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59、第五十八章

　　五十八、
　　至午间，百余名修士列坐灵宝殿中，一片传杯弄盏、觥筹交错的欢欣景象。
　　江望晨身为家主自然端坐东席，离台下众人还有几丈之远，江义随侍在侧，碧珠等四人立在身后。桌上佳肴玉液珍品无数，蒸腾而起的异香让人知晓这些食物定非凡品。江望晨的修为已至小圆满之境，虽不饮不食也可颜洁轻润，但比起辟谷而言，口腹之欲才是凡俗所好。他本心还是常人一个，自然不肯餐风饮露，要想那吸纳天地灵气再如何玄妙，也难抵夜深腹饿之时偷偷嚼肥咀瘦的滋味。
　　眼见台下众修士往来热切，相谈甚欢，有些甚至凭着酒酣醉意已认起兄弟，江望晨不由得生出些无趣感。这气氛虽然热闹，他却远隔在外。小清境之中修士层阶森严，如今场下之人又算作江家下属，自然无一敢擅自与已是金丹期的家主说话。从头到尾，江望晨也不过只能与一旁替他斟酒添杯的江义私语几句。
　　“唔，江义。我今日还那样想。”
　　江义听得江望晨冒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询道：“舅舅所言何事？”
　　江望晨含笑道：“就是昨夜你说‘明日舅舅还这样想，我就不再拒绝’，今日我还这般想，你又如何？”
　　江义一怔，道：“莫非昨夜舅舅竟是未醉么？”
　　江望晨目中隐有狡黠之色，唤他附耳过来，轻声道：“醉归醉，记归记呀。是谁说醉了便记不得先前说的话了？”
　　江义无奈道：“舅舅，你…这是……罢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答应过的事我绝不食言。不过到底年岁尚轻，我不比傅、江这类前辈通晓人情世故，若是做错了事如何是好？”
　　江望晨仍笑道：“你日后还有鹏程万里，怎会被小清境的人情世故困住？修仙世界又何时是个只看人情世故的所在？江义你自小聪慧，想来不必我说也看得出这台下众修士并非因‘人情’才来投靠。若我不成就金丹，而你又无天纵之姿，这江家上下至今仍是刀俎下的鱼肉。当年纵是没有摘星城威逼，总有一日还会出来摘月城、摘日城，这世上岂是事事都为‘人情’之力所能顾及？你尽管放手去做，管账之事照旧由我，其余随心便是。况以你的悟性，三年内升阶金丹想必不难，到时前往中世界，莫说一个江家，十个、二十个江家都不算什么。”
　　江义听他话中如此高看自己，心中欣喜不必言说，颔首道：“舅舅如此信任，我定不负所望。”
　　江望晨道：“我出关之讯经此一宴之后，摘星城、拜剑宫、问天堡定已知晓。事不宜迟，三日后我去会会其余几位家主，之后便准备修缮灵兽塔一事。”
　　江义应道：“但凭舅舅吩咐。”
　　江望晨神色严肃，道：“灵兽塔是小清境五大天支之一，灵气中枢圣脉，若它垮塌则整境之中必然仙气大减。先前便有魔婴期凄金鳞夫妇可肆意往来，若不是之后傅江雨、张星易二人取灵宝楼中仙器替换已经破碎明心灯，白雪庙一带如今早被无数魔修侵入。而丹桂村又是凡人群聚之处，生灵涂炭也在所难免。”
　　江义道：“的确如此。”
　　江望晨道：“塔中定还有魔息虫卵，此物一日不除，依旧为祸无穷。待入塔之日，我会与你同行。”
　　江义轻声道：“此物厌恶魔修血脉，但对仙修还是颇有威胁。距上次灵兽塔会方隔八年，塔中灵兽生息繁衍大不如前，我带些法宝自去便是。舅舅莫要担心我，留在家中主掌大局的好。”
　　江望晨道：“不，纵使如此，灵兽塔中还有许多暗藏的妖兽，以你一人之力……只怕过了七十层后也是独木难支。家中其余修士还不如我，不若还带上回的几位同行，过了七十层请他们退走，我们向前如何？”
　　谈及灵兽塔，江义不由得又想起童年之事。
　　他安静替江望晨斟酒，半晌道：“……也可。”
　　起先在灵兽塔中，江望晨身上显然并无仙器指引，但宝参现世之前他便引自己去寻，明显清楚此物将出。之后遇见魔修凄无艳，他虽知晓这位舅舅性子温和良善，却从未想过他会说出善恶不以仙魔为别的话。最为奇异之是，他竟引凄金鳞夫妇往摘星城去救凄无艳。江家门风森严，依碧珠等人闲谈时所言，家主性格十分严肃，言外之意便是此人几近古板。而引凄金鳞夫妇来救凄无艳之举无异于勾结魔修，若为旁人知晓便是罪无可恕，江望晨实在不像会做出此事之人。
　　且他闭关数年，江家上下之事过半经由江义之手，江望晨对他又不曾设防，先前账簿记录、各类事宜都为江义所见。三十册账上字迹与早年江望晨所写略有不同，江义心中存疑，但仍旧不肯多加揣测。他坚信江望晨自有苦衷，而不想自己知晓之事，他也不愿让江望晨为难。
　　江望晨不知他心中所想，道：“那便这样定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