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世界》月隐龙鸣

10、另·人偶的日记

　　我一度觉得很难过。自己竟然只是个人偶。但是现在好多了。师傅说得对，其实我和他们差不多。虽然我不用吃饭。

　　师傅最近很伤心。老多林的女儿死了，跳楼死的。多林是他的好朋友。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这个噩耗告诉多林。多林的妻子朱缔也没有这么做。师傅称之为“善意的谎言”。我不懂，也不理解，因为我不是人类。

　　多林的妻子也死了。是病死的，但是师傅说“是忧郁死的。”
　　我仍然记得那天，那天是我第一次出席葬礼。云洁白洁白的好似棉花，天空则是蔚蓝蔚蓝的好像会吸人魂魄。师傅站在老多林身边。老多林站在墓前，他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我觉得老多林看起来变得很奇怪。我猜想，也许他是知道了。
　　师傅当时只是皱皱眉，什么也没说。
　　我也没说，只是觉得很悲哀。虽然我不是人类，也不知道人类的感情，也不知道人类的表达方式，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偶。卑微的人偶，永远没办法变成人。
　　但是心中还是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悲哀

　　一个多星期后，我和师傅又一次去墓地。不过这次去看的是老多林。教会按照朱缔的遗愿将莉莉的尸体移葬在他们中间。
　　在等候的时候，我问师傅：“为什么不告诉多林真相？要是，要是你和朱缔……”
　　“那只是爱，”师傅淡淡地说，“多林有多爱莉莉，这个消息对他的伤害就有多大。”
　　“要是朱缔说出来，她也许也不会死。”
　　“多林深爱着自己的家庭，朱缔也是。”
　　“为什么……要是莉莉在就好了……”我轻声地问，声音小得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
　　师傅没有再说话。
　　不久牧师到了。他翻开他那厚厚的黑皮书，开始神神叨叨地念叨些什么。大家都低着头默念着。所有人都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回头看身边的师傅。师傅抬着头仰望着蓝天。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多么的深，多么的高远——那高高的歌特式尖顶上的天空是那么的蔚蓝，那么的深邃。那扶摇而上白云，一圈一圈不断盘旋就像长长的白色阶梯，一直通向那充满光明的地方。那清越的钟声仿佛是穿透了云层，从那遥远的地方而来。
　　“人是什么？”师傅的声音很飘渺。
　　人是什么？人就是你们一样生物。人就是……一个答案卡在我的喉咙里。呼之欲出，却依旧在质疑。
　　“人是为了守护什么而存在的。一个不错的生活，一个深爱的人，一个幸福的家庭，或是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守护是没有错的，不管是伤害还是受伤……”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不是人，所以我无法理解。我当时只是想如果能永远跟随着师傅那便足够了。

　　最近，安妮离开了。她带着她那些古怪又蹩脚的东西走了。她说——这个剧团束缚了我的前程！我可不想和这个快破败的东西同归于尽！
　　于是在团长还没有因为受不了她那些漏洞百出的剧本（如果那能算剧本的话）题她出门之前，安妮就拖着她那些奇怪的大箱子离开了。
　　对于她的离开，没有人感到遗憾。大家早就受不了她那心高气傲的坏脾气。
　　对于她临行前的那句“我很快会成名！我会成为伟大的大作家！”，大家的想法却各不相同。有人嘲讽，有人叹息，有人一笑而过。
　　虽然我不识字，但是师傅曾经说——如果你能写字绝对写得比她好。她那些连孩子都不如。但是她却每次都很自信地说——我会写得更好！我总有一天会写出好的故事的！虽然我不喜欢她的人，但是每次看到那样的她我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