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一个梦（十九） ...
- 黑色粘稠如墨，宛若漫无边际的囚笼，仅有的光明包裹在秦淮和今夕周身，微弱浅淡犹如萤火。 沉睡着的今夕乖顺地躺在秦淮怀里，唇角含笑，可能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秦淮石雕一般地坐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头微微低着下巴触碰在今夕的额前。他脸色奇差，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血色，在光线的笼罩下更是白得几近透明，看上去就是个脆弱的病美人。 他没有焦距的眼神落在一团漆黑之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个破碎的世界在排斥她，她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那种感觉就越强烈。即使他与世界密不可分，也依旧无法逆转排斥，只能去抵抗。 一边拼命想要把她留下来，一边无法阻止的滋生排斥。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念冲击着，在心里碰撞撕扯出无数空洞。 不要那个世界了。 “毁了它，好不好。”他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问今夕还是在问他自己，声音在空寂的小世界里缥缈而阴冷。 先前盈在表面的白光渗透进他身体，在他皮肤下、血脉里滑动，皮肤好像透明了一样，能看见蔓延在身体里的光线，光影凝成的人形极为诡异。 “怎么不同意呢。”秦淮垂首看着毫无反应的今夕，微微勾了勾唇露出淡淡的笑容。 流淌着的白光陡然急促起来，肆意地在身体血脉里冲撞。 他闷哼一声，原本就白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透着点灰败，面上痛苦和欢愉交织，分外的诡谲。 与此同时，安睡在他怀里的今夕也有了反应。 她无意识地蹙起眉头，手脚跟着抽了几下，像是疼得受不了了，她小声哼哼着额头上开始沁出冷汗。 “你也感觉得到吗。” 秦淮唇畔噙着柔和的笑意，连声音也一样温润和缓。他显得有些高兴，低头在她鼻尖落下一吻，然后轻轻颤抖着的手温柔地抹去她面上的汗渍，将她又搂紧了些。 “真好。”渗着满足的语气里又透着点孩子气的任性和固执，“一起的。” 他面颊上涌上一阵潮红，嘴角沁出零星红丝。 看着今夕苍白下来的面容，他舔了舔唇角、舌尖卷去那一抹红，森寒且压抑的开口：“再等等，答应了你的。” 附着在两人身上的白光消失，留下整片黑沉。 —— 今夕记得她和秦淮在看星星。 广袤的天空上星辰点缀，柔静迷人。 ……在哪？好像是在他家背后那座山的八角亭里。 八角亭在半山平坦开阔的地方，细软的小草在地上铺城一块绿毯，藤蔓顺着亭角攀爬与垂落下来的枝条相接，白天看起来清新有生机，但在夜晚树影幢幢、蝉鸣鸟叫的时候就显得有点阴森。 今夕不是怕黑，是怕晃悠的树影，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像是什么不知名的生物。 她连零食都不吃了，咽下嘴里的糖心，拔腿扑倒秦淮怀里：“淮淮，我们回去吧！” “是谁要来的？”秦淮挑挑眉似笑非笑。 今夕在他旁边坐下，拒绝承认是自己提议来的，反倒理直气壮的开口：“你呀！” 他淡淡笑着，捏了一把她软嫩的脸颊：“那我不想走。” “......” 她脸颊更鼓了，像只小仓鼠。 “淮淮。”她手里拿了一把松针戳着他修长的手，小小声地在他耳边念叨，“回家回家回家......” 秦淮手捂到她眼睛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怕什么，我在。” 晚间的山上很凉，他体温向来不高，此时更是冰凉得像是在冷水里浸泡过，但着低低的温度覆在她眼前，却让她莫名安心了下去。 今夕嘟囔道：“才不怕，就是想睡觉了，想念我的大床。”她伸脚踢了踢他，“你把灯开亮些！” 话音刚落就听到秦淮笑了一声。 他松开手，直接按掉手灯的开关：“睡吧。” “......” 周围陷在黑暗里，树木在月光照映下树影婆娑，微风一过，万千影子交织着在眼前晃动。 今夕都快哭出来了。 “今夕。”秦淮含笑着将手电扔到一边，朝她伸出一只手，“牵好。” 她把手放到他掌心里，被他拽着扑倒他怀里。 “你记得——”他拉着她手环住自己腰身，搂住她的肩膀，淡然平静地说，“怕的时候就好好抱着我。”他低笑一声，语气十分认真，“不然，我会不管你的。” 今夕靠在他肩头，“你才不舍得。” “不。”秦淮不紧不慢地抚过她的背，声音在树枝摩挲声里携带上了几分森冷，“我会。” “要记好了哦。”他放缓了语速，意味不明的笑着，“要在第一时间想起我，不然——” “记住啦记住啦，你别扔我！” 今夕埋脸在他胸口，闭着眼睛不去看周围，一个劲地拉着他跟她说话。 “睁开眼。”秦淮拍了拍她头。 “我不。” “你要看的流星。” 闻言的今夕立马睁开眼睛，抬头去看天空。 一颗颗流星从天边坠落，绚烂的美丽转瞬即逝，只在夜幕上留下一道道渐渐隐去的光华。 许了什么愿？她忘了。 只记得她转头去看秦淮的时候，他对着她笑，比漫天星辰更璀璨。 下山时候是秦淮背她下去的，前路很漫长很暗，夜色铺到了脚下。她趴在秦淮并不宽阔但仍旧让她感觉很沉稳的背上，随口唱着歌谣。 “淮淮，我们回家呀。” ——恩。 ——去只有你和我的世界啊。 重叠起来的声音略显模糊，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话语中饱含的温柔缠绵在她耳廓打转，等她反应过来听到的是什么的时候，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 今夕攸然睁开眼，沉睡前的记忆涌到隐隐发疼的脑子里。 她坐在地上，半晌才感叹了声：“......厉害了。” 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只见漫无止境的黑，她身上浅淡的白光被黑暗剪出轮廓。 “真实的小黑屋。”她揉着疼痛昏沉的头，喃喃出声。 今夕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刚一动脚步，白色的锁链就在她身上显现。锁链的那端没入黑暗不知道延伸到哪里，这一头缠绕在她颈间、手脚上。 她可以随意走动，但每走一步都伴着锁链哗哗的声响。 她只走了几步试试便没了兴趣，毕竟不论走到那里都是一望无际的黑，像是在原地踏步。 “秦淮。” 今夕开口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在岑寂的幽暗里扩散。 没有回应。 “淮淮。” 耳边只有锁链细细碎碎的声响。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挂上点惶恐不安，清澈的眼眸盈上晶莹的泪水，出口的声音带着轻颤听起来尤为委屈甜腻：“淮淮，我怕黑的，我骗你的。” 她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我骗你的。” “有你在我才不怕的。” “别扔下我。” “你不管我了吗——” “管。” 清冷低沉的声音压着她的尾音响起，缠绕着难以言喻的宠溺。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一个梦（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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