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题安瓶

28、第二十八章

　　白葳和盛南在行宫等了许久，里面守卫四处寻人时，他们才进来。

　　看到熟悉的窈窕身影走进来，霍青棠原本浮现着急色的脸上，换成了安心的表情。

　　白葳对他轻轻一笑，眼中柔情似水，仿佛两人分别了许久。

　　文烨看到她进来就朝霍青棠看去，莫名不舒服。

　　邓崇冷嘲，这戏做的挺足的。

　　等见到张郎时，白葳愣住：“这是……”

　　张郎看到白葳也是面如死灰，悔不当初。

　　“先说你去了何处？”成熙帝问。

　　白葳收回视线，颦眉跪下，小脸上还带着余惊未散的庆幸，道：“回陛下，妾一早去寻夫君，半路却被人劫持，好在夫君颇有名望，震住了对方，这才得以脱困。”

　　成熙帝扫了眼邓崇：“行宫里有贼人？可还在？”

　　“此人在房外。”

　　盛南被带上来，跪在中间，邓崇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有些阴冷。

　　在行宫竟有人敢挟持官员孺人，成熙帝的脸色相当阴沉，盯着这个相貌平平，却面露凶狠之色的男子，道：“说，谁指使你的？”

　　盛南声音刻板道：“小人无人指使。”

　　“朕不欲用刑。”成熙帝冷声道。

　　成熙帝算得上是个有仁心的皇帝，登基之后，减去了不少酷刑条例，虽然他现在用的邓崇是个手段残忍的人。

　　盛南道：“小人犯上，皆因爱慕邓女郎，才一时冲动，劫持了孺人，幸得孺人开导得以醒悟。”

　　邓凝？

　　所有人都看向邓崇，邓崇嘴唇紧抿，心中怒极，居然……！

　　他向成熙帝跪下：“此人乃臣之手下，不想竟如此大胆，还请陛下严加惩处！”

　　成熙帝一直有把邓凝许配给霍青棠的心思，但白葳回来就行不通了，依盛南之意，他不忍邓凝哀泣自怜，便想着若是没有白葳，邓凝就可以嫁给霍青棠了。

　　成熙帝面皮一抽，一时无语。

　　白葳没想着让盛南指认邓崇，她不认为靠这件事，就能让成熙帝降罪邓崇，或者能让邓崇承认。

　　邓崇压住怒气，面上温和的看向白葳道：“此人性子凶狠，不知孺人是怎么说服他的？”

　　白葳面露同情道：“他做错事，皆为情，妾不禁想到了外子明知无期却还苦守，一时为之动容。他又一向敬佩外子，妾便以夫君相劝，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以身侍国，岂能为儿女情长误终身？”

　　她的声音本轻柔怜悯，说到这里，又如坚石铿锵有力。

　　霍青棠忽的目光如炬，盯着大厅中间那道看似柔弱的身影，眼中情绪翻涌不断。

　　“正是这句话，让小人幡然醒悟。”盛南是真的被打动了。

　　那女子笑嘻嘻的说着，月光下那张美丽的脸格外吸引人，明明柔弱的样子，却说出了“大丈夫当马革裹尸”的话，瞬间让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上战场，大杀匈奴！

　　成熙帝亦怔住，胸腔里似有什么被点燃，他忽然觉得何必审问白葳，不管以前做了什么，能说出此话的人，怎会背叛他的将军？

　　何况那是霍嫖姚。

　　严雍觉得有些不妙，打破殿中的寂静：“陛下，既然霍孺人在此，可问孺人与太子之间的事。”

　　他追到行宫就是为此？张郎说了什么，让他迫不及待的。白葳心里思索着，还以为会是邓崇安排了人。

　　太子。

　　成熙帝回神，皱了眉。

　　不等成熙帝问，白葳先道：“不知严郎要问妾何？”

　　“你会不知？”严雍冷暼她一眼，将张郎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霍青棠声音冷厉，“内子名声，岂容你等污蔑！”

　　白葳有点明白了，那何必跟严雍浪费口舌，她看向一直在发抖的张郎，不管旁边还在冷嘲热讽的严雍，问道：“你说的那些是谁教唆的？”

　　严雍停住了对霍青棠的攻击，转头看向白葳：“孺人想说什么？想污蔑我陷害你？”

　　白葳不搭理他，也有点明白成熙帝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只对张郎说：“污蔑朝臣之妻亦是大罪，你速速道明原委，休往我身上泼脏水！”

　　“小人、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人教我。”张郎哭丧着脸道，眼睛却偷偷的往严雍身上懦懦的瞟去，畏畏缩缩的。

　　严雍呆住。

　　张郎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

　　成熙帝沉了脸：“你如实说来。”

　　然，张郎仍是说没人指使，自己就是亲耳听到了太子与白葳的话。

　　严雍觉得不太对劲，他从张郎口中探得这些，欣喜若狂，他终于比邓崇早了一步，便迫不及待的来骊山显摆邀功。

　　“张郎，邓直指的厉害想必你也知道，你若心存不轨，邓直指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白葳淡道。

　　邓崇听罢，嘴角淡晒。

　　他的名号很好用，张郎一听，身子更加颤抖，他犹豫惊恐的再次看了看严雍，下了决心般，大拜叩首伏地，高声哭道：“陛下，这些都是严郎叫小人说的，小人岂敢诬陷太子与孺人，可严郎严刑拷打，小人为求活命，这才欺君，求陛下为小人做主。”

　　“胡说！”严雍大喝，面浮恼怒，“我何时叫你这么说过？又何时对你用过刑！”

　　张郎掀开了衣袖，粗糙细瘦的胳膊上清楚可见的尚未痊愈的伤痕，是鞭伤，纵横交错，很是吓人。

　　严雍愣住。

　　“拖下去，都拖下去！”成熙帝厉声道，手都在发抖，被严雍气的不清。

　　邓崇击掌叫人进来，拉着严雍张郎盛南出去。

　　严雍还不甘心，大叫：“我被陷害了，我是冤枉的！”

　　成熙帝不耐烦道：“杖其一百。”

　　殿里安静下来，白葳还跪在地上捋，邓崇让张郎骗了严雍，再让人把她劫走，她若真不见了，与文烨就脱不开关系，再把张郎的谎言拆穿，就可以解决他一直厌烦的严雍，打的好算盘。

　　论相貌，严雍比邓崇更俊美一些，可今天的表现来看，实在令人难以评价，看来成熙帝喜欢聪明的，不喜欢智商低的。

　　“太子留下，你们都回去吧！”成熙帝略显疲倦的说。

　　只剩下这对父子后，成熙帝看向长子，问：“说，章台街上，举止何为？”

　　“此事，儿现在自感难以启齿。”文烨道。

　　成熙帝眯了眼：“难道你真的……”

　　“不是，”文烨迟疑片刻，在父亲的审视下，终于道：“儿见白氏貌美，原想寻了，送到阿翁身边。”

　　成熙帝滞，忽觉老脸挂不住，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他的偏好确实是柔弱听话的，他握拳在唇边，虚咳一声：“你回去吧！以后切莫有此想法。”

　　“儿知晓。”文烨道。

　　他走出屋子，看着一碧千里的蓝天，嘴角微微勾起，一场闹剧，让他又多了解了一些白葳，可惜她已经嫁人了。

　　另一头回到屋里，白葳把盛南的事情告诉了霍青棠。

　　“你要好好安置他。”她说，接下来她就不管了。

　　霍青棠没想到她不仅说服了盛南，还让邓崇吃了哑巴亏，他道：“我凭什么要安置他？”

　　白葳看都不看他，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欣赏盛南，从你的语气里，我听出来了。”

　　霍青棠微微扬眉，他曾与盛南打过交道，那时盛南还没有跟随邓崇。

　　不说这个，他凝视她的脸，问：“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不能这么想吗？”白葳奇怪，“如果朝廷允许我上战场，我也愿意马革裹尸。”

　　不能质疑她的一颗爱国之心！

　　霍青棠微愕，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忽的又问：“若有一天你落入敌军手里，用来威胁于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嗯？白葳觉得他很奇怪，这问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他说，这几天不止一次听到她说“儿女情长，何足挂齿”，他心里触动，便想一问。

　　“这取决于你，”白葳不在意的说，随之又有点伤感，“若换我一个，会死很多人，你还是在军中，祈祷我死的痛快些吧！”

　　她笑了笑，眼角的那点痣恍如泪滴，显得凄凉。

　　他忽然想伸手抹去她的伤感。

　　白葳已经回到了屋里，简单洗漱补眠，昨夜在外冻了一宿，着实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