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63、第六十二章

　　六十二、
　　碧滔卷落雪，白浪吹风霜。小清境五大天支之一接天屿所在之处，正是界中至北至寒的无戈郡。
　　无戈郡乃是寒风刺骨、冷彻心扉的万丈冰原。第一次神魔之战中，妖宗门人死守魔族领地战亡上界，遗骨落于此处。无数亡魂灰飞烟灭，残骸掩埋深海之中，留下的妖修阴气却令无戈郡方圆数里内寒彻透骨，非内心坚韧者不能忍受。其间暗藏的深厚力量，却使古往今来无数修士想要从中参悟一二。
　　冰原依海，江义与江望晨一至此处，便见小清境中人相传甚广的飞浪倒卷。巨柱海波直入苍穹，震动寰宇灵脉，自有一派险奇景象。
　　“接天屿当真极冷。”
　　空中两道玄色身影缓缓而落，江义回身握住江望晨冰凉掌心，自云端将他扶下，感慨道：“曾于书中知晓仙魔之战情景激烈，倒不如今日亲身至此所见。妖宗昔年强悍，千万年来尸尽唯骨，残余阴气仍有冰封无戈郡之能，其全盛之威可见一斑。”
　　江望晨扬手挡开凛冽寒风卷起的雪片，含笑道：“这便是百闻不如一见。”又替将江义衣袍上的软貂领竖起遮了颈子，道：“怪不得旁人都来这里，接天屿确实又冷又荒，除了修行也无事可做。”
　　江义笑道：“我与他们不同，是遵从舅舅之言，特来此修行的。”
　　江望晨将双手收入袖笼之中，亦笑道：“那我便负责‘无事可做’罢。”
　　二人一路谈笑前行，直至飞浪倒卷的奇景前。远观便十分惊人的碧涛逆冲之相，于近前愈发壮观。白浪直抵层层叠叠的阴云，如一杆青玉神枪自下而上，戳入琼凌中世界去。
　　江义忽道：“舅舅，看前头那红色岩石。”
　　江望晨依他所言，抬眼见得远处火红的巨岩壁间，一道凛然剑痕斜飞而上，几欲冲破苍穹般气势惊人，由此可见留下此印的修士定然功力匪浅。
　　小清境中高阶修士多以接天屿一带为参悟之所，不仅因其地势气候适宜苦修，更因接天屿海岸旁三十六岩上，留有千百年来无数突破小清境的仙人前辈飞升之时的痕迹。剑刻刀印、掌风拳痕……这些本为小清境佼佼者的修士，终在重重考验之中心境提升，直破一界束缚。而他们留下的感悟心得，皆融于这些印痕之中，静待有缘得道之人。
　　二人赞叹不已，又四下走了半刻，途径几涧几峰。江望晨想起书中的江义便于名唤白鹭崖之所暂居，提议道：“去白鹭崖如何？”
　　江义惊讶，欣然道：“舅舅与我所想竟是相同，那白鹭崖距飞浪倒卷之景极近，周边也独此一处高崖，安宁清净。”
　　江望晨道：“那便这样定了，咱们先去辟一处灵府居住。”言罢与江义双双往白鹭崖行去。二人凝气于目自空中眺望，接天屿远远近近无数灵洞仙府正于天地间发出光芒，清气缀于上古阴寒之力间，如漆夜中点点寒星，十分耀眼。
　　踏上山岩，果真宁静非常，雪片纷纷扬扬于苍穹之下，更显天地浩然。江义拂去白鹭崖壁上的积雪，扬手破出两人高的山穴，其间桌椅台床一应俱全。
　　江望晨忍俊不禁道：“说是苦修，如今却是样样都有。配着碧珠备下的东西，倒谈不上‘苦’字。以这郊游踏青之心看看冰原雪景，享乐还来不及。”言罢取出家中带来的美酒佳肴铺在桌前，斜倚石台，含笑望着江义。“如何，先小酌一杯暖暖身子？”
　　江义见江望晨神色中别有几分慵懒，与在旁人面前格外不同。而这般形貌又独在自己面前才有，唇角一扬，道：“舅舅便当是来踏青玩耍，我修我的，舅舅歇自己的。至于浅酌，舅舅喜欢……我自然作陪。”
　　江望晨咬住一枚果子，含糊道：“勤能补拙，我原便不如你聪明，如今再每日歇着补不得拙，怕三两日内修为就在你之下了。那时……你笑我还来不及罢。”
　　江义笑道：“自然不会，若真有那日也好，此后便由我护着舅舅。”
　　江望晨听他言辞真诚地口出重诺，心中顿生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不由双目微弯。忽又想起书中江义那一串红颜知己，心道儿大不由人，这俊秀无俦的脸搭上些动人之语，确实杀伤力非凡。温柔多情的翩翩公子，又肯豁命相护，怪不得书中女子都为他倾心。江望晨知他此时定不清楚将来万花齐放，轻声揶揄道：“你护我一时，能护我一世？只怕将来桃花缠身的时候，还护不过我来。”
　　江义一愣，面上略生红潮，道：“好端端的，舅舅怎么攀扯这些浑话？我怎会为了旁人不顾舅舅。”
　　江望晨想起凄无艳，只笑着看他，半晌才道：“日后可别求舅舅替你顾着旁人才好。”
　　江义心中疑惑，见他神神秘秘，又问不出什么来，着实无奈。只道：“这……自然不会。”抬眼看江望晨神色狡黠，心内又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江望晨对江义微变神色浑然不觉，斟酒予他，又递过方糕，笑道：“晚些可还要去那先人遗迹处瞧瞧？”
　　江义应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