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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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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檩州刺史书函,州内的燕赵二十六郡县报,遭遇旱灾,请恩陛下拨款。”
慕容纪冷笑起来,并不言语,揣摩着心思,上官贤忙令择一本奏章读了。
“郴州,宋城边塞索兴国主帅军报,牧炎野心勃勃,蠢蠢欲动,屡屡犯境。边塞三万人马驻扎,索兴国万夫长心内惶恐唯不能胜,望陛下施以援手,以备不时之需。”
人祸远胜天灾。
“边塞有一万的女兵,便都不算是人了吗!”
慕容纪恼火的双手握成拳锤着桌面,又咳了起来,上官贤忙扶住了慕容纪,担忧道:“陛下,还是请厉太医来看看吧。”
“奴婢即刻去请。”绿芜拔腿刚要走,被慕容纪喊住了。
“没事没事。绿芜回来。朕就是想起来点事。”
“陛下想到了什么。”上官贤将慕容纪扶坐下,轻声问道。
“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慕容纪借着上官贤的手站起身来,像是沧桑了许多岁在地图前站定,佝偻着脊背嗟叹着:“各家有各家的苦楚,谁知道谁呢。”
“小时朕瞧着高门大户的世家望族都是好的,既有风光无限,又有权利在手。然骤然父皇离世,哪个得了消停,轻则少了性命,短了人丁,重则是满门啊。”慕容纪感慨着:“自那之后,朕再也不羡慕了,有什么羡慕的,都是羡慕别人的日子,倒不如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
“别人看着陛下,也是风光无限了。”上官贤心有戚戚道。
“外面瞧着都是好的,内里看着需不需空,只有自己心里知道。”慕容纪在地图前不断的踱步着,紧紧的盯着,心内盘算着什么,片刻后终于止住了脚步,叹道:“人都讲着谋定而后动,朕没法子,被人推着一步步的走着。”
“陛下是明君,定是为了百姓好了。”
“你这话说的不坦诚。”慕容纪直直的看向上官贤,上官贤被看得心内发虚,忙低下头,慕容纪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道:“朕何尝不知民间乱成了什么样子。前几年,人人不敢走夜路是为了什么,宵禁又是为何。荒山野岭即便结伴而行,又有多少人丧命。连带着稍微落后一点的村子,又干出来了多少龌龊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朕心里不是不清楚。”
“不过是前几年的个例了,陛下...”
慕容纪的目光再无掩饰,平静而尖锐似剑的直插进上官贤的心里,被这样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让上官贤心内一惊,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朕身边不想要安慰的话。”慕容纪转身坐下,语气平静无波道:“朕身边需要的是能办好差事的人。”
“陛下...”上官贤忙跪倒在地,额头上布满冷汗。
“朕瞧着你...”
慕容纪的目光欲言又止,让上官贤的心宛若被提及,却又无处坠落,不住的抿着嘴唇,试图缓解心内的忐忑。
“可到底...”慕容纪叹息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上官贤额头的冷汗再也不受控,只觉得脊背发凉。
慕容纪的眉眼间写满了沧桑,恍惚是想到了什么,不曾开言说话了。
“去,叫苍海粟进来。”沉吟了许久后,慕容纪宛若痛定思痛的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喏。”上官贤不敢在说什么,忙退出了殿内,整个人宛若从水缸里捞出来了一样,浑身上下透着死气沉沉的灰白。
殿外执勤的上官沐忙扶住了她,担忧道:“姐,你怎么了?”
上官贤没有什么力气了,声音小的宛若是虫鸣,呐呐不可闻:“陛下叫苍海粟大人进去。”
初凝走到了上官贤身边,担忧道:“你且去歇一歇,我来处理就好了。”
上官贤感激的看了初凝一眼,由着上官沐将自己扶去了偏殿。
“陛下今日一日未进食,凝姐姐要不要先预备下什么。”柳琴儿悄声问道:“凝姐姐,陛下今日还不传膳吗?”
初凝忧心的看着殿内的烛火摇曳,仿佛能够透过窗户纸,叹道:“我去问问吧。”
苏染萧丝弦迈进殿的空隙,绿芜迈出来了。
“绿芜,陛下忙完了?”
“凝姐姐。”绿芜笑道:“没呢,陛下刚遣我出来,要去找吉安柔接苍海粟苍大人进宫呢。”
“这个时辰了。”望向天边,初凝忧虑道:“一时半响的,更怕是忙不完了。”
绿芜拉过初凝,往旁边走了几步,忧心忡忡附耳低声道:“陛下咳的厉害,上官良使说要请太医过来,几次三番陛下都不肯。”
“陛下总是如此。”嗟叹后,初凝担忧道:“应去司膳局,让他们熬些冰糖雪梨,你再备下菊花茶,等着得空端进去就是了。”
“是的,凝姐姐。”绿芜应道。
苏染疾步出来,四下张望着,看见初凝忙跑了过来。
“你自去忙吧,吃食点心我来预备,别耽误了陛下的事。”
绿芜笑道:“我先去寻吉常侍了。”
初凝略一颔首,苏染已经迎面过来了,初凝心焦迎上几步。
“陛下说,要凝姐姐预备下苍大人常喝的茶,爱吃的点心。”苏染靠近初凝些许后低声道:“另外陛下嘱咐,凝姐姐去找下宗大人,预备些恩赐银粮。”
初凝皱眉,苍海粟年纪大了,不可能夜伏出京,难道….
初凝不敢想了,大声喊着:“琴儿!”
蹦蹦跳跳的柳琴儿扬着笑脸到了初凝面前:“凝姐姐有什么吩咐?”
“你去司膳局,要他们为陛下熬一锅冰糖雪梨来。”
“哎。”柳琴儿脆生生的应了,转身蹦着走了。
“好歹也是大姑娘了,还是孩子一般的脾气,丝毫不见稳当。”初凝无奈道,转身快步去了小厨房,要黛一煮好菊花茶,一会送过来。
另外遣萧逸去备苍海粟的吃食茶水,等着苍大人到后送进来,脚步极快的换妥衣衫准备出宫了。
夜已深了,贾纨瘫坐在躺椅上,享受着小太监们的前呼后拥,捶腿的捏脚的,端茶递水的,好不快活。
哪个皮猴子要是敢怠慢半分,他是要骂人的。
沈之栋掀开帘子,忙不迭地陪笑着进来:“听闻干爹这两日风光着呢,特来向干爹请安。”
贾纨微合眼睛未曾睁开,应了一声嗯。
气氛尴尬着,又不知道说什么缓解尴尬,半响后,贾纨忍不住了,用力踹着把他的脚抱在怀里按的小太监。
小太监吃不住力,摔了个定敦,贾纨顺势开骂了:“也不争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长好了力道就敢伺候!”
“干爹不要生气。”沈之栋刚劝着,一地的小太监一溜烟的退出去了。
“你这只猴崽子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干爹风光的时候都见不到你。”贾纨倦懒道。
“的确是有事要忙,这不得空了,就赶着来给您老请安了。”沈之栋陪笑着。
“呸!”贾纨唾道:“凭你也能说有正事忙?”
想着赌坊债务,沈之栋讪讪笑着。
“虽说你在翰林院,但干爹也不指望你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但总要有所建树,总不能在翰林压里无声无息的混一辈子吧。”贾纨怒其不争的数落着。
“干爹说的是。”沈之栋凑近了贾纨后,厚着脸皮笑着,捏着贾纨的手臂:“干爹自然是为了我好。”
“你也放宽心,干爹同梅景行也是有些交情,他在朝中素来口碑甚高,干爹去求求他,总能给你托到六部衙门,最起码做个侍郎风光风光。”
“还是干爹疼我!”沈之栋大喜过望,坐下来抱住了贾纨的双膝,伏在上面撒娇道。
“皮猴子!”贾纨笑骂道:“干爹不疼你疼谁?”
“打你小时候,干爹见你的时候,你还像个小猴子,又瘦又小。那时候沈家艰难,人人自危活的战战兢兢,连带着你也不好过。”想起以前的事,贾纨嘴角浮起笑意:“干爹是没有儿女福气的,你愿意叫一声,我自然也愿意对你好一分。”
沈之栋心情沉重点了点头,更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了。
“你兄长的事,却是是沈家做的过了。”贾纨安慰道:“你放宽心,是陛下震怒,日后总会再给沈家找补回来的。你干爹也是有本事的,不然怎么在过去这几年保全沈家。”
沈之栋忐忑道:“兄长也是为了我,才过分苛责了嫂子。”
“为了你?”贾纨顿时清醒,从躺椅上做起来,沈之栋忙扶着贾纨坐的更端正。
贾纨被吓的语调已经变了:“小皮猴子莫要吓我,怎么是为了你?”
说起来,沈之栋又是惭愧又是羞赧,双手不自觉地互相揉搓着,让贾纨心生三分可怜,不忍再苛责追问了。
“天大的事还有干爹给你撑着,你慌什么。”
“我如今在翰林院,最初的时候,是齐翰林带着我去赌过几次,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沈之栋自知做错,不敢看贾纨脸色,忙道:“我知我是做错的,翰林院薪水微薄,干爹也是知道的。后来瞒不住了,几次债主上门,都是兄长…”
“你嫂嫂嫁妆确实是厚的。”贾纨长叹着。
“本来是不想麻烦干爹的,实在是如今,”沈之栋有点急了:“实在是如今沈家没有人能帮儿子了,银阁门催的又急,儿子没法子…”
贾纨婆娑着沈之栋的手背,轻声道:“往后,有干爹在,不要慌。”
“干爹总是疼我的。”
“以后无论有什么事,记得来和干爹商量。”
沈之栋哎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贾纨,明明不过四十出头的人,一向保养甚好,突然间觉得老了许多。
“不要再瞒着干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