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知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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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心来利兹之前就打好了招呼，所以馆长只用了15分钟浏览了一下文件，就在最末一页签了名，接下来便是就相关手续同工作人员进行沟通，约定运送、返还和保险费用的一应事宜。一切办好，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博物馆早就关门谢客，只剩大厅里的壁灯还孤零零的亮着。留守的保安替寸心开了门，礼貌的互道再会，一出大楼，她忽然觉得身上寒浸浸起来。
北英格兰的秋夜来的很早，太阳一落，气温便骤然降至10度左右。只穿了一件纯棉开衫的寸心瞬间被夜风扫得一个哆嗦，即使抱紧双臂也还是无济于事。天色已然黑尽，墙角未曾清理的落叶没头没脑的盘旋，最近的公车站在五百米外，看样子寸心除了硬撑过去，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这么冷的天，又耽搁了这许久，杨戬大概早就走了。寸心甩甩头，从前每次吵架，最后都是杨戬拂袖而去，那时他都对你毫无耐心，难道今天你还期待他会一直等下去么？
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寸心不记得了。好像有一次，他们因为周末要看什么电影而拌嘴，谁都不肯让步，气得寸心一把抄起车钥匙，打开大门就要冲出去。
“去哪儿？”杨戬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抵在门上，力道大得惊人。
“屋子里太闷，我开车出去透透气！”
“气闷可以开窗。”那人毫不放松。
“见到你就烦，开窗也没用。”
杨戬重重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寸心以为他放弃了，才要开门，手上的钥匙却被杨戬抢走，粗鲁的把她搪到一边：“这么晚了，要走也是我走，你给我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寸心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他出门，坐上车子，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心里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感动。
即使是盛怒之下，他也不许她深夜出门，这自然是细心而温暖的，但原本是关切的话，自杨戬唇间吐出，却冷硬得一如带着冰碴，就未免叫人如鲠在喉。这样的举动几乎成了他们每一次争吵的必然结尾，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走一留，又极其自然的在隔天清晨将前一晚的龌龉遗忘。
直到杨婵住进来，这个模式才不得已被打破。
在杨戬的心里，他和寸心的纷争只限于二人之间，将三妹扯进来不仅极不明智，而且也无助于解决问题。对寸心而言，杨婵和常娥的关系太过亲密，又有意无意将二人相互比较，就算是出于女人的自尊，她也要在常娥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缺。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裂隙在刻意掩饰中被不断撑大，塞进了他的愤懑，装满了她的委屈，终于有一天，压抑已久的熔岩自山口喷涌而出，一切无可收拾。
“你住什么地方？”
寸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一颤，回头才看见杨戬在身后，吓得捂着胸口退了一步：“你是地精变的么？每次都要悄无声息的冒出来！”
杨戬失笑：“自你出了大门，我就在你后头跟着，你不知道？”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来着？”寸心的尾音颤得几乎像是结了冰。杨戬居然在这样的温度下等了她这么久，这让寸心有点不知所措。
杨戬无可奈何的摇头：“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我可以自己走。”寸心没有动，眼睁睁看着杨戬的目光黯淡下去。
“一定要这样么？”
寸心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朋友都没得做？”
寸心盯着砖地，不发一言，只是嘴唇有点发紫。
“所以，你说的‘不如不见’，就是让我即使见到你，都要形同陌路？”
“最好是。”寸心一脸的视死如归，抵御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微颤的牙关却泄露了她的硬撑。
杨戬扫了她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解下外套给她披上，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其实，你订酒店了么？”
寸心没有防备，骤然被外套上残留的温度笼罩，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缓：“临时决定出差……没来得及。”
杨戬像是早料到这句，扯过外套的袖子，将她的手臂塞进去，又细细把扣子逐颗系好，揉了揉寸心的发顶：“沙森开的Bed & Breakfast就在河边，跟我来吧。”
不是说好了“不见”么？寸心拢拢外套，冻得僵直的肩膀瞬间软和下来，想要拒绝的念头像是四月里的残雪，不消一秒，就丝丝化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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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呵，这回来的齐全！”大嗓门的沙森一手拎了半打啤酒，“哐啷”一声砸在柜台上，“等比赛结束，咱们整点儿洋酒，好好喝一顿。”
朱天蓬顶头看见寸心，朝杨戬诡异的笑了笑，捅了捅孙齐天，在他耳边咕叽了几句，却被老孙一巴掌扇在了后脑，悻悻然躲了一边去生气。只有梅家兄弟混不在乎，呼兄唤弟的上来问好。
寸心跟大家打过招呼，一个人窝在角落，默默打量着酒吧的陈设，她的身子已经从寒冷中缓过劲来，指尖却冷得发白。杨戬捧着一只硕大的马克杯，先尝了一口热度，才塞到寸心手里：“红茶加奶，不要糖，一勺蜂蜜，对吧？”
“是。”寸心低声道谢，隔着氤氲的水汽望着那人。她从未想过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不由得心头一暖。几个月不见，他的眉目依旧英挺，只下巴上多了几道微红的勒痕。
“这儿怎么搞的？”寸心一时忘情，抬手就摸了过去，“受伤了么？”
杨戬不躲不闪，任她描摹着下颌的形状，薄唇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最近集训，头盔的系带勒出来的。”
“集训？”
“我们是来参加全甲格斗比赛的，自然之前要聚在一起磨练下技术。”
他颈上的胡茬刺得寸心一凛，登时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你们也参赛？代表中国？”
“不然呢？”杨戬浅笑，“不是我自夸，镇抚司目前是国内最好的战甲俱乐部，你还想让谁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寸心转头不去看他，犹豫了一会才开口，“我下午在组委会看过参赛名单，有个来自纽约的俱乐部也在其中。”
“Titans？”
“你晓得他们？”
杨戬颔首：“当初在美国就听过他们的名号。这个俱乐部人员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所以联络不多。据说最近有个华裔选手蹿红，孙齐天他们看过他的视频，很能打。”
“知道名字么？”
“听说绰号‘三头龙’，不过此人上场必戴面甲，没人见过他的真容。”杨戬好奇的打量着寸心，“你认识他？”
“没……”寸心低头，往沙发里头缩了缩，“组委会的主席跟我是旧同事，就手提了两句，说他特别有名，所以我顺口问问。”
她退后，那人却凑了过来，带着酒香的气息拂在寸心面上：“怕我打不过别人？”
“……怎么会？”
杨戬见她窘迫，也就不再进逼：“放心，我们第一次来，原本就不打算争什么。孙齐天和沙森、老朱报了3v3团战，我只有一项长杆个人赛，输赢都无所谓，主要是长长见识。”
“哦。”寸心没来由的心虚，连什么是“长杆个人赛”都没问，只握紧了手中的马克杯，“我有点头疼，想早点休息。”
“好，我陪你上楼。”杨戬答道，语意意外的温柔。
寸心却只摇摇头：“不用。”她伸手指指相谈甚欢的孙齐天他们，“你们才到，聊聊天倒倒时差，别忙着休息，不然明天会很难过。”
时差么？杨戬没有答话，只默默看着寸心逃也似的避上楼去。他和她，似乎永远不在同一个时区，仿佛彼此隔着一扇丢了钥匙的门，连相互敲击，都做不到心有灵犀。
杨戬不能否认，寸心的甜美让他枯干的心灵得到滋润，他想念她情不自禁的吻，亦无法忘怀她朝霞一般绚烂的热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从来有情绪都习惯自己吞的杨戬，在面对寸心的时候，会生出一种奇妙的归属感。在她的视线里，杨戬可以坦然表露自己的心思，无需躲藏，也不用掩饰，就算最隐秘最不可说的脆弱，寸心都会一一接受，而绝不以为杨戬无能。
可是那样的寸心，却被他弄丢了。
读过童话的人们都知道，骑士是为了保护公主而生，却少有人明白，唯有公主的城堡，才是骑士最终的归宿。缘分是个可爱又可恨的东西，它一早为杨戬铺开了地图，指明了城堡的方向，却在中途设置了无数陷阱，以至于到现在，杨戬都还找不到去往终点的路牌。
又或者，你根本用错了地图？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知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