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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九章 ...

  •   从撒加的诊所出来后,沙加和卡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按照预定的计划去买了衣服和给阿布罗狄的蛋糕。一路上,沙加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更没有追问什么。而卡妙也为自己这位朋友的体贴有些感动。

      和加隆一样的烂好人,他如是想。

      晚上,卡妙在卧室里面为自己涂药,撒加配的药。此时沙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卡妙,睡了么?”
      “没有呢,进来吧。”

      金发男子推门而入,看到了卡妙手上的药瓶,很自然地走过去,接过药瓶,轻轻敷好,比着护腕的宽度撕好纱布,细细缠绕。

      卡妙静静地看着他把纱布打了一个平整的结,“沙加,我想出去走走。”后者莞尔一笑,随着他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月色之中,静谧的乡间小路上两个骑马的人儿收着缰绳缓缓而行,四周尽是等待春风唤醒的草坪。

      “沙加,你一直骑这匹马么?”
      “嗯,差不多5年了吧。”
      “唉……”
      看着那同情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嘴角,沙加知道,这小子又要说欠扁的话了,果然:

      “可怜的白马王子情结的怀春小子啊,我该说你幼稚呢还是装纯情?”
      “卡妙,我警告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残疾人就得寸进尺。”
      “我有胳膊有腿的哪里残疾了?”
      “这里。”沙加指指自己的脑袋。
      “啊!沙加,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低能儿,真是抱歉……”

      然后,赛马版的生死时速再度上演。

      来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近前时,两个人都止住了各自的坐骑,下马,各自靠在树的一侧休息。这里是二人一起遛马时固定的偷懒地点。

      树叶已经掉光了,从下面看上去,海蓝色的天空被横七竖八地划成了不规则的小块。然后,卡妙想,如果用木条编成的箩筐扣在加隆的脑袋上也会是这个效果吧。

      “想什么呢?笑声那么贼?”
      “想听么?”

      似乎并不需要对方的回答,卡妙就自说自话地讲起了他的故事,如同碎玉散落冰盘的好听的声音中,没有哀伤,没有怨恨,和缓得似乎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美丽童话:

      “从前有一个有权势有名望的人家,一天夜里,女主人生下了这个家中第一个男孩儿,可是第二天这个男孩儿就死掉了。人们都假惺惺地前来哀悼,可是那些愚蠢的人们并没有察觉,本应因丧子之痛而痛心疾首的父母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悲哀。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啊,那个男孩儿根本就没有死,而是被他的父母藏起来了。

      虽然父母没有给男孩儿取过名字,为了讲故事的方便,就先叫他加百列吧。

      加百列就这样在父母别墅后面的私人树林里过了一年又一年,他的父母却一直没有来看过他。只有每天来送饭的老管家会和他一起玩,给他讲故事,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一天晚上,加百列在睡梦中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后,天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美丽得让他眩目的女人!冰红色的长发水一般流淌至脚踝,吹弹欲破的白皙皮肤借着月色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之下淡青色的纤细血管,分叉的秀眉下是一双大大的淡蓝色眼睛,只是不知为什么,那双眼睛中充满了迷茫的幽暗,泪水沿着消瘦的脸颊滑出一道晶莹的轨迹。

      加百列此前除老管家之外,只是远远地望见别墅中的人,在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眼前这个人的哪怕十分之一,而且在他今后的生命中也没有再见过这样美丽的人。

      看着眼前的人就这样直直地望着自己,加百列有一阵的恍惚,突然就想到了昨天老管家给自己讲的童话中的天使,同时心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后来他才知道那种情绪应该叫做母子天性。

      然而,就在加百列沉溺于这种莫名的情绪之中时,眼前的天使缓缓向他走了过来,仿佛已经成为习惯般自然地,加百列伸出双臂,就像每一个他这种年纪的孩子向母亲索要拥抱时一样,满怀着期待。

      被天使拥在怀中,加百列觉得,童话中所说的“幸福”就是自己现在这种感觉。看着和自己一样颜色的眼睛中映出自己甜甜的笑靥,感觉到那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在自己石青色的发丝上久久停留……

      可惜,加百列的幸福实在是太短暂了,在一阵窒息中,他惊恐地看到眼前的天使目光变得狰狞,方才爱抚自己的手此刻也已变成了死死扼着自己脖子的凶器。加百列不明白天使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即将死去,他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困了,耳边只有天使哭泣的控诉: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你没有死!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折磨我!

      就在男孩儿觉得再也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一缕青翠的绿色跳入了他的眼帘。

      那一年,加百列不满四岁。

      没过几天,加百列被带进了他远远的看了两年多的别墅,老管家领着他来到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一个青翠长发有着奇怪眉毛的男人,老管家对他说,从今天开始,这个人就是你的老师了,这间屋子就是你的房间,你只有在晚上10到第二天6点的时间才能离开屋子,但是绝对不可以走出别墅的围墙。

      加百列很听话地点点头,尽管有着一肚子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好在那个绿头发怪眉毛的男人虽然人品有严重的问题,但总算能尽到为人师起码的本分,教他写字,教他画画,以及很多奇怪的把戏,并且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不过加百列也被他欺负得很惨,所以除了第一次外没有叫过他一声‘老师’,而是用‘绿毛老狐狸’代替了。

      绿毛老狐狸有时会和一个棕头发的短发男人一起来,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走窗户,所以加百列就叫棕头发男人‘棕毛狸猫’。

      白天,加百列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站在叠了一摞书的椅子上,从宽大的窗子看外面的天空,还有天空下玩耍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想象着阳光沐浴中和小朋友一起玩耍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感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加百列总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他知道,这个哭声是那个天使的。每当此时,他就会想起那一夜天使的面容,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是希望能够再一次见到她,问她为什么会流泪,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加百列的愿望实现了。

      那是一个雪花飘飞的平安夜,加百列静静地在冰冷的屋子里听着窗外传来的欢声笑语,他知道那一份热闹不是属于他的,他的平安夜里除了自己就只会有一只狐狸和一只狸猫了。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加百列按捺不住迎了过去,却意外见到了自己每夜思念的天使,然而此刻的天使却是形容憔悴,一双美目昏浊涣散,但在加百列眼中,她仍旧如初见时美丽。

      天使见到加百列后,没有焦点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抽搐着嘴角似乎是在笑,加百列不解天使的奇怪变化,却在看到高举的餐刀时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

      天使疯狂地笑着,哭着,将无处躲藏的加百列逼到了窗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在天使跌出窗口之前自己曾经拼命挣扎着低档刺向自己喉咙的利器……

      清醒之后加百列哭了,自记事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落泪。

      绿头发的男人来了,把抽泣不已的小小身躯紧紧抱在怀里,说,这不是你的错,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那一年加百列不满十岁。

      从此,有关那个美丽天使的梦就一直伴随着他,有美梦,也有噩梦,但加百列想,这也许是因为天使始终没有真的离开自己吧,可惜,时间还是无情地冲淡了天使容貌的记忆,于是梦中只剩下幸福的自己、惊恐的自己、忏悔的自己以及寂寞的自己。

      随着加百列渐渐长大,他明白了仆人们看自己的眼神应该叫做鄙视和厌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私下的议论,他们说,那个伤风败俗的孩子果然是魔鬼,连自己的母亲都会不眨眼睛地杀掉。

      加百列虽然不明白什么是伤风败俗,但他知道后面的那句话不是真的,他很想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可是当他看到站在那里的也有自己一直信赖的老管家时,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从那天起,加百列知道了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情感。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加百列十二岁的生日。自从狐狸来了之后,每年的生日都是他和男孩儿一起过的,还有那个狸猫。虽然每年来自狐狸的生日礼物都很不正常,但这一年的尤其糟糕,他很郑重地对加百列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权利也有必要知道你的过去。

      原来加百列是他母亲与情人一夜风流的结果,屡次打胎失败后,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女人没有料到的是,尽管孩子的白皙肌肤、冰蓝的眼睛都和自己如出一辙,唯有那不属于这个家族的发色出卖了她。而当时政治生涯已遭到种种威胁的丈夫更是不能容忍他这个伤风败俗的存在,于是他对外宣布了加百列的死亡。好在女人的丈夫还尚存一点人性,没有真的杀了这个男婴,而是把他放在了自家的树林里,交给老管家抚养。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不久,女人就在背德的负罪感、丈夫的冷遇以及对儿子的思念中疯了。

      那天夜里在树林中,女人找到了加百列,又在精神错乱中险些将他杀了。是绿头发的男人救了加百列。然后去找女人的丈夫交涉。对于逼疯妻子感到愧疚的男人终于同意让加百列住到别墅中,让绿头发男人做加百列的老师,但是对外仍旧没有承认加百列存在的事实。

      说到这里,绿头发男人就用一双紫色的眼睛看着男孩儿,等待他的反应。

      加百列迎着他的目光,很坚决地说,我想我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临走前,加百列去看了那个女人的丈夫,在他睡着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这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男人。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竟然会不恨他,尽管他逼疯了自己的母亲。

      然后加百列就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从此和绿头发男人、棕头发男人一起过了两年的流浪生活。在这期间,他懂得了怎么靠绿毛狐狸教的把戏混饭吃,同时也更深刻地领教了那只狐狸的无良和变态。直至有一天,狐狸和狸猫突然消失了,就象他们闯入加百列生活时一样,让他毫无准备。

      然后加百列给自己取了一个工作上使用的名字,断翼天使,开始顶着这个名字独自闯荡,也和不少人结了仇,其中也包括那些会用毒的人。不过,他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他在这些年中经历的事情让自己终于有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觉,也遇到了两个看得顺眼的人,并且擅自地决定拿他们当朋友,哪怕有一天他们会向那个老管家一样伤害他,他也认了。

      其中一个人,是一个有着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和撒加一样的脸,却是一个标准的白痴,自恋狂外加恋弟癖。刚才我之所以笑,就是因为觉得被这枯枝割裂的天空,肯定是和用木条编成的箩筐扣在加隆的脑袋上的视觉效果是一样的。”

      树的那一边一直静静听着的人终于没有克制住,笑出了声:

      “唉,有你这样的朋友,那个家伙真是有够不幸的。”
      “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加百列的朋友!”
      “嗯,好好好,和你没关系,没关系。”

      然后两人都默默地仰头注视着头顶那片被割裂的天空。许久,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你为什么不问加百列另一个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还用说么?肯定是一个心胸宽广高尚善良英俊潇洒的大好人咯。”
      “沙加,不要把形容我的专有词语随便用在别人身上好不好,要知道加百列的另一个朋友不过是一个思维幼稚却以为是的小木匠而已。”
      “哦?和这样的人是朋友,看来那个加百列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那是因为加百列有一颗同情弱者的伟大心脏,还有……

      那个臭P的小木匠是第一个听他讲这个故事的人。”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谧。
      透过粗壮的树干感受着背后人散发出的安详气息,沙加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卡妙,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平静地讲述这个故事?
      难道是因为已经死过两次了么?

      一阵清风吹过,天边的启明星亮了。

      “喂,睡着了么?”
      “我饿了。”
      “那就回去吧,很快就天亮了。”

      上马时,看到沙加盯着自己右手,就举到他面前转了转手腕,“撒加的药果然很有效,和你说了这么久只痛了两次。”

      “只”痛了两次么?
      沙加没有答言,也翻身上了马。

      一路马蹄轻踏,年轻人独有的健气声音渐行渐远:

      “卡妙,你的故事讲完了吗?”
      “嗯,怎么,你还想听啊?”
      “那个绿头发男人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我想听听关于那个绿头发男人的番外。”
      “……”
      “喂,卡妙,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啊!!卡妙!不要晕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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