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大荒南经篇《秦时明月同人》》焦糖布丁

68、第 68 章

　　金乌负日，修炼到了这个程度的黑龙神很少造梦。但见过蚕女不久，黑龙神再一次陷入一个诡异的梦境。
　　这一次很奇怪，他从另一双眼睛背后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一路往北，远远看见八座高台，这是昔日大禹杀死相柳之后，相柳污血浸透的土壤沾满毒气，多次塌陷。后来不得不挖了大池让血流在池里，挖出的土则修造高台，后世称作共工之台。
　　越过八座帝台前继续北上，一直到神识触到一片屏障。屏障那边目力所及只见一个巨大凹陷的坑谷，一眼看不到边际。谷中少有草木，也无居所，只看得见隐隐约约有人走动的模样。
　　深渊黑沉沉看不真切，终年照不进阳光。其间怪石嶙峋，有浓雾滚动。
　　意念一动，他穿过屏障，刚刚置身谷底，便看见一张巨大丑陋的脸朝自己迎面扑来——那鬼脸是酱紫发黑的颜色，眼眶中只一只眼死气沉沉地盯着他，或者说是盯着他身后的某个东西。
　　卫庄一侧身，那丑陋的脸便扑向了身后，原来那里有一个矮小的侏儒鬼，也是独目，青黑色。两个紫黑怪物下半身都是一条粗大的蛇尾。顷刻间，两只怪物已经扑抱在一处，互相撕咬啃噬起来。
　　卫庄抬起头，远处走来走去的影子也都清晰现出一个个拖着蛇尾、死气沉沉的人。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这，就是鬼国。”
　　人首而蛇尾，是古老神族的形态。
　　卫庄陡然意识到，复活古神的行为，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几万年来，无数的古神死去，其中有一些在上天眷顾或者诅咒中没有湮灭，而是如同女丑和刑天一样，成了行走人间的尸神。再后来，有人开始有计划的复活上古大战中陨落的古神。这些尝试看来都以失败告终，那些失败者被安放在了大荒之北的巨大深渊中，成了传说中死亡的国度——鬼国。
　　鬼国里行走的，不是人死后化为的鬼，而是神死后，以死人的形态行走的尸。
　　西方天幕浓重的云层之后闪过诡异的亮光，像是有闪电撕裂天际。一阵死一样的寂静之后，脚下的地开始震动，行尸走肉一般的僵尸忽然激动起来，互相撕扯着朝着深坑的峭壁爬过去，嘴里发生恐怖的声音。
　　“时间到了。”耳畔的声音突然说。
　　黑龙神正要问什么时间到了，就看眼前的景色急速倒退，与来时跨越高山时的从容不同，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神识变被拉回了躯体之中。
　　他一睁眼，就看见小猎户盘膝坐在自己对面，对自己说：“我的时间到了。”

　　西方天幕之中，此刻一片血红，巨大的火球滚落下来，砸在不周山残存的山头，然后一路滚落。所过之处，都燃气浇扑不灭的大火。
　　住在黑海附近的人族村落在风雨飘摇中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人有些拼命往山上跑，有些顺着大枫往高处走，想要逃离这一片燃烧的土地。
　　村里的巫师双手托举向天空，大声喊着：“是天神、是天神发怒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风更急了，天火不断坠落，砸在山上、砸在黑海里、砸向四散奔跑的人族。
　　大地裂开口子，山顶被削去一段，黑海里传来惨叫声，一簇着火的石头砸在大枫身上，大枫燃烧起来，被困在其上的人发出绝望是喊叫。
　　“蓉姑娘——蓉姑娘！”人群里一个发色微黄的猎户四处寻人，现场实在太混乱了，他根本看不见更远的情况。
　　一只手忽然按住他的肩膀，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沉稳地在他耳边说：“你在此别走动，我把她带回来。”
　　“是你？你知道——”那黄毛猎户还要说什么，他身边的小猎户却已经不见了，片刻之间，他已经是人在百步之外的大枫上。
　　端木蓉被天火燃起的黑烟熏得满脸通红，双足已经起泡。她在绝望中只见那个话很少但是眼睛会说话的小猎户从天而降，落在她身边，一手扶住她后背将他打横抱起，然后腾空一跃就离开了滚烫燃烧的树干。
　　端木蓉看着盖聂侧脸，想起他骑在怪兽身上，被遁入地底时候的画面。她终于确认，这个男人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里。他不是人，看起来更像是传说中从昆仑来到人间的神，传说他们不会老去，拥有漫长的生命，下一刻就会飞天遁地离开自己。
　　盖聂在混乱的人群中，把女人交到黄毛猎户手上。他一言不发，只将头一点，转头就要离开。
　　端木蓉终于可以开口，她叫住他：“你，你要去哪里？”
　　盖聂头也不回：“还有人留在上面。”
　　端木蓉嘴唇翕动几下，千言万语汇做一句：“你不要死。”
　　话音一落，小猎户已经不在原地。

　　焦枯的树干被天火一点就燃，受不了火焰灼烧的人开始往下跳。然而下面的黑海却并非寻常水域，落入黑海的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便被吞没了去。
　　盖聂不停的把能够触及的人抛回陆地之上，但他能救的人实在太少。人们惊恐之下互相踩踏，受伤之后失去冷静，更多的人绝望而恐惧地坠落黑海。
　　在天道的力量下，人们毫无还手之力。
　　盖聂想，他还不够强大。
　　再次救下一个人人后，盖聂靠在岸边的巨石上稍作喘息。来回的穿梭，数次被天火击中，他变得异常狼狈。
　　“看来你需要帮忙？”一个粗狂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
　　盖聂一怔，回头看见一个无头巨人站在身后，从他化作眼睛的双乳上看出一线嘲弄天道的无所畏惧。
　　这个笑容让他一瞬间想起了另外一张脸，也是一样不羁于天道规则，时时下巴微微上扬，露出坏坏的小心思。
　　那个人一直都简单而热烈地活着，努力着。比起自己，他实在是很直白和诚实。
　　是他骗了师弟，以一厢情愿为他好的名义，将分离描述得简简单单，不过是回头再见的短暂告别。
　　然而，他们险些再也见不到了。
　　小庄啊……他如果想起了了，会恨自己吧。
　　“如何，你怕了？”刑天从肚子开口的地方发出声音，大得像打雷。
　　现在的确不是回忆的时候，盖聂：“正是需要，多谢。”
　　二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盖聂身型灵活，擅长轻身纵云之术，刑天体格庞大力气足以开山裂石，一手舞动干戚将从天而降的巨石挡下，另一只手可以轻松抓住盖聂从树干之上抛下的人族。
　　却在此事，天上云层卷积，慢慢有了漩涡的雏形，其中黑洞洞的，不知链接到了何方的域。
　　刑天心头一悸，正要抬头提醒盖聂，却见一道骤然爆亮的闪电从那黑洞中直劈而下，正正披在留在大枫树干之上的盖聂身上。
　　紧随而来的炸裂之身，震得天地陡然失声，一切好像都停滞了。
　　“大枫——”刑天握紧干戚，双乳化成的巨目睁的大大的。
　　他喊过之后许久，才有个黑漆漆的人影从树干燃起的天火之中踉跄而出——正是之前白白净净，现在已经黑漆漆冒着烟的小猎户。
　　刑天大笑起来：“就知道你不该熬不过第一轮。”
　　话音未落，第二轮天雷已在酝酿，天空中有球形火闪团团滚动，还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盖聂挨过了这一轮，他已经皮开肉裂，伤口崩出鲜血。
　　他叹了口气：“我的时间到了。”

　　千里之外的北境龙君洞穴中，卫庄眯起眼，若有若无的强悍气息散发出来。他问：“什么时间到了？”
　　对面的小猎户神色平静：“天地虽然永寿，神却会死，对不对？”
　　卫庄面色沉下来：“你想说什么。”
　　“神也免不了死去，何况天地间一个小小的妖。”小猎户笑了一下：“龙君，我要离开了。”
　　卫庄登时眼前一阵恍惚，这个笑容他好似曾经何时见过。细节如何记不得了，只记得心口什么东西被强行生生拔了出来，从此再也摸不着。
　　他的眼前泛起带着血色的金辉，嘴里生出獠牙，身体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他看见自己伸手抓住眼前的小猎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不——许——走！”
　　小猎户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充满了留恋，头发却肉眼可见变得灰败。
　　熟悉的恐惧和愤怒袭上，卫庄单手死死摁住对方，一只手撑着头，忍受着突然袭来的剧痛。他有一种预感，他要想起来了。
　　被某种强大力量强行抹去的那段记忆。
　　实在太疼了了。
　　剧烈的疼痛让鳞片逐渐覆盖了卫庄的身体，使在人型与龙形之间摇摆不定，这是他脆弱又疯狂的时刻。巨大的龙尾露出来，拍打在山洞的石壁上击碎了坚固如天铁一般坚硬的岩石，碎石落下来。
　　黑龙神用仅剩的意志控制自己的力气，将已经整个头发灰白小猎户压在下面。
　　石头砸在黑龙神身躯之上，又滚落地面。
　　一滴、两滴。
　　血水滴下来，溅在小猎户的唇边。他的眼底有一种难以理解的遗憾和解脱。
　　尘埃落定后，年轻人说：“抱歉。”
　　以为这样忘记就好，从此大道一人独行，何必一起对抗上天。
　　是我优柔寡断又自私，最终还是让你想起来了。
　　原本，不想让你这样痛苦。

　　（补完）

作者有话说

　　略微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