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53、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
　　凡人寿不过百，八年时间近乎性命十分之一，足令婴孩长为幼童、少年变作青年、壮汉日益衰老。而对迈入修真之人来说，虽寿数较凡人长出许多，但修行之中可沉心静气、闭关参悟而有所得的日子实在极少，莫说八年、就是八十年、甚至八百年，只要在寿数耗尽之前略有所得，便是好事。如今小清境中一批年迈元婴修士，说来算各门各派的老祖人物，但大多是因寻不得升阶之法，又无心在上界争锋，只得无奈留下。
　　于修士而言，自开光期始便可从天道之下超脱，真元固体，寿数长于凡人。而江望晨这类心动后期修士冲击金丹，则是渐渐迈入寿元增长、道行小圆满的境界。待真正步入金丹期，便可法术大涨，幻化万千，更有机会前往中世界探寻无上仙道。
　　八年来，他日夜参悟，原本杂乱心绪也渐渐转为平静。
　　《天尊》虽然只是一本修真小说，却成为如今真实存在的整个世界。江望晨认真思索过，如今身为心动后期的他，确实可以安然度过百年之后寿终正寝。但若这就是自己的未来人生，碌碌无为一辈子并非他真心所求。有在修仙世界闯荡的机会，又提前知晓部分事件，自己虽然不是江义那般的主角，钦定的天命之子，却也可以在修真之途上略略一试。
　　想通此事后，江望晨修行快了许多。在突破时，他遇见了心魔，看见自己回到家中过着朝九晚五的平静日子，没有任何起伏波澜。而正当他在家中安睡一夜，起身洗漱照向镜子的时候，却看见自己在小清境中才熟悉的面容。
　　江忘尘与江望晨，究竟是谁以死换谁生？
　　非我。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就在这一刻，江望晨自迷障之中解脱，周身秽气消散殆尽，丹田处莲华渐隐，终祭出一枚金丹。
　　金丹耀耀，心境圆满，不惧世间浑浊。
　　自静思洞府中迈出的一刻，周边峰峦叠翠之间灵气流动猛然停滞，接着便如风暴倒卷一般入江望晨丹田之中。如今他已经是金丹修士，较往日之时，周身气势更为凌厉几分。不知自己闭关了多少岁月，江望晨心中十分挂念江家众人，何况还不知江义独自在此过得如何，他匆匆迈步欲回主宅。
　　却见远远长溪之畔，有一人身影。
　　江望晨走近才知这人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他生的眉如墨画，星眸漆点，情态温存有如春云，面容却是十足清俊刚正，神似秋水，风姿灼灼。江望晨在灵兽塔与摘星城见得许多修士，皆气势非凡不比常人，但这少年姿容不论在小清境亦或是现世，都是江望晨不曾见过的人物，一时难免多看几眼。他心中更有几分好奇，不知这少年是何许人也，又为何在此。
　　却说他抬眼来看这少年之时，少年竟也在看他。目光相接，江望晨不禁怔然，自觉熟悉得很。还未张口，便听面前之人笑道：“舅舅。”
　　少年嗓音有些低沉，江望晨猛地一愣，半晌才惊道：“……江义？”
　　“恭喜舅舅升阶金丹真人。”将身上驼色外袍解下，披在江望晨身上，江义温柔道：“舅舅认不出我了罢。也是……这一闭关便是八年，如今我也有一十六岁，不再是先前稚童，模样也变了很多。现在我与舅舅当是差不多高罢？”
　　江望晨脑中嗡嗡作响，闭关于他而言时间不长，却没想到山间数月，世上数年，先前方到腰际的孩子转瞬就成了面前的高大少年郎。
　　“八年……？原来，这样久……”
　　江义望着他，神色隐隐透出些怀念，道：“不止，八年两个月又四日。那年摘星城之事后，舅舅留言于我说闭关去了，不会太久，我总想着那便是不会太久，只是……转眼八年有余。舅舅，我很想你。”
　　江望晨咬咬唇，又细细看了一回江义，果真将面前少年与记忆中的孩童寻出几分相似。那眉梢眼角的神色十分熟悉，想到当年嗫嚅着在厅中捏着果子不肯放下的幼儿如今成了翩翩儿郎，他一时也生出些感慨，道：“没想到那时一别竟是这样久。早知如此，我……我就该多陪你一些日子再走。你独自过了这样久，一定很辛苦罢……”
　　江义摇摇头道：“舅舅不必如此，闭关求真哪里是能算得时日之事。况且我在家中已经很好，每日修习并不辛苦。”
　　江望晨回神，道：“……是，你真的……长大了许多。舅舅先前，只觉得你样貌眼熟而已，太久不见差点儿认不出来。”
　　江义笑道：“天气寒凉，就不在外头说话了。舅舅与我回宅中喝杯热茶，咱们慢慢说。”
　　江望晨欣然道：“好，我也有许多话想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