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27 ...

  •   话音方落,还不等赵昶做声,夏晴抢先挽住李云萝坐到一旁,笑着宽慰:“你要是见到许令本人,决不会有此一说。他至今未娶,就是为等你,如今你说退婚,教他人如何看他,又如何看你?”

      李云萝却不为所动:“我本无颜见他,更无颜嫁入许家,他人议论,本就由不得我,还请君侯与夫人看在昔日情谊上,成全云萝一回。”

      夏晴初开口时赵昶还在暗自点头,等到李云萝的话说完,他面上也无甚剧烈波动,先对着李云萝说“你不必多想,过去之事和这门亲事并无抵触。何况你今日才到,有什么事也不必急在一时”,说完转向夏晴再叮嘱:“我还有事,一切有劳夫人。”

      夏晴会意,迎上前相送。赵昶走到门口回过头,看着一脸决绝的李云萝,神色语气皆深沉:“你后半生安定,先生也可含笑九泉。”就不管蓦地惨白下脸色的李云萝,抬脚出门,找许琏商量从哪几州拨兵之事去了。

      赵昶走后,僵立的李云萝怔怔落下泪来,之前她在夏晴面前态度坚决,言语毫无回转,夏晴因素知她脾性,也未苛求,只是一味说些旧情和许璟的好处来劝她。此时的泪水,全在夏晴意料之外,递上绢巾,握住李云萝的一只手问:“千辛万苦才回来,怎么哭了。你在异地种种许令都知道,他等的是你,要娶的是你,别的,就不算什么了。”

      李云萝顺势下跪,泪水已然干涸,无论夏晴一再以“许令决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相劝,始终咬住下唇一字不发,但她眼中屈辱之色愈重,十指掐入手心,手心里很快鲜血淋漓。

      李云萝回来后不久,婚期定下,六月廿三。

      婚期渐渐逼近,一日得假,许琏去找许璟,来问究竟李云萝进门后自己搬到哪个院子合适,在书房门外他看见许璟穿着葛布单衣坐在窗下的漆案旁,全神贯注地篆印章,阳光洒在身上,好像一眨眼人就消失在光中,让许琏不由屏息凝神等着。没过多久许璟停下手,瞄到拢手靠在门上的人后问:“怎么不进来,来了多久?”

      “一会儿。”许琏这才走进书房,坐下之后看到刚才还在许璟手上的两枚玉石印章,随手挑了一枚,濡上朱砂试印,只见“携手同行”四个篆字,立刻知晓另一枚上刻的当是“惠而好我”。许琏把印章搁回去,手指轻敲案面,偏头看着许璟说:“这是送给李小姐的信物吧。”

      许璟点头,拿起一枚反复看了看说:“太久不动手,难免力不从心,你拿的那枚刻得好些,就挑那枚送人吧。”

      “阿兄倒是想得周到,也不嫌琐碎……”许琏想到些赵府传出的流言,想说犹豫着还是没说,故作轻快地对许璟说,“这李小姐进了门,我总不能再和阿兄住一个院子了。”

      “还有两个院子空着,你还是和我住得近些吧,万一有什么……”话说到一半停住,许璟对听得正出神的许琏微微一笑,“由你,你自己挑就是。”

      许琏跟着点了点头,又笑说:“这两枚章子可提醒了我给你送什么做贺礼。”

      许璟却绕开话题,说:“听大人说这些时日调兵换防事物繁多,你自己当心。”

      许琏只管笑:“我又不是纸扎的,不至于见风就散……”

      尾音未落许璟先拍了他一下,许琏就不再说,陪许璟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人到了门外回头,见许璟盯着那两枚印章走神,不免叹口气再看一眼,许璟还是坐着动也不动,于是叫了一句,许璟很快若无其事地含笑把目光移过来,许琏心头一紧,无言摇头,接着默默离去。

      ……

      刘松抵达雍京之日,实比预定的日期早上一日。为了一探雍京风貌,刘松在离雍尚有百里之遥时甩下大队随从,挑了两个亲随快马加鞭不作声张地进了城,进城后只见商贾云集,行人如织,其繁华并不逊于他刘家数代苦心经营的封乐城,而隐约透露出的穆然浑厚,已有了些昔日国都的风范气势;再与一路上的见闻印证,他那一直未减的戒备越发盛了。

      一行人走在人群中,虽然衣着华贵但面带风尘,倒也不十分引人注目。刘松吩咐亲随中一人道:“去打听清楚大将军府的位置,既然到了雍城,宁不朝天子,却不能先不见识赵大将军。我还真想看看,这近十年不见,他变成什么模样。”

      他貌似轻松,怨毒之色还是流露在眼角和语尾。二亲随因知因果,都想雍京之行名为尚公主,实则却是身为借兵的凭证,凡事都不比在都殷可随行而为。一人便低声劝言:“二公子,此时此地……”

      刘松不等话说完冷笑,报以不屑目光:“我怎会不知此为何地,只是去远远拜望一下,又不上拜贴,何必谨小慎微至此,他再如何权倾朝野,始终是臣子。”

      亲随不敢再劝,四处打听大将军府的所在,等三人慢悠悠晃到府外,却发现大将军府分外冷清,几无人员往来,与他在都殷听到的“门庭若市”的传闻大相径庭,而不远处却人声鼎沸,于是又走到热闹处,发现是赵昶私邸,张红结彩,而围观者众多,硬是把一条宽阔大道拥得几乎水泄不通。还没来得及打听究竟是何好事,就看见府门内走出一人,穿黑色礼服,黑色映衬下,愈显清俊,顾盼间自有优雅疏朗风度。

      刘松看来人眼熟,问身边亲随:“这是何人,怎和许琏许文允这样像?”

      话说完刘松已反应过来,再看看来人,立刻神色复杂,无意识中一句话飘出来:“原来是他,险些忘了……”

      他盯着许璟,许璟这时恰好目光转到刘松所处,发现人群外有人正盯住自己,神色与旁人俱不相同。视线相接之际刘松看见赵昶夫妇走出来,为免赵昶察觉,刘松急忙偏开目光,与亲随隐入人群之中。

      赵昶走到府门恰见许璟目光如在人群中搜寻,正当他也下意识地随之远眺时,许璟已收回目光,面对赵昶一揖。赵昶伸手去挡,触到许璟的手,盛夏天气,那双手却是凉的,一丝汗意没有。

      赵昶被寒意一激,觉得浑身也冰凉起来,许璟正在看他,温和了彻地笑,平静外还是赵昶熟悉的隐忍。赵昶张口欲语,还是难以启齿,终于李云萝头盖蒙巾,在晴翠的搀扶下款款走出门来,伴随着围观者的的笑声掌声,许璟再不看赵昶,走到李云萝身旁执起她一只手,扶她走下石阶,扶上停在府外的黑漆马车,在诸人来看,即便看不见新人容貌,单从举止气度,也可算得一双璧人。

      刘松在人群中看许璟象征性驾车数步,便由驭者代替驾车改而骑马,走在新妇乘车之前。直到新人车驾及相从车驾消失在道路尽头,赵家所派随行队伍还是蜿蜒迤逦不绝。他不由得恍惚,既而双眼模糊,仿佛闭上眼一切便可悉数回到当日,明晃晃喜烛下,他见她盈盈含笑……

      很快他想起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埋起前尘,刘松再去寻找赵昶的身影,却见赵昶目光还在早已看不见的车驾上,神情专注,丝毫不理会其他。

      在许家的大宴闹到夜半时分方散,许璟在众人笑闹声中走入红光一片的新房,李云萝端坐在榻上一角,蒙巾已取下,看到许璟进来不自觉地往深处缩了一些。许璟对她微笑,隔了些距离坐下,一时也想不到话说,两个人不看对方静静坐着,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却似乎无人愿意结束这难堪的寂静。

      李云萝的脸色开始苍白,这苍白即使在脂粉和烛光的阴影下似乎也无力掩饰,她额上沁出汗,呼吸渐渐急促,放在膝上的手紧成两团,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不停。许璟见状欲问她是否不适,人才凑过去一点李云萝躲得更厉害,眼中全是恐惧,抬起手想要挡开两人间的距离。

      一挡手腕间和颈间的新旧伤痕再藏不住,许璟皱眉,隔着袖子拉过她的胳膊要看个分明,却不料这一来李云萝立刻剧烈地挣脱开,同时人腾地从榻上弹起,赤脚跑到屋子的角落,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而声调悲切地嘶声哭求,被喜烛一照,生出惨烈的绝望:“嫁不由我,不嫁不由我,生不由我,为何连死也不由我……”

      话至半途哽咽,她滑坐在地,冲去脂粉,露出苍白憔悴的脸,喃喃哭诉:“你既知前因,为何还要娶我?推延婚事是我任性,你何必非要这样报复……身处高位,这样的品貌,为何偏偏纠住我不放……”

      许璟起先迷惑,但悲悯无奈远远大于迷惑,他找出绢巾又到李云萝身边,碰了碰她的肩膀,立即被她狠狠打开,复又缩作一团颤抖低泣。

      他终于隐约觉察到什么,坐在地上等她哭累,一直到哭声低下去,再次递上绢巾。这次再不碰她,只是叫声她的名字,等她慢慢抬起头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才把绢巾递得更近。李云萝这次接过,擦去眼泪态度又平和起来,哑声道谢,还是戒备地缩着。

      看她眼神清明,许璟绝口不提刚才之事,起身把进门时带来的许琏与何戎合送的一付对联从案上取来,在李云萝面前摊开,说:“文允与仲平合写的,模仿岳父大人的字而来,你看看哪张写得好些。”

      挑的是《诗经》中的四句,妻子好合,如鼓琴瑟;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李云萝看得怔愣,好半天指着下联说:“这张论体更像,但气度飘逸,不是父亲笔意。”

      许璟道:“这是仲平写的。”

      李云萝看完后亲自把字卷好,涩然开口:“多谢许令好意,刚才失态处,若许令怪罪,还请赐我一纸休书,便是成全我了。”

      许璟不以表态,李云萝惨笑:“是我奢求……”

      “错不在你,当初我若执意不允延期,就无这场离乱,你也不必吃这些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