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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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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应怜金陵好。檀板响,红烛摇,几处玉人教吹箫。
此当是金陵第一楼。今日此楼,红烛盛装,不消说自是有王孙公子捧场。玉箫楼名头既响,一说是清倌儿要出场见客,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也来了百八十号公子哥儿。更不要说这清倌的名头早在金陵响透大街小巷。这自然是当家的小红果儿一手养出的,水灵灵的美人胚子,长到十四岁,出落得如花似玉,西子尚嫌三分病,貂禅略逊一缕香。
红果儿大宴宾客,山珍海味,龙肝凤髓也是背后大贵人出钱的,偌大一个凤春堂上高烧红烛,莺歌燕语,端的是春色无边。红果儿今年十八,玉箫楼当家红牌姑娘,堂下百十口人都靠她养活,此时是一袭红衣,云髻半挽,风流明艳。只见她长袖善舞,滴水不漏。酒酣耳热之际,才请出清官儿水明烟来。
堂下多少混惯了烟花之地的,甫一见这小清官儿,还是惊叹。照理说明烟的相貌早有不少人见过,养在家里也有出去的时日,只是那时候见的不施粉黛,此时着力打扮了一番,美的地方极美,挑不出瑕疵来。袅袅然立在堂上,抱着琵琶,福了一福。
一众少年公子赞不绝口,堂上红果儿笑中带了些许得意,明烟微微倾身,怀抱琵琶坐于席上,拨子当心一划,就开始弹奏。
一曲既了,鸦雀无声。
“明烟姑娘,不知能否奏白兰裳一曲?”
突兀而起的声音引得红果儿一脸不悦,向堂下看去,满堂繁华艳艳中,一名红衣少年斜坐酒桌上,手里转着一只琉璃杯,长得是美艳非常——红果儿阅人无数,却没有见过如此艳丽的少年。她轻轻一眨眼,笑道,“公子,您说笑了,此曲从未有人传过。”
红衣少年低眉抿唇一笑,索性整个身子歪在了酒桌上,斜飞的凤眼一挑,向红果儿扫过去锐利的一眼,顺便不忘给一边的明烟一个意味深长的斜瞥。“花魁娘子不知道也罢,此曲乃是相传百年之前,一位神仙降临人世,见一女子美貌贞洁又善礼佛,遂传与她,嘱她传于后世有缘之人,真是谓‘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闻’的仙乐啊。”
这段奇谈怪论在座无人知晓,便都望向这少年。只见他长发挽起之处露出白如凝脂的脖子,竟比女子还细嫩妖娆。眉梢眼角媚气横生,嘴角偏偏抿出一条细细线来,略带刚强之气。举手投足之间三分醒七分醉,风姿洒脱又浪荡不羁。满堂明丽之中他一身慵懒,直看得人心笙摇荡。红果儿甫见这样的少年,不禁暗暗赞叹若是女子该生得怎样好相貌。一壁说道,“公子才高八斗,这样奇闻,我们都没听说过。”
不想身旁水明烟忽然轻声道,“公子此言,奴家倒确似有所耳闻。”
红衣少年眉毛一挑,翻身立起,将手中琉璃杯一转放回桌上,眼波一转一笑,“姑娘好博闻,这还是在下从街谈巷语的故事传说里听来的,不想姑娘也知道。”他一立起身来,真真一名风流倜傥贵胄子弟,细腰猿臂轻盈跳脱。水明烟也立起身来,回了个礼,道,“奴家就爱听些奇闻逸事,博闻谈不上。只听说这故事里,女子本是青楼名花,贞洁算不上,倒是骨格清奇甚有雅趣而已。”微微笑着,看向红衣少年,“奴家且弹一曲,算是遇到有缘人的回礼罢。”复坐下,弹弦作一曲。
这一曲不师古法,韵律奇特,便是席间不甚懂音律的,也听出了些韵味,击节叫好。红果儿见明烟圆场圆得满,笑容也便灿烂起来。一曲弹罢,明烟将拨子放下,起身一福,道,“公子可还满意么?”
红衣少年早坐回席间,听得这一句,没有回答,只对着席下龟奴耳语了几句,片刻后,龟奴从外面抬进一面金线绣成的屏风来。
满场寂然。这面屏风绝非常人所能置办之物,只听龟奴高声道,
“金线屏风一座,外加一千两银票,水明烟姑娘的红标,这位胡公子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