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40、第四十章

　　陈权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卫府的三姑娘是谁，还正要和符纪说关于卫婉的事，但没想到对方竟主动出击了。
　　这个陈权做不了主，转身让开路，符纪已经从书房里室走了出来，在席上坐下。他今日着一雪青长袍，除了腰上虚虚坠着的一串玉佩再无旁的配饰，显得干净又利落，颈周围着白狐毛围脖，狐毛如皑皑白雪，恰与主人的清冷气质完美贴合。
　　符纪低垂着深邃的眉眼，神情看上去有些怠懒，硬挺的眉骨在鼻梁侧投下小小阴影，室内柔和的光淌在那张人间无二的面庞上，顺势添上了几分令人心旌荡漾的气韵。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了，长晴还如初见时那样紧张，心口乱跳，怕自己真的失态，她忙低下头，稳了稳心神，将手中的信封托到头前：“殿下，卫婉姑娘让奴婢送来了这封信。”
　　符纪朝她的手看了过去：“什么信？”
　　长晴故意犹豫片刻，小声回道：“是……情笺。”

　　陈权眼皮一跳，因为知道符纪的脾性，也不顾及长晴在，冷冰冰道：“这卫姑娘原也是浅薄轻浮之人。”
　　他说完，将信从长晴手里拿过，递到符纪面前。
　　信封用的是安清侯府的棉连纸，上书卫婉的名讳，符纪垂下眼端详片刻，接过信纸，扬手。
　　火炉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撩起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纸张，很快便令其萎靡成了一堆黑灰，风一吹，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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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送到，长晴告退。
　　符纪看向陈权，后者会意，接着先前的话说：“京城的兵马虽然不如我们甘州的凶悍，但终究是在天子脚下做事，无论是兵器还是阵法都谈不上落后。殿下离得太远，这些精良兵马大多还是掌控在王澜手中。”
　　王澜乃护国大将军，早些年立下汗马功劳，明远帝一向器重，即使廉颇老矣也无妨，这些年优厚的待遇一直令其他朝臣羡慕不已。
　　陈权又摇摇头道：“可惜王澜一直都忠于陛下，而且早早与太子结交，没有归顺殿下的可能，京城的这波兵，很难为我们所用。”

　　这个结果是符纪早就料到的，并没有露出与失望有关的神情。
　　他问到了另一件事：“卫府与太子通信的确定是卫婉吗？”
　　陈权稍稍迟疑，道：“还不完全确定，但是是她的可能很大，从太子的举动，到我们查到的卫家人行踪，十有八九就是她。”
　　他也知道符纪和卫婉对峙过，摸了摸后脑勺：“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就是殿下似乎总是心慈手软。”
　　被符纪注视着，陈权缩了缩脖子，还是大胆地说了下去：“洪武这类人，还有卫婉，殿下知道他们可能做了什么，都主动提点，但这些人冥顽不灵，若非殿下让洪武猜到自己暴露了，殿下或许不会被窃了剑舞，皇上那边也不会动怒，今日送来的这封信不知又是太子的什么把戏。臣还是觉得，殿下应该下手更狠些，不能总吃亏，以殿下的手腕，斩草除根不是难事，只有这样方能干成一番大事业。”

　　陈权走后，符纪望着火炉，炭火烧得极旺，发出轻微的哔剥声。

　　心慈手软吗？
　　无论有没有那场木剑舞，在明远帝心里，他这个儿子能占的位置依旧只有那么小，这么些年过去，也已经习惯。提点洪武，不过是想看看对方对自己是否存有那么一丝忠心与感激。可惜的是，他又赌输了。

　　至于陈权暗指的大事业……或许吧，但若能明哲保身，恐怕他也要让这些难得一遇的忠臣失望了。
　　他对那万人瞻仰的权座毫无兴趣，只想金戈铁马守一方百姓，护万里江山，生如所愿，死得其所，没有比这更好的一生了。
　　白骨葬青山，是他梦到过最满意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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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女学馆来信了！”
　　颜素珊正在梳着头发，被丫鬟雪灵这么一喊，几根秀发生生扯断，头皮也牵扯得生疼。
　　她皱起眉，转头道：“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雪灵喘着气将手中的信递给主子：“奴婢是太激动了，女学馆的人送来的信，奴婢猜是请姑娘去做女师的，毕竟我们姑娘的琴技可是一绝！”

　　颜素珊接过信，拆开读了一遍。
　　雪灵这丫头果然机灵，猜的不错。她十三岁时来京城为老夫人庆生，彼时正值老夫人五十大寿，连年轻的明远帝都屈尊来府，颜素珊宴上为老夫人献上一曲《西江月》，众人纷纷惊叹，小小年纪有此琴技可不得了，从此颜素珊便也得了才女的称号。
　　如今她随父迁至京城，这段时日也是拜访了不少官家姐妹。女学馆以前就请过她一次，但那时她不在京城，父亲颜琼也不同意，如今又来请。
　　虽然想常陪在符纪身边，去是去不了了，但请帖送了两次，面子是有了，颜素珊心中很满足。

　　信看到最后，长晴来见。
　　长晴娘亲是颜素珊的奶娘，因着这层关系，颜素珊放心地将她安置在安清侯府，也从她这里得到了不少讯息。至于李郎中，他亦是颜素珊的一枚棋子。

　　长晴将卫婉托李郎中送信的事情叙说一遍，颜素珊轻笑一声：“你还怪机灵的，想了这么一出。”
　　长晴也跟着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奴婢好歹也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多少知道殿下的脾气，若让殿下知道有女子送情笺，都会一把火烧掉，不留情面。”
　　颜素珊喃喃道：“表弟确实是这样的人。”那般无情，又那般让她心动不已，倾付了一片痴情。

　　对于长晴的自作主张，颜素珊并没有责怪，反而夸赞了几句。
　　在她心里，卫婉一定是想要通过老夫人的关系引起符纪的注意，看来她猜的不错，来这侯府的少女，无一例外都是奔着表弟来的。
　　长晴又道：“这卫婉前些日子就来过两次，第一次就假意替老夫人挡灾，让殿下救下她，奴婢瞧她靠在殿下身上的样子就觉得做作，后来果然发现是有心机的人，可惜老夫人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蒙蔽了双眼，常提到让她来府上坐坐，这不更着了她的道了？”
　　雪灵有些苦恼地道：“这怎么办？我瞧着那卫家小姐娇娇怯怯的，风一吹就能倒似的，男子不都喜欢那样的，万一殿下也跟着老夫人一起看上了她，那可如何是好？”

　　“别说了。”
　　颜素珊面色有些难看，雪灵自知失言，忙闭了口。
　　过了一阵，她福至心灵，对颜素珊道：“奴婢想起来了，卫三小姐就是在女学馆修学的！”
　　长晴一时不解，颜素珊却懂了。

　　她抬手，重新拿起那封信，手指在纸面上轻轻摩挲。
　　总是待在符纪身边，或许还会惹他烦，并不是上上策。
　　而若是成了女学馆的女师，这个卫婉也就好对付了。
　　“去拿纸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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