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44、第四十三章

　　四十三、
　　入夜后，江望晨唤江义来他寝室详谈。江义本就极喜爱这个舅舅，又许多日子未曾见他，心中难免欣然不已。
　　碧珠知晓二人有些话要说，捧了点心果品后便匆匆退下。
　　江义见屋内并无旁人，三两步向前坐到江望尘身边，揽着他胳膊道：“许久不见，舅舅竟憔悴了许多。”言罢伸手去触他面容，果真颧骨也有些凸显，较江义先前离去之时消瘦不少。
　　江望晨笑道：“无妨的，待手头这些事处理完之后便好了。不过咱们倒也确实许久不曾一起说话，今日｀你便留在这儿，我们二人秉烛夜谈如何？”
　　江义喜不自禁，道：“那自然好。”
　　江望晨便询道：“你先前与我评论摘星城之事，不若再讲得细些？舅舅不是要责备你，只是你长大了，有些事说开来大家一道想想，心里清楚。”
　　江义含笑道：“原来如此，就知道舅舅待我最好。”又道：“先前说摘星城之人的那些大多是气话，回头一想确实太过狠戾。纵他们有千万个不是，真去打杀了，他们父母妻儿不难过么？何况也并无实力与他们对抗。修真是凭真本事说话，一时之气又有何用？”
　　江望晨起身取了糕饼喂进他口中，笑道：“你这样想也对。但有句话叫‘不争馒头争口气’，你又怎样看呢？”
　　江义一怔，迟疑道：“这……”
　　江望晨替他抹去唇边碎屑，道：“仙途漫漫，不论走到哪一步，都几乎定有旁人在前头的。你若不去争一口气，立在开光的时候，便想我下头还有筑基期的人哪，立在筑基的时候，又想我较凡人又厉害许多，总没个最后。现在有些世家里的元婴老祖，听着厉害非常，但换作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们为何在此而不去上界一争？”
　　江义是聪慧之人，立道：“那是因为他们只想留在小清境，这儿就这么些人，厉害的便向上走了，换做他们在中世界爬不上去，只能下来。”
　　江望晨道：“不错。他们下来还有家中子孙追捧，若是在上界殒命，怕连个追捧的人也没有。但如此贪安怕事，与修道本心便已违背许多。”
　　江义轻轻点头，道：“舅舅说的是。我一定勤学苦修，秉持正心。”
　　江望晨揽他入怀，道：“舅舅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平日可以羡慕，但不要妒恨。你若看摘星城修士十分厉害，也想同他们一样，从而日日深思修行，那便对了。若是因此将他们看作仇人，觉得哪儿都不顺眼，那便错了。你瞧瞧世间万物多少生灵，用自己短处去比人家长处，再回头气着自己，有意思么？”
　　江义若有所悟，笑道：“会有人那样傻么？看着鱼会游也气，看着蜘蛛会结网也气，看着蝴蝶会飞也气？”
　　江望晨道：“可不是如此么，你懂这样的道理，有些人也未必不懂，可偏偏就是那种嫉恨性子。你就算送他两个果子，他也要觉得一个大了一个小了，你若给他两个一般大的，他又要觉得不一样甜。这种人，平日里见得不少。”
　　江义躺在他腿间，伸手去揽江望晨的腰，轻声道：“舅舅，我一定好好修炼的，你信我。”
　　江望晨道：“我自然信你。”想了想，指尖轻轻抚过小孩额头，道：“江义，我与你说一件事。”
　　江义听他话中严肃，便起身来听。
　　江望晨道：“舅舅做的一些事，有些看来或许难懂，又或许有千般万般的不该，但……舅舅定不会害你。这一切都有缘由，若日后有机会再与你细说。现在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总之……”
　　江义不等他说完，便跪坐在旁，紧紧搂住江望晨肩膀，道：“我都信，舅舅说的话我都信。”又求道：“舅舅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很快升阶，到时与舅舅一同去中世界。”
　　江望晨一愣，喃喃道：“一同去？”
　　江义牵着他的手，道：“恩，一同去。我知道舅舅如今已是心动期的修士了，我还差了许多，但还是想求舅舅等我一起。”
　　初来此处之时，江望晨也不是没有想过同文中主角一般，在这修仙境界中有所突破，成就一番事业。只是家事操劳，他这具肉身中还有驳杂丹毒留于深处，真要胡乱修炼下去，只怕是冲阶失败的结果。渐渐江望晨也不再过多盼望，尤其是灵兽塔中灵脉受损，丹田凝滞之后，他便再没有想过自己要前行一步。先前他对江义说，贪安怕事之人多是违背修道本心，而如今想想他自己，是否也算是贪安怕事中的一人？
　　见江义目光灼灼，江望晨苦笑道：“只怕日后是你年少英雄，等不起我。”
　　江义不知他心中纠结，轻声道：“舅舅……舅舅？我如何会不等你！若真有一日比舅舅快了，我也当一直等着。”他眼中满是希冀，似乎已然看到二人突破金丹，一同飞升的情景。他欣然道：“待舅舅与我共去中世界，还不知会有何等造化。”
　　江望晨无奈摇头，道：“你不必等我，我……我与你怎么能比？”
　　江义也看出他神色晦暗，愣道：“舅舅……为何如此？我不过区区一个开光期修士，要比，也是我同舅舅不能比才是。舅舅是否有难言之事？”
　　江望晨道：“不提了，只是这些日子道心不稳，胡思乱想而已。莫怕，舅舅与你一道修习便是。”
　　江义这才露出笑容来。
　　到晚些欲睡之时，忽有一只青鸟轻鸣。
　　江望晨刚安置了江义，替他换了衣衫笼在被中，听闻声响便上前开窗。那青鸟绕了一周，化作短笺落入他手中。
　　上头是傅江雨、张星易传讯，近日丹桂村白雪庙一带瘴气愈浓，但原先出没的低阶魔修却不见踪影。
　　江义年岁小，熬到现在已有些困倦，见江望晨动作便询道：“舅舅，何事？”
　　江望晨将短笺收在袖中，笑道：“过几日，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