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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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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会要到午后,上午是没什么事的,卫婉晨起去园子里转了圈,赏赏花草,回去后看了几页书。
午休起来沐浴一番,她穿上自己颇喜欢的一条白粉间色裙,上罩天青色小褂,腰上缠珊瑚串珠短穗宫绦,发髻上则插一支镶宝石碧玺花簪,坐在铜镜前时心情还算不错。
虽然说是王氏硬拉着她出了门,但这么久没出府,卫婉还是想出去走走的。她是不信江湖骗子那一套,可经历了穿越这一遭,觉得世上大约真的有怪力神鬼之流,去拜拜佛也是好的。
马车驶过长街时,卫婉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看,武安的夏日风和景明,各类小贩的吆喝声入耳,到处充满活气,嘈杂声里,她恍惚觉得这才是人间,整日待在宅子里都闷得慌。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寺庙。卫婉从马车上下来,放眼望去,从山脚到这半山腰的重音寺的路上行着三三两两的百姓,王氏没说错,这浩正大师的名声是真的响。虞国百姓大多信佛,重音寺平日也是香火不断,有不少人来此求子求运道求姻缘。人一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渴求的东西本就许多。
王氏亲热地挽着卫婉的臂膀,和她一起从南门进去。
沿着长廊走过后院和尚们住的厢房,王氏停下脚步,道:“事先忘了和你说,我们待会儿再去庙里拜佛求菩萨,你这病恹恹的身子着实令人烦忧,所以晨起我托人来庙里问过,浩正大师愿意帮你,这点化机会常人可没有,可是我争取来的。”
卫婉有些哭笑不得,王氏大约还是忌惮原身几个月前投湖自杀的事情,但她自己其实看得很开。
王氏接着道:“让阿英带你过去,我也要去与方丈聊聊。等你出来,咱们再一同进庙。”
她说着,趁着卫婉并未看见,向卫婉身后的阿英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稍作迟疑之后,卫婉点头应了。
……
重音寺不愧是数朝名寺,江山改换,依然屹立在半山腰风雨不动,寺里到处弥漫着长久历史带来的厚重气息,几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树傲然占据一方土地,绿意盎然。
但也正因为是名寺,住的僧侣着实不少,还分东院和西院,等到卫婉跟着阿英进入厢房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卫婉跨进门里的一刹那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她皱了皱眉,警惕地左右打量。
这间厢房坐北朝南,虽然简朴,布置得却不像是僧侣的住处,床周围着帘帐,榻上床褥松软,梨花木桌上的香炉也过于精致了。
她在房间里缓缓走了一圈,手在窗边轻拭一下,染了一掌的灰尘。
正准备问阿英大师什么时候来,只听“吱呀”一声,卫婉立刻回头,门从外面关上了。
她快步走过去,抬手敲门,同时叫了阿英数声,但是没有人应。她又试图开门,但是门从外面闩住了,打不开。
门外似乎刮起了风,猎猎作响,还传来喳喳的鸟叫,听在卫婉耳里渗人极了。她吞咽了一声,心跳加快。
她的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次回头,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本不该出现的这里的人。
屋里光线昏暗,洪琦的脸沉在阴影里,看着几乎有些可怖。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喟叹道:“让你逃了这么久,这次逃不掉了啊,小美人。”
他和王氏之所以敢谋划这一出,是想着捉死穴。如果选秀前失贞,那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卫三就算再不乐意,也不得不从了他洪琦,到时候让她在选秀中蒙混过关也不是难事。对于王氏而言,她也能捉住卫婉的把柄,不至于受制于人,两个人的如意算盘都是打得啪啪响。
卫婉面色冷凝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洪琦负着手:“也就是想和美人共度今宵罢了。”
“你休想。”
洪琦嗤笑一声:“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跑掉?这一次,阿英和王姨娘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如今门锁了,你出不去的。放心,美人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看着那张充满淫.欲的脸,卫婉就觉得恶心。她蓦地转过身,抬手狠拍房门:“来人啊!有没有人!”
“别白费力气了,”洪琦又往前走了两步,从后面看着少女被宫绦束着的纤柔细腰,情不自禁地吞咽了几下,“美人,来让爷抱抱。”
他激动地走过去,抬手便要从后面揽住卫婉的腰,但一个没防备,卫婉突然从旁边窗台处端起一个空花盆,转身“咚”地一声扣在了他脑门上。
洪琦痛得两眼冒星,额头一片温热,抬手一抹,血流了一手。
“妈的,”他也怒了,“小婊.子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等会儿求饶不说一声爷厉害。”
说完,他猛地扑上去,将人强抱在怀中。
卫婉奋力挣脱,可男女力气悬殊,她这副身体更是没什么力气,很快便又被拖住了压在地上。
他伸手要去解那小褂,卫婉抬头用牙死死咬住他的手腕,她咬得用力,嘴里很快便是一股血腥味。趁着洪琦因痛脱力,卫婉奋力挣脱,靠在门边,戒备地看着他。
洪琦彻底被惹毛了,但没再上前,狞笑道:“行,爷让你挣扎一会儿,这屋里可是点了软筋散,看你待会儿还有什么力气?”
卫婉暗叫不好,此时也感受到身体的无力,手脚慢慢变软,最终她没有办法支撑,靠着门板滑了下去。
洪琦满足地走过去,抬手将难以动弹的少女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正欲将人放下,门从外面打开,洪琦诧异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他自己的胸前就中了一脚,像飞镖一般被撞到墙上,手里也是一空。
他咳了几下,艰难地抬头:“是……是谁?”
只见一着黑色金丝劲服的男子立在暮色中,打横抱着原本在自己手里的少女。他脸上戴着一赤金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幽深冷凝,仿佛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身黑衣如揽乾坤,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森冷而充满压迫感的气息。
洪琦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对方一个纵跃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妈的!”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王氏离开,卫婉跟着阿英前往所谓浩正大师的住处,但那时候卫婉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王氏平日没有这么好心,这么殷勤地替自己约了国师,还是促膝私聊,怎么想怎么怪异,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味。最怪异的莫过于王氏不慎说漏的那句让阿英带你过去,照常理阿英也是镇日待在府里,前几日更是不曾外出,如何能知道刚到武安的国师住处在哪儿?此事又哪里是她一个婢女能知情的?就算是王氏先告知了阿英,她卫婉也不该在这时候才最后知晓。
种种疑窦令卫婉心神有些不宁,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阿英在前面带路,不声不响的,走路也比平素快许多,似乎有些心虚和慌乱。
卫婉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便寻了个腹痛的借口去了厢房后排,让阿英在原地等候。
她跑入后院,稍作歇息,抬起头。
只见不远处,一男子立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柏下,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黑鹰,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仰头看着树上千万随风飘动的红绸带。
男子半张脸被镂空的赤金面具罩着,夕阳余晖从树缝中透出来,反射在那面具上,又为他身形镀上一层光晕,整个人犹如神祗立于人间。
阿英那边不能耽误,若王氏真的没作什么妖,卫婉也不愿拂了她的好意,那浩正大师还是要见的。
她稍加思索,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男子回头,卫婉对上一双薄凉深邃的眼眸,几乎一瞬间便感到满身寒意。
其实在那一瞬,卫婉已经察觉到对方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生人勿进,但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卫婉硬着头皮,恭敬行礼后端正地立在男子面前,软声道:“冒昧打扰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现在是否方便,若是无要事的话,可否听我说完,考虑是否出手援助?”
她也知道自己的话着实过于唐突了,但又无别的更好的法子,微赧地开了口。
那双黑眸凝视她几眼,很快移开,眼如湖底波光未动,仿佛压根没听到她在说话。立在男子肩膀上的黑鹰锐利的眼瞅着卫婉,然后张开喙打了个哈欠似的,回头啄了啄自己的羽毛,卫婉竟感受到一只鹰的不耐烦。
男子未发一言地转过身,迈步朝院门走去。
没想到人家会是这个反应,卫婉的脸顿时在帷帽下红得透彻,看着他的背影,她双手攥紧,还是忍不住将话说完:“公子,在下确实的冒昧,实不相瞒,因人引荐,待会儿便要去东院国师的住处解惑,但因种种缘由,实在觉得有些不安,想请公子在门口替我看顾一炷香的功夫,若我未出门报平安,公子便进来看看,事后必定重谢公子。”
她的话的确是说完了,但对方是一点没停,径直走开了。
卫婉立在原地,来此世头一次觉得有些羞耻。也是,她说的话云里雾里的,几乎全凭直觉,别人不清楚的还以为她在说什么胡话。她又将自己的话捋了一遍,有些难堪地想,若是自己恐怕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她不得不安慰自己或许是真的多虑了,也没在原地停留,很快离开了。
男子出了后院,不多时便有人找了过来。
小厮阿铭气喘吁吁,用手抹了把满头的汗,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殿下怎么跑这儿来了?”
“无事,随便转转。”符纪出声道,声音带三分沙哑,七分清冷。
若是旁人听了,大约会觉得他此时不想说话,但阿铭跟了符纪五年,自然知道自家殿下就是这般性子,也没觉得什么,只汇报道:“方丈已经在等着殿下呢,就在东院那边。”
说完,他摸摸鼻子又道:“幸好不是和那什么浩正大师住在一处,眼不见为净。”
符纪原正用手逗弄着鸟喙,闻言微微抬头,多问了一句:“浩正住在哪儿?”
“西院,说是那里清净,没有别的僧侣打扰,就要住在那里,架子摆得还挺大。”
片刻后,符纪停了脚步。
阿铭疑惑地问:“殿下怎么不走了?”
“去办一件事,你告知方丈,我晚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