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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寿司(2) ...

  •   “嘿,发什么呆呢?”白玉堂失神间,展昭又扬手叫来招待,点了一杯酒,一边说,“这个最好乘刚做出来最新鲜时快吃,不然搁了一会儿,不要说鱼,米饭变硬了都会影响口感。”说话间,酒也端了上来,装在如大号试管状的纤长玻璃杯中,浅黄晶莹的液体,有细密的气泡。“不推荐这里的清酒。试试这个Prosecco吧,德国本地产的香槟,我觉得配寿司正好。”
      白玉堂挑眉微笑,想起展昭曾经对啤酒的评断,经他事后的验证,即便不能说完全正确吧,因为口味一事本无标准可言,却至少是完全符合他白玉堂的审美的。让他忍不住的大生知己之感。
      于是他依言夹起一个卷寿司放进口中。牙齿轻合间,鱼子破碎,虽并无汁液迸溅,却有一股莹润感充盈了口腔,混合着米饭的糯、蟹肉的鲜、黄瓜的脆和慕沙埃的滑,还有芥末在不经意间划过味蕾的清辣,白玉堂忍不住的“唔”了一声来表示他的激赏,然后就着鱼子的余味喝了一口酒,冰凉、清冽,丰富的汽珠在口腔中跳跃,带来一股属于海洋深泽那般大水域的通透感。
      展昭看白玉堂微微眯起了眼睛,摆出一副十足享受的表情,不由得就有种细小的快乐在心底升腾。当初被拉到这家店里打工,知道老板不过是想将他当门面,但天性使然,一份只站在那里微笑就可以出薪的工让他全身别扭,于是大半个学期后,客人开始赞不绝口,有人慕名而来,点明只要他做的寿司,挑剔的大厨终于点头认可。他其实也觉得不过如此。毕竟与他,打工不过是谋生的手段,无关心情。但白玉堂这个小小的满足的表情却让他发觉,原来这简单的手艺竟也能如一份精彩的论文报告一样,给他以成就感。

      主厅里乐队中场休息。客人开始四散开来。也有三三两两的过来点了寿司做宵夜。展昭顿时就忙了起来。白玉堂也不再同他说话,只静静地打量。他发现展昭神情专注时眉头会轻微的蹙起,嘴角却浅浅的上翘,仿佛沉浸本身自有其乐趣。一时有客人吃完了,临走用日文道声别,他便会抬头,微笑沉静的回声“Ciao~!”又或是过来称赞的,他就会停下手中事,抬起他好看的眼睛,倾听,再道谢。一声简单的“Dank Schoen!”由他说来,也仿佛格外诚挚,就有如春风拂过……白玉堂猛地停住,用手拍打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真越想越不靠谱了,这样子,不是赤果果的花痴,又是什么呢?
      展昭的视线其实并未离开就在他眼前的白玉堂,所以那个拍打的小动作也自然尽收眼底。他转身去橱上再拿一个碟子,却悄悄的抿嘴笑了一下。还真是可爱哪~,他想,完全形于外的真性情,可有多难得~

      “啊!原来你在这儿啊!”白玉堂的神游顿时被飞扑而至的神秘物体打断,一抬眼,就看到喳喳呼呼的赵灵,“哟,SUSHI!”小妞儿显然玩的很痛快,脸上红扑扑的,刘海被汗粘在额上,完全不懂看人眼色的,伸爪就朝寿司而去。
      “啪!”爪子被白玉堂一掌拍飞。
      “诶哟!小气鬼~”赵灵摸着窃食不成而光荣负伤的爪子,嘟嘴,“哼哼,枉我满场的找你,你倒躲在这里舒坦,还吃独食儿!”
      白玉堂把盘子朝旁边挪挪,斜觑着赵灵,“找我干嘛呀?你玩你的呗~”
      “我要回去了,问你走不走。”赵灵也忘了要继续控诉白玉堂,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眼睛却开始瞄啊瞄的看向正低头忙活的展昭。
      “不走。没看我正吃着呢么。”白玉堂有点小不爽,挥手换回某妞的注意力,“诶诶,我说,你要走呢,就赶紧的,还能赶上最后一班9路。”
      “我坐的是6路,现在哪还有车呀!”赵灵有点沮丧的瞪了一眼白玉堂,随后眼睛又骨溜溜的转向了吧台后。
      “那,那就别回去了,看,乐队又回来了,继续去玩儿吧~”白玉堂恨不能拽着小妞儿的辫子把她拖远远儿的——她就不觉得她在这儿碍事么?但此刻也只能换上一副哄小孩儿的口吻,只求把她早骗走早了事。
      “唉~,我倒想呢,可是明早第一节我有课啊~”可惜作为一枚迟钝的香蕉,赵妞儿完全没听出来,只以为白玉堂真心在挽留她,闷闷的抱怨。
      “啊,那回去就对了,快回去!快回去!”白玉堂几乎没像挥苍蝇似的挥手将某妞儿赶走了,只出于形象考虑,还只能定在椅子上,满肚子抓狂的催——你要不走,要不留,总之快闪!
      “唉~~,我还是走了——走到Paradise,好远呢~~~”赵灵站起身仰天哀怨。
      “白玉堂,你不送送她么?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一直忙碌的展昭突然插话。
      “啊?啊?哦,这个……”白玉堂有种瞬间被打败的感觉,回头看见赵灵晶晶亮的眼睛——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展昭——更是憋闷。“这个……是啊,挺晚了,那,那你别用走的了,打的,打的吧,啊?”说完掏出手机就喊了部车,“10分钟后到,你等着吧。”再转向吧台,“这样行吧,展昭?”
      “你是展昭?”杵立的赵灵突然一扫哀怨,嗖的扑向吧台,“你就是传说中的展昭??”眼神放光,如同某种肉食动物,就差嘴角没流下哈喇子了。
      展昭被吓了一跳。白玉堂举手覆额,在肚子里叹息,这都什么状况啊~~
      终于还是他伸手把赵灵从吧台上扒了下来,事关国体啊,他实在不忍心让一华人妞儿以这种姿态示人,没看角落那桌眼神都朝这儿溜了好几回了么~
      但心底一点小好奇终于还是没忍住,“传说中的展昭?都什么传说啊?”

      “你不知道么?”赵灵完全不理会白玉堂一再要将她的视线转回自己身上的努力,继续眨巴着眼睛对牢展昭,“我已经听无数个中国学生提过他啦。都说他可以当选为康城华人的形象大使哦,不但成绩超赞、长相一流,甚至连打架都很厉害!”
      打架?!白玉堂登时双目放光的看向展昭,这实在是个惊喜,他没有想过如展昭般气质纯良干净无害的人居然也会有这等光辉事迹,甚至于俨然足以印刻在康大上下数百号华人心目中永垂不朽了。
      这边展昭却有点吃不消了,暗中花痴他的人或许有不少,但毕竟不会有人像赵灵一样直接瞪着对铜铃眼冲他流口水,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目光诡异的白玉堂。
      可那厢赵灵却仍然不管不顾,兴冲冲的再度扑过去,“你好!认识一下吧,我叫赵灵!”
      话说白玉堂的应变速度还是叫人赞叹的。没等展昭有所表示,他立马板了面孔,手臂一抄,拦住某只伸向展昭的爪子,再顺势一拖,就将赵小妞儿拖到了门外,“走吧,你的车差不多该到了,我陪你下去。”

      再回来的时候,寿司吧里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展昭正一下一下的擦着案板,看到白玉堂回来,也不说什么,只是笑一下。白玉堂也没有说话,也不坐,双手插兜里,倚在吧台边看着展昭把案板收拾好,把用过的器皿归拢,把不用的材料收好……前厅跑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招待,仿佛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的是典型的碧色,很是可爱,但大约实在是忙得够呛,衬衫都汗湿了,淡金的头发也有些散,颇显得狼狈,她过来叽里呱啦对展昭说了一长篇,白玉堂一个字也没听明白,但看样子也猜到是在抱怨。展昭听了皱眉笑笑,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看她还是皱着眉,随手捏了个小元宝,用胡萝卜、黄瓜和蛋条装饰了,裹上芝麻和香草叶子递过去,小姑娘终于展颜,接过来往嘴里一扔,乐颠颠的走了……
      这肯定是天生的!白玉堂摸着鼻子感慨,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想靠近,觉得只要靠近了就能被安抚……所以,原来,自己的那一点小向往,实在是不特别啊不特别——这还真是让人沮丧哪~
      他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我说,你什么时候下班哪?”
      “12点。”
      白玉堂看了下表,还有近一个小时。“那好,”他冲展昭咧嘴一笑,“麻烦再帮我叫杯酒吧。”

      其实等展昭下班收拾好吧台换好衣服出来,已经快12点半了。他穿件藏青色呢子风衣,近墨的蓝,更显得人清爽干净,虽是普通的颜色普通的款式,却叫白玉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个点儿自然是没有车了。
      “你总是打工到这么晚么?”白玉堂呵一口气,看那团白雾在深夜的寒冽空气中袅袅散去。LAGO门外的火车站大街上倒是不乏夜游的年轻人,但再往前走,就是完全寂静陷入沉睡的街道了。
      “也不是,有时到10点吧。”展昭看看白玉堂有些单薄的风衣,这季节的温差十分磨人——白玉堂穿这样,想是本没打算会留这么晚吧?
      “那你,怎么回去?用走啊?”白少惊讶了。
      “是啊。”展昭眼底有一点笑。
      “这走到你那儿,没40分钟下不来吧?”白少愕然了。
      “是啊。”展昭的笑投到了眉梢。
      得,那就走吧,白少服气了。其实多半有一点雀跃——这清静的大马路啊,还左右无人~,其实可能还有一点喟然——以往都是他一个人走,想想这左边第二根肋骨下就不舒服啊~

      一走,就走了快1个小时。
      其实白玉堂有时候很顽劣。他走着走着,突然间想到——“诶,你很会打架?练过啊?”
      展昭不语。
      “什么时候咱也练两把?”凑过去,用手肘推~
      展昭恍如未闻。
      “怎么样?练练吧?”摇~
      展昭低头走路。
      “好不好?啊?好不好?”拽~
      展昭——“好啊。”被拽的胳膊一转一扭,抓住了白玉堂的前臂,顺势一翻,肘往下压,膝盖上顶……堪堪的停在了白玉堂的小腹前。
      “好啊,你偷袭~”白玉堂反身一扭,倒被他闪开,手臂却没挣脱,另一只急忙直袭过去,却被展昭一挡一架,于是手臂相缠——仿佛书里的高手过招,最后总是落得比拼内力——两人的力道竟差不多,顿时陷入胶着。
      就这样近在咫尺的瞪着。
      白玉堂渐渐有点不安。
      展昭却突然放开了,朗朗一笑,“你身手不差呀,也练过?”
      “恩,”白玉堂扭过脸,作势整了整外衣,才说,“当初出国时年纪小,长得也不高,家里不放心,特意请了半年的师父。”
      “恩,走吧。”展昭帮他整了下领子,转身往前。
      仿佛有一点温热柔软的什么擦过下巴,那一点点温度在这寒冷的夜里,分外分明,分外,叫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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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展昭,这或许不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儿。但是,怎么才能让展昭也喜欢上自己呢?
      白玉堂此刻算是彻底迷茫了。他其实没有追女生的经验——因为从来都是女生追他。即便他有吧,也显然于事无补,你说送花请吃饭那样的招儿,总不能用在一大男生身上。
      所以一贯风流倜傥酷意十足的白少,此刻却只能像只小动物一样,完全听凭本能行事。而那个本能就是,他渴望多一点,再多一点的看到展昭。
      于是渐渐的,寿司吧的招待们,就发现他们多了一个常客。
      当然白玉堂可以直接去敲开东区F楼163的门,但他觉得那样很有点冒失。当然他也可以去蹭心理学系的课,然后缠着某人和他一起吃饭啊自习什么的,但是一来白玉堂有自己的课要上,二来,心理学课用的是德文,他听不懂。
      所以他只能隔三岔五的去寿司吧贡献点欧元。好在展昭一周起码要去四个晚上,有时生意清淡,他收工甚早,还能陪白玉堂在水吧喝一杯,然后慢悠悠的沿着湖、沿着铁轨一路走回去。其实那个时候多半还是有车的,但是白玉堂不提,展昭也由他。
      再渐渐的,他习惯性的就会在晚上来到那里,占据上600号大高桌的一个位子,叫上一杯黑麦,在主厅和寿司吧的交界处,一歪头,就可以看到深色墙壁和浅淡吧台间,净白的身影,在顶灯柔和的光线下,有如周身散出光晕。
      连店里的招待都与他混熟了。其实他们大半都如展昭那样,是康大的学生,在学校里偶尔也能遇上,于是开起玩笑来毫不忌讳——
      “白,又来等昭啊?”
      “白,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模范男朋友啦,什么时候你和昭分了,记得来找我~”是个妖娆的意大利酒保。
      “就你?昭可是会功夫的,小心他把你扔波登湖里。”意大利男人被拍飞,“白,你这样盯紧就对了,你知道,我们店里的克里斯汀娜暗恋昭很久了……”
      “猪!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原来就是那天那个浅金发色的小个子女孩儿。
      白玉堂倒很喜欢这些可爱的大孩子,在他们嘴里,他与展昭仿佛已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但他生怕这些荤腥不忌的玩笑会惹展昭生气。不想展昭却反过来安慰他,“你别介意啊,”他说,“餐馆里的人,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都是有口无心罢了。”
      “我当然不会介意。”白玉堂只能这么说。有时候他会奇怪,自己这样频繁的出现,展昭真的就毫无所觉么?哪怕就是问一句,他也从来没有过,仿佛自己的如影随形在展昭眼中,就是件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儿。

      入了冬,展昭排的班越发的多,有时周日独自一人,竟要撑下双班,从早上10点开门到晚上9点交班,中间不过1小时的午饭。所幸周日其实多无大事,因为商店休息,整个LAGO里并无人逛,只有餐厅冷冷清清的开着。白玉堂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甚至厚颜无耻的把功课带到了馆子里。
      展昭也由得他,自顾做着下周的准备,单子来了,也照常做他的寿司。实在无事可做了,就观察观察倚在沙发里坐得毫无形象的某只。可惜某只实在太敏感,往往自己刚把眼光调过去,就被他准确无误的对上,然后就看到他歪着脑袋冲自己笑,笑得露出了亮白亮白的牙齿……不可否认,很好看,展昭颇有些好笑的想,但这家伙肯定以前尽用这招对付女生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笑得跟大灰狼似的……
      白玉堂他当然敏感,他不能不敏感。可怜他带书也就是一幌子,不然当展昭有活儿干不理他时,他光在那儿傻坐多可怜哪~但是他又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偷看某猫的机会——对啦,白少已经偷偷在心里开始管某人叫猫儿啦,没办法啊,谁叫他们相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寿司吧,而白少看得最多的画面,就是站在肚兜三文鱼下的某猫啊~——他舍不得不看,因为,天知道这其中藏着多少的惊喜啊!
      白玉堂还记得也是一个周日,吧里空无一人,其他招待都躲水吧后喝咖啡去了,音乐懒洋洋的放着,连空气里都是一股冬日晴好假日的慵懒。
      白玉堂照例伪装用功,实则窥猫。猫在调芥末。所谓调,也不过是将芥末粉和水在缸里搅拌成均匀的糊状,可因为量多、又稠,往往要搅拌老大一会儿。
      白玉堂发现原来展昭的眼睛竟十分十分十分的敏感。可怜展昭拌的时候已经极力伸长了胳膊和那口缸保持距离,可还是没几下,就被空气里的芥末分子刺激的不行。
      于是白玉堂眼睁睁的看着猫儿眼里原本的蓝白透明迅速的被红丝覆盖,然后,水雾就汪了上来。展昭的睫毛本就长,眼看着那层雾汇聚成水珠,却铺在下睫上,要坠不坠,要坠不坠的~白玉堂看得心里那个痒痒啊,恨不得伸过手指去接……再然后,就见展昭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水汽瞬间弥漫,长而密的上睫顿时蒙上一层薄光,眨一下,闪一下,再眨一下,再闪一下……而残余的水珠,却顺着面颊,缓缓缓缓的,淌了下来……
      白玉堂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噌的就起身过去……
      却看见展昭举起沾满芥末的手,想擦,却擦不得,可怜兮兮的僵着,直冲自己眨巴眼。
      “别动!”白玉堂几乎是恶狠狠的说,拿了方纸巾,胡乱的在展昭脸上抹。
      展昭这才得空洗了手,皱眉,“白玉堂,你这是给我擦眼泪呢,还是企图戳瞎我呀,这么用力!”
      白玉堂闷闷的不做声,转身蜷回沙发里,埋头装用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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