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76、第七十五章

　　七十五、
　　闭关后的平静生活令江望晨失了警惕，尤其在江义面前，他竟丝毫不察自己一举一动与原先的江家之主有何等差距，更不觉自己今日所为在他心中翻搅起多少波澜。初入修真界的谨小慎微渐渐为江义的纵容抹去，江望晨早已忘却这位主角心思颇深，向来不喜形于色，他真心将江义当做唯一可信的亲人。
　　但就连他也不知道，《天尊》一书中拜剑宫之主宋风泉评江义的那句“善维羽翼，雄姿无道”，实则是用以评论枭雄，而非英雄。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很多年后，江望晨才想起现世有个词叫作蝴蝶效应。
　　他这只翩然而至蝴蝶扭转的不只是一缕清风。江望晨的世界太过简单，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他是凡人，就以凡人的目光揣测整个《天尊》世界。而江义不是凡人，从某些角度来说，现在的他于世情之中甚至比江望晨要成熟的多。原作里凡人情感最为本源的需求，本该随着江义年幼时父亲的离去、母亲的死亡、家族的抛弃而彻底崩塌，求而不得，消耗殆尽。
　　他或许赤｀裸地存活于世间，本就不需要任何人，而作者与读者无比好心地为他加上一件又一件疑似恋情的温暖衣衫。
　　江望晨从未想过，当《天尊》不曾给江义的那些情绪根基被他一个人填满，自己会渐渐成为他的血、他的肉。属于江望晨的一呼一吸，都能在江义心里形成小小的风暴。它也许会消失，又也许会愈发鲜明的存在，只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而已。二人缓缓往人群走去，众修士围拢之处正是一家店铺门口，江望晨凑上前想看个究竟，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修士挡个正着。他抬眼瞧了瞧铺名，三个金光耀目的大字——“珍兽坊”，想也是出售珍奇异兽之处。
　　江义见状，将他环抱怀中浮空而起。江望晨扶了江义臂膀，侧头去望，果真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发现一只避水的精铁囚笼，笼内关着小山猪模样的幼兽。江义眨了眨眼，贴着他耳侧轻声询道：“舅舅，咱们立得高些，看的清么？”
　　江望晨丝毫不疑，回道：“看见了，笼里关着一只小猪。”
　　江义心中了然，江望晨怕是连家学中教导年幼修士的万兽谱也没有印象，立即解释道：“舅舅……那是瑞兽当康。古经有云：‘康鸣自叫，见则天下大穰’。”
　　江望晨想了想，依稀记得江义似乎在中世界某世家中见过此兽。不过当时只是寥寥数句说当康昂贵难求，非上等良药不食、非清泉碧水不用，单饲养便是一日一粒上等灵珠，用以衬托那世家钟鸣鼎食的气象。江家如今虽也不错，但一日一粒灵珠养只带好兆头的猪，江望晨是绝对不肯的，一时兴致缺缺道：“又不种田，丰收了我们也早已辟谷，谁来吃米呢。算了，咱们下去罢。”
　　江义正搂了他落地，闻言失笑道：“当康瑞兽兆天下丰收，可福泽万里，舅舅若愿收了它也是好事一桩。”
　　正在二人话间，忽从人群中撞出一名少年，一下扑在江望晨身前。他身着姜黄短袍，个头才到江望晨肩膀，一张急切面容上还是十足孩子气。见碰了旁人，匆匆道：“抱歉了，同修！”话音未落已跑远了，只剩得小小的影子。
　　江望晨揉了揉臂膀，无奈道：“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急。”
　　江义探手去碰江望晨揉｀捏之处，关切道：“碰着舅舅了？”
　　江望晨道：“没关系，就撞了一下。”
　　话音未落，便听人群中一修士高声道：“老板，若那毛头小子半刻里回不来，咱们可说好，这当康就是我的了。”
　　二人一并瞧去，另一名商人模样的紫面海族道：“这是自然，现在就你们二人竞价。若半刻内他带的回五百枚九阶中品灵石，便归他，若他拿不回来，便归你！”
　　江望晨一听即传音江义道：“这五百枚中品灵石，听着也不贵。”
　　江义道：“幼兽价值不比成兽，若有成兽当康，怕是远不止这些。况当康是福泽一方的灵兽，于修士本身益处不多，倒是世家门派领回去饲育用处更大。”
　　江望晨略略点头，道：“看来这修士和方才的孩子，身后都有世家大派护佑。鲲鹏海市果然算好地方，各地修士皆会于此来寻机缘。”
　　江义道：“那孩童年纪虽小，修为根基却是不错，又敢如此大手笔竞价……想来在家中或门内极受重视。”
　　江望晨道：“你不是在夸自己罢？”
　　江义笑道：“……舅舅莫要说笑，自然不是。何况我已一十六岁，怎能说自己‘年纪小’，倒让舅舅笑话。”
　　江望晨道：“十六岁还没成年，在舅舅面前当然是小孩子。”
　　江义疑道：“舅舅，寻常凡人一十五六岁都定亲了，有些也为人父母，如何会是小孩子？”
　　江望晨心中一窘，他竟忘了《天尊》设定还是古代，一十五六岁的凡人就已得将人生大事放上台面来说。修士并不注重这些，但江义也无疑不能算是“小孩子”了。
　　二人说了近小半刻闲话，周边众修士似乎都想亲眼目睹神兽当康终归何人，无一离去，连带原本没有兴趣的江望晨都拉着江义一道看热闹。过足半刻，那姜黄衣衫的小修士果真折返，可仍然是满面急色。江义一见，立道：“看其神情，似乎未筹到足够的钱财。”
　　江望晨颔首，道：“想来也是，若胸有成竹自然就不是这种模样了。”
　　众人便闻那紫面海族询道：“小兄弟，你带灵石来了吗？”
　　那小修士满面通红，道：“我还未寻到兄长，能不能再待一炷香时间……只要一炷香！”
　　方才与他竞争当康的修士大笑不已，道：“谁家的小孩子，没有灵石还敢磨磨蹭蹭，没的烦了道爷，将你丢出海市去！”
　　小修士又羞又气，道：“不是的……我！我兄长暂时不在而已！我是解家九少爷，我兄长是解斩白！我不会骗你们的，真的只要一炷香时间，我已经去唤兄长了！”
　　“解斩白！”
　　江望晨双目圆睁，心中暗道“三少爷解斩白……剑圣……九少爷解星痕……日后的解家家主！”，思及此处，忙道：“江义，快，给他五百枚灵石！”
　　江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