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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日光 ...

  •   {1}
      开始注意那个人,是在什么时候?
      扪心自问的时候,时间已经久远得他无法记起。

      “喜欢”之于苏昀,就像是陆地之于鱼,全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物。
      他不相信爱情。
      是的,他不相信,从很早开始。
      记忆中的“爱情”“婚姻”,囊括的也只是昏暗的光线,耳畔此起彼伏的钝重声响以及女人抽抽噎噎的哭声。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人这么形容过他的父母,鹣鲽情深。
      那时小小的他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人半晌,困扰地搔搔脑袋。他始终是无法相信那人口中所谓的“鹣鲽情深”是什么概念,想破了脑袋努力记起的,也只是面容颓丧地缩在墙角的母亲。
      很久之后,他在家中无意翻出了一本老旧的相册。扉页是用墨迹浓重的钢笔写下的誓言。
      ——Darling you know I love you till the end of time (亲爱的你知道,我爱你,直到海枯石烂)
      他忽然想笑。
      他继续往下翻,看见那些边缘略微破损的相片上,无比熟识的两张脸孔。他们的笑容和他记忆中、所见的那种表情大相径庭,他从未见到过那样的神情。
      那样即使他还涉世尚浅,却能轻易联想到“爱情”这两个字的笑容。
      他收起了那本相册,藏在衣柜深处,算是为他们祭奠他们曾经有过的爱情。
      在那一年,父母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没有爱情的婚姻,像是被蛀空的房梁,只是凭着一种惯性在费力支撑着,不让它倒下去。已经是禁不起任何雨打风吹,又如何能够承受那用力一撞的力度。
      他只记得事发的那天晚上,母亲一夜没有回家。父亲在留下一烟缸的烟头后也甩门出去。他乖乖地把作业做完,老老实实躺回床上。
      翌日是周末,他却在清晨便被吵醒。
      紧闭的房门仍旧是无法阻挡那些尖锐的骚动,他小心翼翼开了门,站在门口。
      原本便不大的客厅此刻挤满了人,那些脸孔因为夸张的神情而扭曲着,在他的视野里模糊开来。他开始觉得害怕,畏畏缩缩地沿着墙往浴室走。
      离他不远的地方有钝重的响声,女人尖锐的哭喊刺向耳膜,苏昀停了动作,站在原地却迟迟没有回头。他害怕。
      “小昀!”
      父亲的嫡亲表姐眼尖地一把将站在外围的他扯进人堆里,手指箍在他的肩上强迫他抬头看过去。
      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场面。
      不会忘,也不能忘。
      父亲死死揪住母亲的长发,眦目相对。他抓着她的长发,口齿不清地低吼着什么,表情狰狞。她的头被他不断地往地下撞,前额磕在水泥地上,混着灰尘流淌了满地的血液。她一直在尖叫,哭喊。
      她在叫一个陌生的名字。
      周围有人去拦父亲的动作,却又有更多数量的人去拦那人。于是混乱的场面蔓延向四周,父亲的嫡亲表姐在躲闪的时候依旧是死死抓着苏昀。她声音低低的,含含糊糊地对他说着一些什么。
      他只觉骇然,什么也听不进去,唯独一句话,用力地,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的心脏。
      “小昀,你妈妈是个偷人的婊子。”
      他想,是那时候起,他才开始不相信爱情,对女人避如蛇蝎吧。

      {2}
      在他们离婚的那一年,他爱上了摄影。
      他记得有人曾对他说过:“小昀,你知道吗,好女人,一定有一双漂亮的手。”
      那之后,他信以为真,他不断地找寻那样的女人,可总是失望。
      一直到遇见了那个人。
      平心而论,她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是糟糕到了极点。那种印象一直保留到了他认识她很久之后,即使是他开始在意她。她给他的,依旧是让他想到便要蹙眉的印象。
      那个时候的她,马虎、迷糊、大大咧咧却又咋咋呼呼。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也没有他料想中的花痴表情。她只是很迷茫,很严肃地扯着他的袖子问:“你认识苏昀吗?”
      天知道那时候他是多想笑。
      可是在那个环境里,他笑不出来,只是绷着双臂,神情淡漠地嗤笑她。
      他在看见她的神情时,已经瞬间反应过来她弄错了表白对象,这样迷糊的性格着实让他厌恶。可是她却也给了他惊艳——那张照片。
      他在画室的暗房里洗了大大小小版式不一的照片。某日叶昱骁误闯暗室,那些相片就给了他留下了话柄,让苏昀每每揶揄他和尹浅绎的时候,他都有机会反唇相讥道:“哟,你还说我们呢,你洗了那么多张相片,意淫人家小妹妹好久了吧。”
      那时他还不知道,她和他们之前存在着怎样不可磨灭的牵绊。
      一直到后来,尹浅绎告诉他,要领一个人去画室。彼时他只是一脸蹙眉不满的模样,却也没有出声反对。他们认识了太长的时间,他了解尹浅绎的性格,若不是对他而言极为特殊的人,他不会让那人闯入他们的世界。
      于是那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
      那时的他只是站得距她最近而已,冲上去护着她,也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换作是谁,也会作出这个反应,所以当时她对他而言并不特殊。可是同样的场景在叶昱骁眼里却变了味儿。
      他是见过他满暗室的相片的人,那之后,他总会旁若无人地揶揄他,苏昀因为此事每每都对他白眼相向。或许也是因为他一直在耳边唠唠叨叨她的事,那个人才会在记忆里面不可磨灭吧。
      只是等到他把一切都想通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刚开始让她同自己独处,完全是出于保护叶昱骁和尹浅绎的立场。毕竟深交那么多年,在那两个人之间搭线的,也是自己,他深知HOMO的处境,所以才会争取给他们更多独处的机会。可是叶昱骁非但不领情,还要将事实夸大好几倍,添油加醋地在尹浅绎耳边描述,致使尹浅绎都会笑着揶揄他:“苏昀,你对我妹子有什么不轨的念头。”
      他简直是有口难辩。

      {3}
      苏昀记得,自己在十岁之前,一直都是个能言善道的孩子。
      可是十岁之后,他开始不善言辞,甚至完完全全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离开。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那个女人床前哭着求她,求她回来,求她不要抛弃自己。可是她还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只留给他一串钥匙,以及一封信。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是简单地告诉他,她走了,给他留了一幢房子。
      那时他睡眼惺忪,却飞快地套上外衣往外跑。他以为这是母亲给他的惊喜,她一定就在那幢房子里等着他,等着开始他们新的生活。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
      可是没有。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那个地址,只看见了两幢一模一样的别墅。他走进了左边那幢别墅的院子,小心翼翼地,战栗着手指开了门锁。
      迎面的空气中满是呛人的尘土味。
      他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怯弱的,颤抖着的,带着哽咽的。
      他冲着空荡荡的房子叫喊:“妈,你在吗?”
      没有人应声,只有他自己颤抖哽咽的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面不停地回旋,回旋。
      他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停止。
      “她不会回来了。”
      他身侧有一个嗓音,有些沙哑的,有些轻飘的。
      他转过头。
      那一年,他十岁。
      那一年,他遇见了十四岁的Jarvis。
      他静静看着他,Jarvis也静静回望他。
      苏昀没有问他是谁,他亦然。
      但他几乎是立马认出了他。
      “我叫Jarvis。”
      他笑笑地开口,神情像极了母亲。
      苏昀原先是迷茫地看着他,在他开口的下一秒,眼神却忽然变得无比憎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口,他想他一定是疯了。他不想再看见眼前的那个人!该死的!他为什么要用那张脸对着他!他为什么要那么像那个女人!
      “哦,”Jarvis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和你一样啊,她不要我了,送一幢房子打发我。哈哈,用身体换来的房子。”
      他没有忽略苏昀眼底浓浓的怒意,但却一笑置之。他们面对着面,之间只隔了一圈栅栏。那时的苏昀比栅栏高不了多少,可是他却出人意料地翻了过来。Jarvis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还没等他作出回应,苏昀早已一拳挥了过去。
      “你能不能不要那样笑!”
      他像是困兽,绝望地呜咽,试图以暴力宣泄自己的难过。Jarvis自然不甘示弱,回敬他以力道更大的一击。两个人像是绝望的小兽,狼狈地厮打在一起。
      苏昀年龄比Jarvis小,力量自然也弱得多。未多时,Jarvis已反剪着他的双手将他压在地上。苏昀满脸的泪痕,浑身的尘土,好不狼狈。
      “你发什么疯,”Jarvis喘着粗气,“我们难道要为那个女人闹成这样?”
      苏昀用力挣扎,却脱不开他的双手。他听见自己在重重喘息,未变声的嗓音带着呜咽尖锐地回荡在别墅上空:“那是我妈,不是你妈!不是你妈,不是,不是……”
      Jarvis站直了身体,叉着腰看狼狈地趴在地上的苏昀。他满脸的尘土,眼泪冲刷下来画了一道又一道的黑印。他嗤笑,伸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的小他四岁的弟弟。
      “是爷们儿就给我站起来。跟个娘儿们似的趴在地上耍赖算什么。”
      苏昀不搭理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Jarvis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只觉得好笑,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污渍。
      “傻小子,为了个女人哭成这样。她水性杨花习惯了不是,你哭成这样她回得来吗。她是生我的人,但是不代表我就认她是我妈了。在我眼里,她和个婊子差不多。”
      他话还没说完,苏昀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在他措不及防地坐到地上去之后,双手捂住耳朵冲了出去。他听见他哭得沙哑的声音:“我妈不是婊子!不是不是!”

      {4}
      其实他心里清楚Jarvis是什么人,可是他就是下意识地抗拒这个人的存在。
      他讨厌他。
      他提醒着他,那个女人不是他一个人的妈妈。他同样也是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见证。
      他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所以到后来,他在那个地方看见夏尹瑭的时候,拉着她离开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
      是的,那时候他就知道她对他而言是什么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害怕。
      她并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不知道她值不值得自己去在意。于是他尝试漠视她,讽刺她,不断地提醒自己他非常讨厌她。
      可是又有什么用。
      他做了这么多,其效果也只是反作用,让她对自己而言更加特别。
      他从来不对她说这些,即使是后来,她离开自己的时候,他也从不曾提起。
      他会害怕。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出去任人蹂躏。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可能再次做出这样的傻事。
      Jarvis不同。
      他可以赤裸地面对自己的伤痛,可以坦然地周旋于花丛之间。可是他不行。即使是夏尹瑭,也只能够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那个女人曾经那么决绝地离开了。
      从不曾回头。
      他不对夏尹瑭表白,他只对她说“以后我给你一个承诺”。
      那已经是他剖白真心的最大程度。他不善言辞,不可能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他有多喜欢她。
      那句话说出来太暧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那句话,能留她在身边多久。
      所以后来那个承诺,在她离开时,也只是变作了等待的一个约定。
      他决定赌上自己所有的勇气,花一年的时间等她。

      {5}
      等待的那一年,他已经忘记了是如何度过的。
      她走后的第一个月,他始终记得她说“好”时弯弯的眼和上翘的唇角,这让他有些忐忑,却始终是抱着“她或许会回来”这样的心态。
      半年后,或许是习惯了等待,他变得麻木,却依旧忐忑。她会回来吗?尹浅绎对她来说那么重要,她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她会回来”与“她不会回来”就像是天枰两端的砝码,始终摇摆不定。在他接到电话的那一日,左侧的砝码被加到了最大值。
      他几乎是用了自己所有的期盼来赌,她会回来。
      可是她依旧没有回来。
      一辈子那么沉重的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是那么轻易。这令他感到茫然。
      倘若她回来,他会对她说什么呢?
      或许会说,“夏尹瑭,你终于回来了。”
      或许会说,“夏尹瑭,你过得好吗?”
      又或者,他会说,“夏尹瑭,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可是,他会说一辈子吗?他会那样笃然地告诉她,“我想要留你在身边一辈子”吗?
      不会的,他不会。他有该死的理智该死的自尊,所以她永远都不会听到“一辈子”那样沉重的三个字。
      况且……她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些,他几乎是要窒息。
      她不会回来,所以他会离开。

      {6}
      他站在那个女人病房的门前,指尖几次触到门把手,却始终没有压下去的勇气。
      太多年没有见面了,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可是却依旧来了,站在这里。
      同她仅仅隔着一扇门一堵墙的距离。
      那么近,那么近。近到让人觉得,她离开的那么长的时间,也只是弹指一瞬。
      夜逐渐深了,他仍旧背着包站在那里。
      周围的病房门总是开开合合,人来人往,而他面前的这一扇始终门扉紧闭,像是一座堡垒。坚不可摧。
      他向后退了两步,疲倦地坐在长椅上。面前有护士经过,偶尔有说笑声。稍微年长一些的护士过来询问他,是不是来探望的。他摇头,那位护士长长叹了一口气,问他,“你是那间病房的病人的亲戚吗?”
      她伸手指向的是隔着那个女人的那扇门。
      他默不作声,亦不否认。
      “她住院很久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癌症末期,能活的日子不超过半年了。听说很久以前丈夫就和她离婚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唉……”
      他不搭腔,安安静静坐在那,脸埋在掌心里,手肘撑着膝盖,就那么弓着腰坐着。似乎是很久吧,那年长的护士早已经离开了,他悄无声息地坐在那,指尖湿漉漉的。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她拉着他的手,沿着斑驳的马路缓缓地走着。她说,“小昀你看,落日是不是很美?昀是日光,小昀就是太阳,能带给人很多的温暖呢!”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记不清楚了。印象里只有那天的落日,那么艳丽,美得似乎能刺伤人的眼睛。
      他的手似乎僵住了,指间掬不住的液体一滴一滴地顺着指缝漏下来,他深深吸气,慢慢站起来。
      病房里很暗,他拧开门把手的时候有森冷的风扑面而来。她一向都是畏寒的人,到了晚年却只能独自守着这空荡荡的房间。他走得极轻,缓步挪到她的床前。
      太暗了,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他也不想看清。他只是飞快地将东西放到她的床头,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被轻轻掩上。
      黑暗里有人坐起身来,伸手极缓地拿过床头的相册搂在怀里。
      那上面似乎还有他指尖的温度,好像抱得越紧,就能够将这么多年来亏欠他的爱统统弥补给他。他不愿见她一眼,不愿对她说一句话,可他在她最后的生命中留给了她最珍贵的礼物。
      那些她错过的,他的童年。

      {7}
      再次回到这个城市,已经是两年后。他背着包顺着街道慢慢回忆,那些他曾经驻足过的,留下记忆的地方。
      穿过斑马线,他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Jarvis,还有林秸雅。
      他应该神色漠然地离开,而不是这样,被潜意识所控制,存着侥幸的心理,企盼从曾经离开过她身边的林秸雅那儿获得一丝一毫的关于她的消息。
      他站在他们面前,僵硬地寒暄着。
      他问她,“她还好吗?”
      彼时林秸雅的表情瞬间僵住,但那只是一瞬。他忐忑地注视着她,她微微缩了一下肩膀,似乎要挣开一边Jarvis握着她的手。但那只是徒劳无功。
      于是她笑了,“她很好。”
      她很好,她很好。
      他长长吁一口气。
      是的,她一向都是这样,有他没他无所谓,只要尹浅绎在她身边,她永远都很好。
      他不想再停在这里,他回来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所以他该走。
      “是啊,她很好,好得永远也不会再感觉到痛。”
      在他转身的时候,一直僵站在那儿的Jarvis忽然开口,语气嘲讽。他停住,回头去看他。
      “什么意思?”
      Jarvis重重冷笑。
      “她死了,你难道不知道?”
      他飞快地转过头去看林秸雅,神情茫然。
      林秸雅慢慢点头。
      他无法思考,只是呆怔着看她,视线逡巡。
      她死了。
      她死了?
      这简直是最大的一个玩笑。
      她怎么可能会离开?
      那个会跟在他们身后“哥哥哥哥”地撒娇的夏尹瑭,那个倔强的时候张牙舞爪得像只小刺猬的夏尹瑭,那个拼命拒绝他为自己付出的夏尹瑭,那个揪着他衣襟哭得战栗不停的夏尹瑭……
      那个,唯一让他想要给一个承诺的人。
      苏昀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耳边回荡着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沙哑的询问。
      “什么时候?”
      “两年前,火车事故。”
      林秸雅说得很慢,字字清晰。苏昀直直看着她,却视线空茫。
      她挣开Jarvis的手,慢慢摘下颈间的葫芦形坠子,递到他面前。
      “这个是她的骨灰,你收好。”
      Jarvis动作异常激烈地伸手来夺,林秸雅挡住他的手。
      她把那个坠子放在他摊开的掌心里。
      然后她拉着Jarvis慢慢同他擦肩而过。
      她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信吗,尹瑭她,其实很喜欢你,只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8}
      时间过得太快,当苏昀再次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距夏尹瑭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年的光景。他在画室的不远处开了家咖啡厅,不大,却倾注了他大半的心血。他取名为“瑭”,借此纪念那个人。
      Jarvis和林秸雅在一起将近四年,四年来始终是分分合合。他们因为夏尹瑭走到一起,之间隔阂的起源也是她。为着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人而争执,这样有意义么?
      苏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Jarvis,他的神色带着倦意,却又无比彷徨。
      他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他印象里的Jarvis,没有一次不是谈笑生风,即使是在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即使是再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即使手中捧着她的骨灰的时候,也没有一次有过这样的神情。除了夏尹瑭,能让他如此动容的,也只有林秸雅了吧。
      苏昀长长叹了口气,“相信你的意识,不要后悔。”
      他说的话那么隐晦,深沉到让人难以理解。
      Jarvis蹙着眉看他。
      他神色淡漠,颈间葫芦形的坠子服帖地吻着皮肤。Jarvis忍不住开口。
      “你打算守她一辈子?”
      “不知道,”他别开视线往外看,半晌又回过来看Jarvis,“如果你等到对的人,就不要再耗下去了。”
      “喔,”他挑眉,“那你呢?”
      “我也一样,”苏昀仍旧是淡淡的模样,“只是我需要时间去适应而已。”

      {9}
      一个盲人,适应光的日子或许只要一天,但要忘却光的模样,或许要穷其一生。
      他在最黑暗的时候遇见了她,又怎么能在荏苒间就将这束光忘却?

      尹瑭,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什么才是永恒。
      那时候我告诉你,永恒,就是你能记住的那些瞬间。
      其实我错了。
      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日光。
      而日光,既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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