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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瘟疫 ...

  •   洛遥一大早起来,人有些迷糊,头痛得紧,三大碗早茶灌下去也未见得清醒过来。所以当张小顺问她问题时,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一个劲地在那点头,觉得他有些唠叨,趴在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张小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个丫头,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竟还敢大晚上跑房顶上喝酒,好在没出事,不然他可怎么向她师父交待。估摸着要等她完全清醒过来至少还要再过上一个时辰,张小顺无奈,默默给她把茶水蓄满。
      “都怪苏某,昨夜未能及时阻止她,让她醉成这样。”苏承轩起身向他作揖道歉。
      张小顺忙说:“这怎么能怪苏公子呢,都……”
      “对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酒呢,是小包子自己要喝的,屋顶赏月的主意呢,也是小包子提出来的,谁让她自个儿酒量这么浅,一杯就倒了。这归根结底啊,都是她的错。”

      张晓顺低头看着苏承轩身旁坐着的白衣公子,只见他抖着二郎腿,拿着鸡腿啃得正起劲,心里有些犯嘀咕,又有些不自在,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来这找我办点事,办完就走。他素来口无遮拦,望张小哥不要往心里去。”苏承轩眉头轻微跳了两下,旋即又恢复自然。
      “哟哟,苏公子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们揽月楼的贵客,有事尽管招呼,不必客气。”
      “有事,”靳琉头也不抬,继续啃着鸡腿,勉强从齿间挤出两句话,“再来盘花生米。”
      “呃,好好好,马上叫人给你拿。”张小顺强撑住笑容,“苏公子你们慢聊,我先去招呼客人了。”
      “去吧去吧,花生米别忘了。”靳琉挥了挥油腻的手以示道别。
      “你倒是真不客气。”苏承轩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嘿,嘿,醒醒,醒醒。”靳琉吃饱喝足后,对眼前熟睡的包子来了兴趣,曲起食指敲她的头,“说正事了,醒醒。”
      “哎呀,你能有什么正事。”包子有些不耐烦,挥开他的手自顾自继续睡。
      “嘿,我这暴脾气,”靳琉恼了,撩起衣袖就要掐过去。
      “是关于昨夜那位少年的事。”苏承轩抿了口茶淡淡说道。
      包子蹭的一下抬起头,先前的倦意一扫而空,瞪圆了杏眼问:“什么事!”
      “哟,醒啦。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靳琉接过伙计递来的花生米,还不忘挖苦她两句。
      不等洛遥发作,旁边的茶客倒又发起了难。今天苏承轩自请休息几日,百晓生又开始登台讲他那些老掉牙的段子,惹得茶客极其不满。
      “我说百晓生,你不是号称这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要不你也给我们讲两段盗圣的故事?”
      “就是就是。”
      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都跟着附和起来。百晓生撑开折扇,昂首挺胸,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这种宵小鼠辈之事,也值得搬到台面上一说?”
      洛遥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眼前坐着的这位活生生的盗圣,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更是笑得不能自已。
      嗖的一声,一阵风从她耳边擦过。
      “哎哟喂。”百晓生反手揉起自己的背,“何人,何人……哈哈……暗算……哈哈哈哈”
      话还没怎么说全,自己竟忽然笑起来。起初只是干笑两声,可笑着笑着就笑弯了腰,抱着肚子,越笑越大声。脸涨得通红通红,表情似笑又似在极力克制不笑出来,太阳穴上的青筋也跟着冒了出来。膝盖慢慢弯下跪在地上,最后干脆躺倒在地打起滚,笑声也随之变大,传遍了整座茶楼。
      茶客们从未见百晓生如此失态,这番滑稽的模样逗得大家也跟着笑起来,还以为是什么新的表演,竟还有拍手叫好的。
      洛遥觉着奇怪,不知发生了什么。可靳琉却端着碟花生米凑到她跟前,笑着问:“好笑吗?”洛遥见他周身寒气逼人,咽了咽口水,忙摇头说:“不好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根据靳琉打探来的消息,昨晚的那位少年叫南小飞,家住城外月牙泉畔的月牙村,家中还有一身患腿疾的弟弟叫南小石,和一位重病在床的老母亲。村子里的年轻人都离乡打拼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少妇孺。
      最近村子里闹瘟疫,南小飞为了筹钱给村里人看病,这才偷拿国舅府里的物什换钱请大夫。
      所以现下,在这间破旧到勉强能够挡风遮雨的小木屋里,一张摇晃的木桌和若干板凳,后面便是灶台,上面简单放着几个厨具,苏承轩在喝茶,神情自若,似在欣赏一处景色宜人的庭院;靳琉最是坐不住,在屋里踱来逛去,左看看右摸摸,一脸嫌弃;而洛遥夹在他们俩中间,显得最为尴尬,冲靳琉挤眉弄眼,让他别瞎动别人家的东西。
      “你,你们,是谁?来干嘛的?”一七八岁的小男孩显是被这三个不速之客吓着了,小圆脸始终不敢抬起,眼睛不停在三人间瞄来瞄去。
      “你叫小石吧。”靳琉摸着他的头笑着说,“你哥哥他……”
      “你哥哥他拜托我们过来看看,他最近有些忙,腾不出时间。”苏承轩抢过话头,放下碗柔声说着。
      “原来是哥哥的朋友。”躲闪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得看着他们,满是欣喜,“那,那哥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洛遥见他期盼的眼神,实在不忍伤他的心,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很快就会回家的。”
      “那,那你们随便坐,地里还有活,我先去了,一会回来给你们做晚饭。”听到苏承轩的回答,他有些喜出望外,想再问点关于哥哥的事,可地里的活又耽搁不得,只得忍住满肚子的话干活去。
      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抗着比他还要高出半个身子的锄头向外走去,为了跨过门槛,不得不用双手帮着抬起左腿迈过去,继而又抓紧门框,将全身的重量压在门上让右脚也跟着过去。洛遥看在眼里,心也似被双手用力揉搓一般,疼得不行。
      “哟,小包子,同情心泛滥了吗?这可是贼的弟弟啊。”靳琉看它表情抽搐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
      “你个贼,有资格说这个吗!”洛遥没好气得回击了一句,靳琉有些吃瘪,连苏承轩这个木头人都笑了几声。

      洛遥不愿再理会这个冷血的人,别过头去,却看见旁边的小木门敞开了一条小缝,看得她有些心里犯毛。
      好奇心驱使她凑近仔细瞅了瞅,只有黑黢黢的一条缝。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她不死心,轻轻推了一下,把门缝扩大了些。突然,半张枯黄干瘦的脸闯入她的视线,一只眼空洞无神,嵌在眼眶里,毫无生机。
      “啊——”洛遥吓得倒在地上,瞪着眼光张嘴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苏承轩与靳琉闻声而起,踹开木门,拔剑对着门内,做出御敌之态。可似乎并没什么出奇的东西,一张床,一套桌椅,以及,一位被撞倒躺在地上的中年女人,骨瘦如柴,衣不蔽体,头发胡乱揉作一团盘在头上。
      “娘!”正当三人诧异之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位少年,推开他们跑进里屋,慢慢扶起女人抱在怀里,对着他们吼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为什么要打我娘!你们到底要把我们家逼到什么地步!”
      一连串的问题把他们问得有点闷,洛遥看了看眼前这位少年,脸上布着许多雀斑,与先前的小石长得有七分相像,他就是那晚的少年南小飞。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话一出口,就连洛遥都觉得一点可信力都没有。
      南小飞腾出一只手,从桌上摸了一把剪刀握在手上,颤巍巍得伸向他们,在空中胡乱划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别过来,不然,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杀人灭口,你觉得你行吗?”靳琉冷笑着看他,“你就不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
      南小飞的手倏地停在空中,缓缓放下,眼神也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显然靳琉的话起作用了。
      “还是先把你的母亲扶上床吧,地上凉,躺久了对她身体不好。”苏承轩的话提醒了他,南小飞轻手轻脚得抱起母亲,走到床边安顿好,轻轻盖上被子。
      母亲一直用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嘟囔什么。南小飞把耳朵凑到她嘴边仔细听着:“我,我看到,小荷了。”
      南小飞忽的感觉自己的心在油锅里滚过一般,勉强挤出一丝笑,“娘,好好休息。”
      “哼,还挺孝顺。”靳琉见他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小飞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耸了耸肩,甩开他手,愤愤然说:“你们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了,只要不伤害我娘还有石头,我都听你们的。”
      “嘴倒是挺硬的,说吧,为什么偷东西。”靳琉坐在板凳上,敲着二郎腿说。
      “为了救人。”
      “哦?为了救人就去偷东西?”
      “那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南小飞对他吼道,因气血冲头脸上涨红,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出生的,哪里知道我们的苦衷。没钱就请不到好大夫,治不了村里人的病,那石头,石头就完了!”
      洛遥实在看不下去,想要过去安抚他,却被苏承轩拉住了手。见他蹙眉摇头,洛遥只得忍住。
      “我必须要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钱,要救石头,不然,不然”南小飞双手抱着头低下,胡乱抓着头发,眼中的泪在框里打转几下,终于落了下来。
      洛遥顾不上苏承轩的阻拦,甩开他走到南小飞面前,正想伸手摸他的头,可他却忽然转身跑出来门,徒留他们仨在屋里干瞪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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