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68、第六十七章

　　六十七、
　　或是江义神色所异过于明显，江望晨纵平日迟钝些，也难免从他面色察出几分心中所想。他轻叹一声道：“又钻牛角尖了不是？先前不是说好了么，又闹小孩子脾气。”
　　江义先前还将心头那股急躁按捺住，不敢言语以免惹怒了江望晨。他不敢再见舅舅冷言冷语，待他比旁人还不如。好不容易忍了半刻，却被江望晨说作小孩脾性，自然压不住性子，张口便将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郁一吐为快。江望晨闻他急道：“舅舅先前指点于我，纵是孤身一人也要心求大道、莫敢懈怠，这说的是自立之意，我自然听从。如今却好，鲲鹏海市这等金丹修士也有所求的地界，舅舅溺爱的也太过了。我不过是一心动后期的修士，何德何能，回回气运如此！求仙问道除却苦修之外，不外乎‘机缘’二字。此回分明是舅舅先得了讯，还请自求大道，莫要荫庇于我。舅舅日日说我是小孩脾性，却不知是谁还将我当做孩童看待！”
　　江望晨见他面带急色说了一堆，心中却挺乐呵。这字字句句也是带劲，无非是还在生前几日的气，当时情势所逼甘做小低伏，今日一并发出来罢了。他是从未想过小孩平时性子和软，竟有当面跳脚的一日。自觉有趣，道：“那依你所言，舅舅该要如何？”
　　江义盯了他半晌，终散尽胸中郁气，无奈道：“……鲲鹏海市既是舅舅所闻，自然是舅舅与竹道友同行。若寻到什么法宝灵丹有助修行，岂不为好事一桩？先前缘由说起，似乎竹道友非领我同去不可，但舅舅若说我闭关不能前去，她也无其他办法……舅舅，机会难得啊！”
　　江望晨就知晓他不会真的与自己动气，轻笑道：“可我自有道理。非但要你去，且不许你空手而归，见心喜的便买下……如何，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江义眉头紧锁，竟莫名想起幼年时在灵兽塔的际遇。八年前，他与江望晨于蜃蛇处为幽雪宗四修士追击，无意中行入一处宝地，那日情态也是如此，江望晨胸有成竹唤他自寻引龙参。白驹过隙，他已知千年一遇的引龙参是江望晨故意为他所留，可仍不解其中秘辛。
　　这些年来，江望晨身上的谜团越发难解。江义也发现这位舅舅有时似乎可掌控一切，次次为他指引方向；有时却走一步看一步，可所作所为皆向着冥冥中的既定而去。他真的想告诉江望晨，有什么负担大可告知自己，不必藏在心中。但这话到头来，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一至如今，仍是江望晨护佑于他。
　　正胡思乱想，江望晨却将他周身来回打量一番，对江义道：“……你是否将至结丹之期？”
　　江义一怔，颔首道：“确实如此。前些时候静思坐忘，略有所得，算算便在数日间。”
　　江望晨笑询道：“可有把握？”
　　江义谈及此事，态度十分谦逊，道：“想来，有七成。”
　　江望晨按住肩头，盯了他双眸不放，道：“瞎客气给谁看，还不说实话？”
　　江义抬眼见他面上含笑，眼中温软无比，亦生出几分笑意，道：“不瞒舅舅，九成。”
　　江望晨欣然道：“容我一观。”言罢贴住江义掌心，一缕浅青水气自脉搏涌入他丹田莲心之处。江义周身气息渐渐放松，平日凛然消弭不见，任由这温润气劲缓缓游荡，仿若便是一体之中的真元流淌，毫无阻碍。
　　心动期的顶峰，便是距金丹结成一步之遥。江望晨探入江义莲心之所，便见紫气滚滚四溢，拥着一支无上金莲，与江义自身至极浩瀚的水灵根真气相缠。而江义又是以至情结道，以境悟筑基，尝尽人间知八苦，那明明灭灭的莲华金光之中，寰宇兴衰、风起云灭，兽禽往来，自生存而消弭于暗影之间，再又复生于光耀之中。
　　莲心之上，有一虚影。
　　江望晨知晓那便是结丹之兆，江义说的不错，他丹影已生，很快便会凝出金丹。
　　金丹期与心动期看似接近，但修仙之途上，每一段际遇皆是天差地别！心动期再如何修炼，也不过叫人增百年寿数，而修成金丹之后，便真正踏上了顺天道、亦与天争的道路！千年寿元，正入仙道，一颗金丹吞入腹，踏破生死无妄门！
　　天尊一书中，修仙境界有明确的划分，就连称呼也不可乱用。金丹期修士世称真人，元婴期修士世称老祖，出窍期修士世称真君……而层层向上，顶峰之人便是“天尊”。而江望晨正在未来天尊的身旁，看着预备结丹的少年郎，微微一笑：“这些日子还是聚精会神，好好修炼。待鲲鹏海市机缘一至，或许……比起对我而言，对你才是更好的。”
　　江义忽而道：“舅舅此回，是为我结丹着想？”
　　江望晨顿了一顿，方道：“也可这样说。”鲲鹏海市章节原发生在江义入中世界后，如今提前出现，江望晨自觉是一次机会。书中江义孤身修成金丹太过辛苦，他不愿如此，便盼望江义能在海市之中略有所得。
　　江义道：“待我成就金丹，便与舅舅同样境界。日后机缘种种，共享共分，再不如此回一般。”
　　江望晨见他神情认真，笑道：“好好，我错了。这回是我不仗义，之后都依你，可不许对舅舅生气。”
　　江义闻言苦笑道：“……我哪儿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