个模糊人影的,也有说什么都没看到的,还有人说琴房的旧钢琴没有人弹奏也会突然响起琴声,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这间琴房就变成了校园怪谈。
苏筌喝了口果汁,道,“可是校园怪谈不都是这样流传开来的么?如果只是学生对它的描述大致相同,有什么不对劲吗?”
九言摇了摇头,继续道,“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我问了好几个人,实际上去探险的人并不多,我后来去论坛上仔细看了那些分享探险经历的帖子,发现虽然回帖的人多,但是其中混有好几个重复出现的ID在推波助澜,换言之,这个怪谈很有可能是人为的,有人希望它或者这个琴房被更多人的关注。”
这一下苏筌听出了九言话里的意思,这表示有谁刻意在制造各种流言想让更多的人关注这间琴房,这间琴房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背后又有什么隐情呢?还有就是为什么沈砚辰会在那天凌晨跑去琴房呢?苏筌回想起那天男人理智冷静的模样,觉得他并不像是会随着流言去探险的人,再者,既然琴房的怪谈很有可能是人为的谣言,沈砚辰又在那间房间里看见了什么才惊恐得以至于要砸窗逃跑的地步呢?
苏筌把这些疑惑都说给九言听,男人思索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线索还是太少了,沈砚辰的演奏会是什么时候?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和他接触一下才能知道更多信息。”
苏筌翻了翻照片,道,“好像是下个月的8号,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既然是在学校里办这段时间他应该会出现在音乐系吧?要不下午我们去音乐系碰碰运气?我下午没课了,你呢?”
“我一点还有一节讲座。”九言抬手看了看表,“两点半琴房见吧。”
午饭后不一会儿九言便去上课了,也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苏筌也懒得回公寓,在图书馆随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又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钢琴声也有些变调,就好像弹错了和弦的曲子变得刺耳。
是谁在弹琴?你是谁?为什么弹这首曲子?
苏筌觉得自己迈不开步子,用尽力气奔跑也只像在原地踏步无法靠近那个人影。眼前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了,好像一切笼罩在雾气里变得扭曲,那个人好像站起来了,他走过来了,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苏筌努力睁着眼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惨叫声突兀地划破空气,蓦地满眼全是血红。
他醒了。
苏筌醒来时觉得头有些疼,那声惨叫好像还在耳畔,他揉了揉太阳穴想缓解疼痛,看了看时间发现早已过了两点半,他赶紧坐起身,却看见自己的玉佩竟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下苏筌有些慌了,一次两次还好,自从遇见这件事后,几乎每回睡梦中醒来玉佩总是不在身上,他赶紧掏出手机想打给九言,却发现手机有好几个九言的未接来电,苏筌刚拨过去没一会儿对方就接起来,还没等苏筌开口,九言那边的问话就一连串地过来了,“苏筌?你没事吧?刚刚怎么了,我打你电话都不接,我现在已经在琴房门口了。”
“我没事,刚刚想在图书馆补一觉结果睡过了,对不起啊九言,我现在马上过来……”苏筌赶紧道歉,一边马不停蹄地朝音乐系跑,一路上苏筌顺带把刚才的梦境也讲了一遍。
到琴房的时候就看见九言已经站在门口了,一米八几的身高放在人群里还是很扎眼的,男人身边站了几个音乐系的学生笑着和他聊天,苏筌撇撇嘴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为什么九言只是音乐系转了一圈就打听到这么消息了,正这么想着就瞧见九言朝他挥了挥手,苏筌也只好走过打招呼。
相互介绍了一下,面前站着的两个女人都是音乐系大四的学生白秋玲和周荷,她们和沈砚辰是同一届,旁敲侧击地问了些沈砚辰的消息,得知为了排练下个月的演奏会,男人会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九言也顺带问了问那间琴房的怪谈,她们也纷纷笑着表示就是学生之间的谣传。
“那间琴房我们大一的时候可是用过的,不过那架钢琴的确是旧了,怎么调音都不准,后来逐渐就没怎么用了。”白秋玲说道,女人拂了拂头发,转头看向身边的周荷,“不过我记得那间琴房有一个学弟一直在用,而且一进琴房就是大半天不出来。”
站在她身边的周荷附和着,“我有印象,那个高个子肤色很白的男生,算起来应该和我们同岁不过似乎一直因为身体不好经常请假,所以比我们小了一届。”
九言问了问这个人的名字,白秋玲想了想,有些迟疑道,“似乎是叫姜谦?他不常和别人交往,系里认识他的人几乎没几个。”
又聊了一会儿白秋玲二人也因为还有安排就先离开了,苏筌还在思索刚得到的消息,“九言,我们要不要去宿舍找沈砚辰谈谈?正好那张琴谱也可以还给他,九言?九言你在听么?”苏筌转过头发现九言正看着手机失神,也就凑了过去看,“怎么了?”
九言把手机侧过去一些,道,“我觉得姜谦这个名字耳熟就在学校论坛上搜索了一下,他在半年前失足坠下楼梯过世了,就是这琴房的二楼。”苏筌一听赶忙拿过九言的手机看,论坛上的帖子也写得不详细,只是匆匆几笔带过,在半年前的夜晚坠楼,姜谦本就身子弱,被人发现时已经第二天早上了,失血过多还没送去医院便离世了。
“还以为可以问问他那间琴房怪谈呢。”苏筌有些泄气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去找沈砚辰了。”
九言安抚道,“先别失望,我总觉得姜谦是个线索,这几天我会在音乐系打听些他的消息,顺便留意一下沈砚辰会不会出现。”
苏筌点点头,道,“那我去打听沈砚辰的宿舍在哪里,不过我们学校的宿舍都是打乱专业随机分配的,估计要找到他的住所不容易。”
“他是为了演奏会临时住在宿舍,应该不会和别人一起共用一间宿舍,我猜他多半会住在教师宿舍,那里是单人一间而且离琴房也近。”
商量好接下来要做的事后,苏筌提议再去一次琴房看看,之前因为深夜没有仔细查看,兴许会找到些别的线索。
这间琴房真的是无人问津,白天进来才发现音响,桌椅上都已经落了一层薄灰,钢琴也很久没有人碰过了,黑色的琴身上清晰的留着手印,可以看到有些琴弦都松动了,苏筌翻开琴凳,里面杂乱地放着几本练习曲的谱子,苏筌随意地翻看着,发现这些谱子上的字迹和他们捡到的那张曲谱一样,看得出是个很细心且热爱钢琴的人,每首曲子旁边都做了标注。
就在苏筌以为没有什么别的发现时,一张夹在谱子里的纸掉了出来,像是从本子上匆忙撕下来的,边缘层次不齐,字迹和谱子上的一样,只有寥寥几行。
“你说你愿意带我去看这个世间繁多的风景,我很开心。我的世界太孤单了,除了钢琴我一无所有。所以,我写了这首曲子送给你作为礼物。谢谢你对我的承诺,我清楚我的身体状况,但我仍然希望能有那么一天,能和你一起,去看这个世界。
姜谦”
苏筌吃惊地看着落款的名字,道,“这是姜谦的笔迹!所以我们捡到的那张琴谱也是他写的?”
九言也是一脸诧异,他反复看了看这张纸,“这看起来像是日记或者给某人的书信。”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琴谱,“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这张琴谱就是他提到的送给那个人的礼物,而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沈砚辰。”
苏筌点头同意九言的说法,“现在的问题是,那天晚上沈砚辰到底在这间琴房看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那时的情绪像是受到了惊吓,如果他只是在这间琴房发现了姜谦留给他的礼物,不应该是那种反应。”
“看来有必要快些找到沈砚辰了。”九言抬手看了眼手表,“快五点了,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分头调查。”
这天晚上,苏筌再一次陷入梦中,这一回的梦里,依旧是那段哀伤而温柔的钢琴曲,旋律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感情,那个人背对着他,随着音乐轻轻晃着头,苏筌一步一步靠近,他挣扎着发出声音。
你到底是谁?你是姜谦吗?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向我传达什么?
琴声戛然而止,那个人双手捂住了脸,肩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苏筌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哀伤,他快步向那人走去,就在他的手搭上那人的肩膀时,那个人猛地转过身,不协调的琴声刺耳地响起,苏筌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那是姜谦,他的嘴一开一合,然后一瞬间,眼前一片血红。
苏筌挣扎着醒来,玉佩又一次挂在了床头,他默默把玉佩戴好,回想起梦里姜谦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姜谦?
你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