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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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后不久，急诊室的儿科分诊台门口已经拥挤。天气变化快，孩子们的感冒腹泻，各种毛病相继出现。一到晚间，门诊下班以后，工作量便全部压到急诊。一个孩子生病，一家五口全部跟随，更兼孩子们烦躁的啼哭，一个候诊室便吵到不可开交。
一片混乱之中，明珠听得有人大力拍桌子的声音，紧接着大吼：“什么狗屁医院，快快叫你们负责人出来，都等一个小时了。”
她闻声出去，见同事拂拂努力压抑着怒火说：“您都有看到的，现在孩子太多，总有先来后到……”
“我不理，我儿子咳嗽不止，马上叫医生过来。”
时常有因为等待不急的发脾气的家长。眼前这位中年男子，面皮涨红，整个身子倾在工作台上。
明珠走过去，向他解释：“先生，请您再耐心等一等，我们一个个来……”
未说完已被打断。
“你是不是负责人。”
“我不是，但是……”
“给我先看。否则叫你们负责人出来和我说话。”
明珠心中有气，语气不由微有不悦，说道：“我不是负责人，您也得按顺序来。”
对方一听，将手中病历本摔在台面上，大吼道：“你给我滚开，神经病。”
明珠挺直腰，冷冷说：“先生，你太野蛮了。”
话刚落音，只听得“啪”一声脆响，她只觉的耳畔“嗡”的一下，过一刻才知道自己脸上挨了一记。
闹哄哄的候诊室顿时静了下来，连孩子们的都停止了哭泣，只得电视机里传出机器人的对话。
一旁的拂拂愤怒的喊道：“你怎么打人。”
谁知那中年男子非但不觉抱歉，更骄横的道：“我就打人了，你奈我何。”
明珠回过神来，死命压住喉头一口浊气，颤着嗓门要求：“你应该向我道歉。”
换来对方一叠声冷笑。
这时候，各诊室的医生护士病人皆围了过来。
虽面临一片声讨之声，肇事者却神色自若，丝毫不掩一脸得意之色。
少顷，医院保安部同监理部领导都下来交涉。
可是该当事人仰着头，斜着眼说：“报警？去吧。告诉你，公安分局的局长是我兄弟。你们卫生局的局长都是我舅舅。明天我就要去投诉你们。”
这时候，护士长也来了，明珠忍着一汪眼泪，一次次说：“向我道歉！”
但是秀才遇到兵，平时英明神武的各位领导此刻各个一筹莫展。
对方越说越起劲：“我打人了吗？谁有证据见到我打人了。给我证据。”
这时护士长才说：“监视器没有拍到，人太多，挡住了。这种野人。”
正不可开交。人群中突然听到一把声音说道：“一个大男人，打女人，还有脸大声。”
明珠听到这个嗓音，心中一震。不由寻着望去，果见那个熟悉不过的人影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大志小志，人群自动为之让出小小一条通道。
此刻，明珠熟悉的那张英俊的脸冷气森森，两道浓眉下一双眼似要射出箭来。
一旁的拂拂在她耳边说：“我打电话叫他来的。实在气人，你回头再收拾我好了。”
那闹事的大汉这时候已经忘记了孩子，正处在天下无敌的兴头上，大肆耍狠，不妨有人当头一棒。待看清楚来人，也不过文质彬彬一书生，于是喝道：“你少管闲事。”
上官看着对方，冷冷说：“闲事？这女人是我的。”
明珠闻言，再努力平静，一颗心也不由大力跳了一下。
那大汉并没有放他在眼里，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道：“你待要怎么管?”
上官没有回答，低头走了几步。再抬起头，一张脸已经白了。明珠知道，他是真气到了极点。
果然，他声音轻了下去，唇边一抹隐约笑意，慢慢的说：“问的好。我要怎么管。怎么管。”
又问他：“你说说，我要怎么管好。”
那大汉冷笑，仍旧那幅腔调：“人呢，我是打了。要报警，可以！赔钱吗？更不是问题，老子有的是钱。”
上官研究似的看了看他，表情平静，只答道：“好，好，好。”
每答一句，点点头。
明珠暗自觉得不妥，待要出声。为时已晚。
那大汉尚未弄清楚怎么回事，迎面已经着了上官一拳。他愤怒之下，显然用了十分力，那人鼻子马上流出血来。倒退数步，才站稳。
周围人发出低呼，这回轮到拂拂冷笑，低声说：“活该。”
一旁有抱着孩子的妇女尖叫一声，要冲过来，被同来的几个人拦住，近不得前。
事情发展太快，那大汉脸上又愤怒又惊讶，回身扑将过来，结果更重的挨了一拳，这回被打得倒到地板上，一张口，血水和着几颗牙齿就吐。
他还不敢相信，再一次扑了过来，又挨了一拳。
这一次他只能坐在地板上了。毫无还手之力。
他徒劳的指着众人道：“你们都是什么。这医院还有王法吗？”
观众中有人窃笑。
上官稍一示意，大志小志一左一右上去将那大汉扶起来。
他挣扎一下，发现左右两只手好似铁钳似的。顿时一扫之前的嚣张神色，恐惧的说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上官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几句话，此刻他突然提高声音道：“住嘴。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伸手指着明珠，冲那大汉吼道：“这个女人，我上官雷霆尚且连一个手指头舍不得动，你倒好，给我打她一巴掌。”
说着掏出一样东西，狠狠的扣在台面上。金属碰撞到大理石，发出一声脆响。乌黑的，一把手枪。
他额上青筋突起，咬牙切齿的大吼：“你不如向着我这胸□□一颗子弹。”
拂拂吐了吐舌头，低声说：“哗，从未看到上官发这么大的脾气，过瘾。在特种部队待过，拳头果然非同凡响。”
明珠正觉得七上八下，急得埋怨她：“你真是，他那脾气，我看你等下怎么收场。”
拂拂响亮的“哼”了一声，说：“这种王八蛋，就是要人治。治死了最好。”
那大汉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的说：“要打架，我不怕你。等我叫人来。”
这上官不听犹可，一听之下，冲过来就抓住他的衣领，连拖带拉的朝门外走，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大道。他走几步，指着门外就说：“叫人来。好了，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候诊大厅的长廊下，不知何时开进来十多辆大奔，清一色黑漆漆的，如同电影里的□□片，旁边齐刷刷笔挺的站满了人。
这边那抱孩子的妇人见事不妙，噗通就跪到明珠跟前，涕泪交加的恳求她：“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向你赔罪，做什么都可以。”
与怀中的孩子哭成一堆，明珠看到那幼儿，才长了三四颗牙齿，小脸哭得皱成一团，惊慌的四顾。心中不由一酸。再顾不得，跑过去叫他：“上官。”
他不理她，兀自拖着那人往外走。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肘，焦急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自他进来这么久，这时候才看了她一眼。簿唇紧紧抿着。因为激动，直喘粗气。
她与他相处不止一日，怕最后真的酿出大事，故放软了声音，说：“这是医院，我以后还得在这里上班。给媒体知道，影响不好。就此算了吧。”
他看着她的脸，一侧有鲜红的指印。于是从喉中低低说：“你算了，我不能算。”
她心下发急，脱口而出：“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瞪着她数秒钟，不再言语。伸手将她拨开。
这时门外车灯亮起，有辆车子驶了过来。一旁的小志看到车牌，立即走出去开了车门。
一个矮胖身材的老头走了下来，人群中有人悄声说：“呀，周书记。”
周书记一见当下这情景，就笑呵呵的说：“二公子，果然在这里呢。这是做什么，也不小了，不好再这么冲动。”
冲明珠点点头。
又低声说：“闹到老爷子都知道了，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上官这才平了平气。恨声对已经晕了头的大汉道：“在音州这块地界，别再让我见到你。”
携了一众人离去。一会儿，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明珠回到办公室，同事们正凑在一处讲得眉飞色舞，拂拂拿出冰来给她敷着。护士长让她回去休息。
她觉得头昏脑胀，心里面五味杂陈。换了衣服出大门，站在当风处吹一吹。冷不丁见到旁边阴影里烟头上的一点红星。
原来他还没有走，她在明处，看不到他什么表情。
她犹疑了一下，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已经走开了。
她站在风口，一侧脸热辣辣，握着冰贴在脸上，一乎冷一乎热。正自出神。
他已经悄没声息的将车子开到她身旁。
她沉默的上了车，他也不作声，一时间车厢里静的沉重。只有转向灯一下一下“卡卡”作响。
她由着他将车子开出去。围着城区兜了大半圈。直到他再也忍不住，一脚刹车停在护城河的大桥上。
他拿出烟来点着了，吸一口，才说：“你倒真是有出息，离了我，你就这幅样子生活。”
冰块融化，水渗湿了毛巾。她一直将之贴在脸旁。这种狼狈不堪的时候，总能给他见到。
嘴头上说：“我生活很好，不牢你挂心。”
他干笑了数声，不无嘲讽的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生活。你真行。你那高贵骄傲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给那种人渣扇一巴掌。”
他的脾气很坏，她惹到他十分震怒的时候，好几次她以为要揍她，最后拳头却砸在她身后的镜子上，也砸过手提电脑。
她平静的说：“送我回去吧。”
他想一想，熄了烟。铁青着脸在车如流水的大桥上掉了头。引来一片刹车和咒骂声。
一路见灯就闯的开到她住处。
时间还早，才七八点钟光景。整个宿舍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老人们将台子摆在亮处对弈，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踩着滑板进进出出，不断传来一阵阵肆意的大笑声。
明珠才一下车。已经有一个脆生生的嗓门欢快的大喊：“妈妈！”
随之一团粉光阵风似的扑过来，她三岁大的女儿举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纸条献宝似的跑到她面前，未站定就开始叽里呱啦说开了：“妈妈你看，我和黄佳乐玩抽纸条，我抽到这么多。”
明珠见她一额的汗，碎发粘在脸上，替她擦一擦，扣好衣服，语气温柔的说：“好。芬姨呢，你先去玩，妈妈等下来找你。”
她眨巴着大眼，面孔如一只芬芳的苹果，怀疑的问：“已经十二点钟了吗？你今天不用上班了？”
明珠肯定的答复了她。她才满意的招呼着同伴跑开了。
打发了孩子，她才想起还有一个大人没有打发。
上官雷霆看在眼内，这时候表情平静，淡淡说：“原来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姓侯的比我强。”
她不欲多谈，只说：“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了。”
他点点头，再不说话。关了车窗，将车缓缓的转了弯，小心的开了出去。
该晚她的女儿破裂允许睡到妈妈的大床上。
她拥着女儿柔软的身体，思绪活跃，直至天明才朦胧睡去。
隔一日上班，午饭时间，她终于对着远远避在一角的拂拂道：“我是艾滋病毒吗？躲的这么严实。”
拂拂这才眉开眼笑：“你一上午不吭气，我这不担心项上人头嘛。”
明珠一边挑着盘子里的青菜，一边说：“他见到妹妹了。”
拂拂不出所料的“吓”了一声，嘴张成O型。随即问：“没说什么吧。”
明珠摇摇头。
拂拂又说：“他不会就此找侯志强麻烦吧。他要找谁麻烦，那太容易了。”
明珠一怔，慢慢的说：“应该不会吧。”
拂拂叹了口气：“你们这些烂账，真不好算。我看你还是好好同他说一说比较好。侯志强要真有什么事，你怎么办。再说，妹妹呢。对她公平吗。”
见明珠不做声。
又叹息着说：“见过倔的，没见过你这么倔的。”
一连几日，明珠都为了拂拂一番话心神不宁。这一日保姆请假，明珠因为拖班，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迟了。
见到妹妹独自一人坐在课室里玩一只洋娃娃。不由心中酸楚。
妹妹见到她，照例很兴奋。抱着等及她身高的娃娃扑到她身上。夹杂不清的说：“妈妈，芭比娃娃，她的眼睛有三种颜色。”
明珠应着她，说：“快将娃娃还给老师。我们回家。”
妹妹小嘴一翘，理直气壮的说：“这是一位叔叔送给我的。是我自己的。”
明珠问她：“哪位叔叔。”
妹妹想了想，答非所问的说：“穿白衣服的叔叔，我看见他了，李老师说我可以收下。我还借给习燕子一起玩。”
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明珠虽不得要领，心中隐约知道。口中告诫女儿：“以后不可以随便接受人家的东西。”
女儿玩的专心，不理睬她。过一会又汇报：“我问那个叔叔，明天来不来。他说后天也不来，以后都不来了。”
明珠无语。她小小的女儿已经发觉了，轻轻问：“妈妈，你生气了。”
女儿虽也有淘气任性的时候，但心是敏感的。恐怕也是环境所致。明珠想到此处，忽然觉得一阵愧疚。
此际她忽然想起，问道：“爸爸回来了吗？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明珠黯然，轻轻安抚她：“爸爸在外国，很快就回来了。”
女儿问：“过年就回来吗？”
她在女儿脸上亲一记，提议道：“我们回家和娃娃照相。”
女儿马上忘记刚才的问题，高兴的答应了。
好容易搞定女儿，将她服侍上床。她才有空坐下来翻翻资料，准备一篇论文。
才坐下，就闻得门铃一阵促响。因是医院宿舍，楼上楼下的同事泰半认识，明珠以为是哪家借什么东西。看也未看就走过去开了门。
不料门外站着的，竟是上官雷霆。
她还来不及将门关上，他已经闯了进来。
显然喝了酒，浑身酒气。
他一进来就往卧房闯，明珠慌忙间跟过去，低声质问他：“你要干什么？”
他甩开她，见主卧室里空空，又回身开另一间，这是保姆房，此际也没有人。明珠见她马上就要开到婴儿房，本能的将身子堵在门口，惊慌的问他：“你这疯子，你要做什么。”
他仿佛野兽一般红着眼睛，呼哧喷着酒气，野蛮的冲她说：“你让开。”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死命护着门锁。如一只被激怒的母鸡，恐惧的对他说：“你要做什么。从我家里出去。”
他垂手看着她，猝不及防的说：“我来看我女儿。”
明珠闻言，仿佛七寸被击中，顿时傻了。
他已经开门进去。
明珠心知这孩子长大，必要承受许多压力，为了锻炼孩子独立，很小就让她单独睡。
房间开一盏小地灯，孩子睡的一派恬然，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条小粉腿露在被子外面，呼吸平顺。
上官将被子替她盖好。又低头凝视良久。他背着明珠，看不到表情。但背影如果可以说话，那是温柔的。
许久他才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将门带上。
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明珠说：“倒杯水给我。”
明珠倒了杯水给他。他一口气喝干了。才开口说：“你也真狠，瞒了我这么多年。”
明珠别过脸去，不看他。
“你看你。”他发狠：“永远是这种表情，我有这么让你厌恶？你怎么可以拿孩子来报复，让我上官雷霆的孩子做私生子。真想杀了你。”
她听了，仿佛被针刺到，一时间只觉得无限委屈，说不出口。片刻才挤出几个字：“我不是。”
他听得怒火中烧：“见我与自己的孩子对面不相识，你开心了。你那点自尊心就这么重要。”
明珠见事实被他如此歪曲，气得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眼泪断珠似的从面上滚下来。她已许久不哭，这一开头，便如同河水决堤，收不住势。
争吵的时候，上官历来没有见她示弱过。见此光景，他多想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但又怕遭到斩钉截铁的拒绝，一时间手足无措。
终于，他换了口气。无限寂寥的说：“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到今日，我才明白过来。你这从不解释的倔强性格，我本该早就知道的。老头子利用了这一点，他对你的了解，倒还超出了我。这中间多少误会。他什么时候找你的。”
“不关你父亲的事。”
他吃惊了。“不是他？”
“是谢蔼惠。你不用什么都怪到你父亲头上。”她吸一口气，时隔数年，此刻她仍然觉得胸口疼痛。“她说，你父亲向来反对。你们已经订婚，问我可否用适当金钱补偿。”
上官听到这个版本，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不愧是政客的女儿，我倒一直小看了她。定是她透露给老头子，说我拆散你与侯志强。老头子不分青红皂白，看到我就暴跳如雷。她那点小小年纪，竟连每个人都设计到了。你那眼高于顶的清高劲，用钱打发你，也尽够了。”
明珠冷冷的说：“不用每件事都推到人家头上。报纸上证据确凿登了你们婚讯，总不是人家绑了你去拍照的吧。”
上官摊摊手：“那是气的。她说你要同侯志强结婚，我想我也可以，一定比你先结婚。”
“胡扯！我同侯志强自始至终一清二白。”
“我那时昏了头。后来你一声不响消失不见，婚礼就取消了。”
明珠愕然，一千多个日子，她唯一的太阳就是女儿天真的笑脸。离了他之后才知道她的存在。她左思右想后决定生下她，是因为她知道，离别之后的这一生，她再也无法遇到第二个上官雷霆。一切不过因为几句话没有说清。后悔吗？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
“明珠。”他叫她。仿佛用尽力气。“对不起。”
他会说对不起，明珠几乎以为听错。
“我真正悔恨，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我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自你走后，每每觉得意兴阑珊。心里怪我父亲，总对他不冷不热，让他对我失望。”
他坐到明珠身边，握住她的手，见没有被拒绝。顿时勇气倍增。
“我们结婚。”
明珠不语。
他有点急了，极力游说：“孩子总是需要一个家，将来她成长，没有父亲可以吗？再说，老头子被我伤心了这么些年，我要回去领罪。看到孩子，想必高兴一点。你至推崇孝顺，让我做一点让长辈高兴的事情。”
她不出声，上官摇一摇她。见她眼有泪光。唇边却带着笑意。
于是长嘘一口气，紧紧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压不住欢喜的说：“不说话就是答应了。真象一场梦。”
可不是。明珠也觉得似一场梦，数年间被压抑的怨与伤，努力建立的要遗忘他的誓言，辛苦催促自己要放开怀抱的重压，以及对女儿将来成长的担忧，凡此种种。被他三言两语通通土崩瓦解，一颗心仿佛这时候，才回到它原来的地方。
他轻声说：“身外物再多也不管用，有些东西，一旦遗失，便如失了灵魂。真好。我又找到我的灵魂了。年轻有什么好，年轻只会争强好胜。”
又拍拍她，犹有余悸：“以后的日子，无论再怎么争执，我们都应该将彼此的话说出来。”
她问他：“你从哪里知道那是你女儿。”
“适才拂拂打电话，告诉我的。”
她终于伸出双手，拥抱了他。
尾巴
“我爸爸回来了。”我这样告诉习燕子。她是我在幼儿园的朋友。
“我才不信。”她表示不信，因为她没有爸爸在外国给她买漂亮的白裙子。
我爸爸在外国的时候，经常会写信给我，寄漂亮衣服，以及糖果。她爸爸不准她吃糖，当然也从来不写信给她。
当我告诉她：“他今天会来接我放学，还要一起去见爷爷。”
她觉得我言之凿凿，于是骄傲的说：“我不喜欢你爸爸。”
到放学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已经在等我了。他们今天都很漂亮，妈妈说的对，他一直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父亲，并且非常爱我。
妈妈今天也很漂亮，还穿着裙子。
爸爸张开手臂，我象一个炸弹一样冲到他怀抱里去，他的下巴扎在我脸上，痒痒的，我笑的双脚乱踢，妈妈在一旁说：“衣服，衣服都踢脏了。”
爸爸将我扛在肩上，一边说：“小脏孩，我的小脏孩。”
又问我，见到爷爷应该说什么。我说：“问好。”
他称赞地说：“好。全靠你了。”
我们坐车坐许久，我都快要睡着了，才到爷爷的家。
爷爷家真象公园，池子里有许多金鱼。我一看，顿时精神了。
要求下去玩。
可是妈妈说：“要先见长辈，才能出来玩。”
她好像有点害怕，问爸爸：“我的衣服有没有皱。头发散了没有。”
我爸爸慌忙安慰她。他们是登对的一对。我喜欢他们。
爸爸带着我在房子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大木门的前面。敲敲门。
里面有人说：“进来。”
我爸爸就进去了，留下我和妈妈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爸爸才来开门，对着妈妈做一个抹汗的动作。
原来里面是一个图书馆，高高的架子上一格一格的全部都是书，窗台下摆一个球桌那么大的大桌子，一个老人坐在桌子后的藤椅子里。
他的头发全部都白了，带一个大眼镜，那个眼镜一直掉到鼻子上头，刁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嘴巴里。
妈妈有点迟疑，轻轻的说：“您好。”
老人家没有作声。只点点头。看上去有点让人害怕。
爸爸在一旁说：“这就是妹妹。妹妹，见到爷爷说什么。”
我想起他之前的叮嘱，于是大声说：“爷爷好！”
爷爷不听还好。一听之下马上咧开嘴笑了，他笑起来脸上全是密匝匝的皱纹，看上去好像动画片里的Q博士。
他乐呵呵的说：“过来，给爷爷抱抱。”
和刚才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现在我不怕他了。
大人老是喜欢抱小孩子。好吧，这招我最擅长。
我不用爸爸妈妈开口，自动蹬蹬冲了过去。
爷爷抱我有点吃力，他一边说：“呀，还满重手的。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真无聊，每个大人都问这种问题。
我去取他刁在嘴里的东西。
他赶紧拿走，笑呵呵的说：“这是爷爷抽烟的，烫到我小孙女就不好了。玩别的。”他的书桌上放着很高的瓷做的花瓶，外面描着大朵的红花。
我问他：“这是什么花。”
他回答：“是牡丹花。”
我马上说：“不对，是大红花。李老师每天奖励乖的小朋友大红花。”
爷爷马上抬起头，大声笑了。爸爸妈妈也一起笑了。
吃饭的时候，爷爷让我坐在他旁边。
他比妈妈好多了，准我一边吃一边说话。原来爷爷的权利比妈妈还要大。
于是我说：“以后我每天要和爷爷吃饭。”
他又咧开嘴笑了。
我很高兴。现在我爸爸不但回来了，爷爷也回来了。传说中的幸福小孩就是这种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