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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

  •   卫婉午睡起来,身子难免有些困倦,她刚用清水洗过脸想醒一醒神,水珠还未完全拭去,就见明月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大好。
      卫婉瞧着觉得奇怪,问:“怎么了?”
      明月说:“姚姑娘先前好言好语的,说要挑些扫出来的旧物,我们也没拦着。今日我找了旧货铺子的伙计来,她却不让收走,还叫了侍卫把地方围了起来,不让碰了。”
      听了她的话,卫婉很是诧异:“围起来?为什么?”
      “谁知道,”明月涨红了脸,气愤道,“我们到底是王妃的人,也是殿下吩咐给王妃腾一个小书房出来,她这么做简直太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了。可那些士兵都听她的话,我没法子,只好回来给王妃报信。”

      对于姚紫云的为人,卫婉虽然算不上多么了解,但她相信对方绝非没有城府的蛮横之人。
      她与符纪的婚事是明远帝亲赐的,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不再是卫府可有可无的庶女,在崇瑾府没有人会毫无头脑地针对她。
      更何况,书房的事情符纪已经交代过了,没有人胆敢违逆这个府邸的主人。
      卫婉简略整理好发髻,站起身说:“带我去看看。”

      看到卫婉缓步走来时,姚紫云定了定神。
      待卫婉停下脚步,姚紫云让侍卫们后退几步。

      她唇角带笑,恭敬行礼道:“紫云见过王妃。”
      卫婉凝视着她,半晌后开口:“几天前,姚姑娘说想挑挑这些腾出来的东西,我无甚意见,你想拿什么只管同明月她们说一声便是,但今日却带人围住这里,不让人碰,如此喧宾夺主的作风令我深感疑惑,所以前来看看,姚姑娘不该给个解释吗?”
      明月听卫婉这么说,才终于解气地扬起了头。这是她跟着卫婉以来,头一次听她说这样的重话。

      姚紫云却不羞不恼,面色镇定,侃侃道:“紫云之所以胆敢叫人过来,必定有自己的道理,还请王妃息怒,待殿下回来,紫云自会说明。”
      绿珠一听,面色愠怒道:“你怎敢如此对王妃说话?”

      “殿下。”
      侍卫发出的声音让卫婉转过头,她看到符纪的刹那,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微妙的情绪。
      对于王妃这个身份卫婉的确没那么看重,更不喜权势压人,或是累积自己的权力,但看着这么多服从于姚紫云的侍卫,仿佛昭示着她与姚紫云之于符纪的亲疏与地位差异。
      即使这些侍卫并没有反抗她,但他们愿意受姚紫云的驱使,这种无形中的支持无疑暴露了这一点。

      符纪缓缓走过来,卫婉没有先动,姚紫云已经走上前,在符纪耳边低语一阵,卫婉见他的目光逡巡一阵,朝自己看了过来,漆黑的瞳孔中有看不清的东西。
      她微微攥紧了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符纪命令道:“都退下吧。”
      侍卫们应声,绿珠和明月也对视一眼,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符纪抬步,在摆放了杂物的花盆边矮下身。
      卫婉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看到了他就势拿起的一个乌木盒。
      卫婉怔了怔,觉得有些眼熟,等想起来的时候,胸口如被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一股沉郁的情绪涌到胸腔中,连颅脑也嗡嗡作响。
      那个乌木盒的模样,与那日从金英寺带回来的看上去没有什么分别。
      紧接着,她看到符纪打开了盒盖,从里面取出了骨灰瓮。

      卫婉立在晚风中,如当头棒喝,感受到一股寒意,也顿时明白了符纪让其他人退下的原因。
      姚紫云开口道:“今日我来到这边,本是打算看看有没有可以用上的东西,却看到了这个,险些就要被明月让人用车拉走。紫云深觉蹊跷,只能斗胆先斩后奏,实非与王妃作对。”
      她压低了声音,目光落在卫婉身上,道:“但紫云确实疑惑,淑妃娘娘的骨灰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这个骨灰瓮本该好好地放在密室中,按照符纪的意思,那地方只有两个人知道。
      卫婉看到符纪朝自己看过来,她喉咙干涩,却不知该如何解释目前的状况。
      半晌后,她才道:“我不知道……它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我真的不清楚。”
      这句话说出口,卫婉自己都觉得苍白。她看着符纪,后者也注视了她一阵。
      很快,他走过来,手指箍住她纤瘦的手腕,大步朝主屋内走去。卫婉的步伐跟不太上,踉跄了两步,而符纪并没有放慢脚步,他的手劲很大,她的腕骨被捏得生疼,但卫婉没有发出声音。

      他带着她进入了小密室。
      隐蔽的隔门打开的时候,卫婉的心跳快极了,但当她看到木架上放置着的东西,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金玉像,牌位都在,一碟梅花糕奉在骨灰瓮前。
      所有东西都在,这里无人入侵。

      但短暂的释然之后,更深的疑窦跟着袭来。
      外头的骨灰瓮是怎么回事?

      符纪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腕,迈步过去,卫婉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他抬手,揭开骨灰瓮的盖子。
      里面空空如也。

      她的心一刹那间往更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当符纪再次望向她时,卫婉看到了他瞳孔中的森冷气息,符纪重新竖起了原有的锋利和冷寂,如同被触碰逆鳞的龙,她张了张口,对着那双眼中盛满的质疑与震怒,卫婉不知道此刻该作如何辩解。

      他发问的声音像空谷里的回声,不带一丝情绪:“为什么?”
      卫婉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向殿下发誓,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殿下,和对不起淑妃娘娘遗物的事。”

      但显然,这样的话根本无法使人信服,他的视线中也明明白白地坦露着冷冰冰的漠然,显然没有被说服。
      这里是符纪带她来的,除了别人,不会有人来此。更何况密室若被人破坏,外头的机关不会安然无恙。

      符纪没有再追问一个答案,回到卧房后,卫婉也没再见到他。
      卫婉沐浴时在浴桶中久久发怔,没有动静。
      绿珠有些担忧,隔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隔门。
      她看到卫婉靠在桶沿上,被清水浸湿的长发搭在雪白的肩上,水珠一滴滴往下坠,卫婉低着头,仿佛是在望着水中的花瓣,目光却很空,其实什么也没有入眼。
      绿珠连忙走过去,小声道:“王妃该出去了,待了这么久,别着凉了。”
      卫婉这才回神,轻轻地嗯了一声,任她替自己绾好发髻,披上白巾扶出了浴桶。

      等回到寝室,绿珠和明月帮她一点点擦拭头发,这样会干得快一点。
      她们往常都会说说笑笑,但今日也意识到楚王与王妃之间的关系裂开了不小的罅隙,但卫婉不说,她们也不敢问缘由。
      最后卫婉也什么都没说,只让她们早些去歇息,两人也只能看着卫婉躺下,熄了烛灯退下。

      子夜时分,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整座府邸都是静的,夜晚无声无息,仿佛一只蛰伏的猛兽。
      “吱呀”一声,符纪推开了厢房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刚刚成为卫婉的书房,是他前几日吩咐下人安排的。
      案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他走过去,执起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娟秀典雅,是美女簪花,也是仙露明珠。
      符纪看着草纸上的字,顷刻后放下。
      案几上放着的是一本半合的书,是卫婉今日看了一半的,符纪翻开,书页中夹了一枚木质的书签,他见过这枚书签,卫婉曾和他提过是姚紫云刻镂好送给她的,先前还拿去给符纪用了几日。
      符纪本欲移开视线,但他很快意识到什么,抬手将书签拿了起来。

      木书签的边缘蹭上了一抹红褐色的油脂,在原木的纹理上显得格外显目。
      符纪的下颚顿时绷紧,他用指腹擦拭着那抹油脂,独特的香气稀薄,但还是让他的目色一点点暗沉下去。
      他捏着那片木书签,想到几日前的夜里看到的场景,她披衣执笔,莹莹烛火映照下,如新月般秀美,她坐在那里,就成了一幅仕女画。
      这幅画只在他心中存了几日,但在此时此刻已经被一抹熏彩涂抹得面无全非。

      明月和绿珠她们退下去后,卫婉其实并没有睡着。
      她在南安也曾身处类似的情景,但这次到底是不一样的。想到符纪看着自己的目光,她觉得心里头着实堵得慌。
      但思来想去,又不知该从何辩解,从何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人进过密室,为什么骨灰瓮会被人换到废弃的杂物堆中?
      密室需要机关,而机关符纪只告诉了她一个人,杂物也是她身边的侍女清理的,偏偏密室与杂物都与她有关,唯一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能是她自己,但卫婉又确确实实清楚自己的无辜,整个事件像是陷入了死局。

      卫婉辗转想着,心中烦躁,索性撑起身走出卧房。
      她想出去走走,才打开门,一阵疾风掠过,无名的黑影袭来,她如惊弓之鸟般想要尖叫出声,但喉咙已经被卡住了。
      卫婉瞪大双眼,借着皎洁的月色,她看清了掐着自己脖子的人,咽喉中未发出的惊叫成了熄灭的火种。
      符纪的面庞上有从来未显现过的暴戾,好似下一瞬便要掐断她的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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