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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情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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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到海西的第二日,爹就召集了海西旗下的大小贵族前来晋见。依着海西的风俗,凡贵客临门,都是要骑马射箭,好好地竞技娱乐一番。今儿一大早,伺候过太后吃早饭,我又进了厨间去准备茶水。昨日一见,方知中原人喝茶实在是讲究——
昨日奉茶时,皇四子就拿着那茶杯抿了一口,我听得他小声地问——活水吧?可却有一点点生。
今日,我是再也马虎不得,干脆自己守在炉子边弄。爹的侍从来来回回从马场上跑了三趟催我过去。我只得左右为难地交待给厨间的女人——云片先搁着,等其他点心蒸得了再弄,你两个过来弄茶,哦算了,芝兰,你留在这里看茶吧。
一语毕,我匆匆地骑了马和侍从赶往马场。
马场上人声鼎沸,不过找到太后也并不算难。我俯身请了安。太后拉过我的手,笑逐颜开地问——好丫头,刚听说你去弄茶了,难为你的孝心这么虔,过会子,可等着好好尝你的茶。
——太后缪赞,一点小手艺,能让您高兴就好。
太后点点头,拉着我的手道——你看那马场上!
我抬眼望去,几个皇子竟也在马场上骑射比赛,我倒没料到,看上去文弱的中原皇子,还有这般的本领。眼下,太子正在盘马弯弓,就等最后一发。
“嗨!”猛听得一声喊,太子突然策马,连发几箭,射下了远处靶子上的红顶。席上一片叫好声。太后乐呵呵地说——这是咱们太子自创的百步穿杨,贤弟,比你这里的武士,也不逊一筹吧!
——太后说哪里话,太子文武兼具,是中原皇室的明珠,这岂是我海西武士能与之相比的?! 爹说完,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甜甜向奏——太后,太子果然好功夫,方才一番骑射,只怕也是人乏马疲。您刚才不是说想喝玉儿泡的茶么?玉儿这就取来,奉与您和太子。
太后饶有深意地看着我,须臾,捏了捏我的手——去吧,可要快些回来啊!
我走下太后的座席,心里倒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小与世隔绝地生活了十几年,我素不长于场面上的迎合,总这么堆出一张笑脸,倒也让我颇为疲惫。
隔了有那么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一小丫头捧着只茶壶走了来。还未等我开口,她倒先说了——大小姐,芝兰姑姑在厨下忙活呢,怕您急着要,就先倒了这些。奴婢就赶紧回去了,芝兰姑姑等着呢。
我点点头,顾不上和他们说什么,见她转身都跑了,我也忙忙地端着茶壶往回走,冷不丁一转身,差一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新泡的茶,竟先给我斟上一杯才是! 我抬头,看见面前的人竟是太子。
——这却不成,奴家这茶是要奉给太后的,不过多等那么一会子,太子这就图不得了? 我浅浅一笑,护住了茶壶。
太子眯了一下眼,复又笑道——这般的小心!跟你说句好话,要是我要不来,也不和你费这口舌了。怎么样,给是不给?
我一时有些发怔,但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这却奇怪了,海西府上可从来是长幼有序的,茶是不敢先给您的。今儿算我吃罪太子了,给您陪个不是,您可要恕罪呢。
太子走近了一些,带着浅浅的坏笑——我要是不恕罪呢?
我几乎能闻得到他身上混杂着土腥味的汗气,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本能地握紧了茶壶,但却不知所措地木在那里。太子的声音明明是越来越低的,可听起来,却越发地浑重了——你说……不恕罪……
“太子!”远处传来一声叫喊,太子迅速地退了几步。我轻轻出了一口气,看到四皇子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
“太子,前头正等着您呢!”皇四子浅浅地请了个安,垂手立在了一旁。
“这就去。”太子依旧紧盯着我,弄得我有些不自在,“这倒还真是块美玉,就是冷了些。”
我看着太子渐渐走远,慢慢地放了心。竟恨不得坐下来歇口气才好。
“海西郡主不去前头么?”皇四子一语提醒了我。我连忙一福身,和他一起往前头太后的座席上走去。眼见皇四子的衣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心下有些奇怪,不由地问道:“四皇子怎不急着去骑射呢?”
他颇有兴致地向马场瞟了一眼,道——我不甚擅长于骑射,骑,倒还罢了,射,就不行了。我可没有太子百步穿杨的本事。
这真是个弥天的大慌,若不是他后边的几句补充,我是断然不会相信他不擅长骑射——初见当日,他竟能驾驭墨璧这样的烈马,又怎能说是不擅长骑射呢?!
太后的席面就在眼前了,我向皇四子福了身,忙轻颦浅笑地去伺候太后了。太后席旁,一个笑吟吟的男子面前正放着半空的茶杯,等我斟茶。我给太后斟了头杯,微笑着走向太子面前的空杯……
自从太后驾临海西,我每一晚都睡得很踏实,因为白日里实在是太累了。可是今晚,委实却没有一点子睡意。从前太后未来之时,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中原的联姻,不过是长辈们一厢情愿的事情。近日一看,反倒觉得,这桩好姻缘是所有人都早已心知肚明的,包括太子。这倒让我颇为不解,毕竟,按绣阳的意思来看,当今皇上是在打压海西的实力,而太子此举,无异于逆父逆君。况我今日不过与太子才第二次碰面,他竟差点做出了越礼之举。难道太子地位不稳,竟如此急迫地需要海西的支持?还是,他真地对我情有所钟?
我打发芝兰早早地去休息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眼。末了,我索性披了纱衣起来去花园子里溜达。
我之前从未在夜间出来过,此时,繁星竟像一只锅子一样扣在了王府的草场花园里。海西夜里还是很冷的,纱衣也抵御不了多少寒气。没奈何,我只好略略跳了些节奏快的舞步,以驱走寒意。
“海西郡主好兴致!”身后的一声喊把我的魂魄都要吓出来了。转身望去,一个身影从后边越移越近,竟是——太子。
“玉儿见过太子。”我福了身,脊梁骨儿竟不由地泛起了一丝寒意,异常宁静的夜里,我竟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这么黑天瞎火,若真惹出了什么是非,我竟是有口也说不清楚了。
“免礼罢。”太子轻轻地说道,“今儿上午,可吓着你了?”
我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就里。
“我并无别的意思。”太子的声音很柔和,“我只是问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我小的时候,我娘身上会有那股熏香。头天晚上歇在这里时,我隐约闻着床铺里有这种味道。”
“噢,”我淡淡一笑,“您日夜所睡的床褥,都是用萦香熏过的。”
“不,”太子踢开了脚下的小石子,“我认得萦香,不是萦香,是,别的熏香。只是味道太淡了,闻得不真切。和今日闻到你身上的熏香,倒有几分相似。”
“太子认得萦香?”我有些意外地问道,“您的生母,可是海西人?”
“嗯。”太子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而缥缈,“她是太后身边的侍女,成年后,父皇惊其有天人之貌,纳入后宫,母妃荣宠正极时,诞下了我。”
“那么,您的生母现在一定是后宫荣宠之首了。不知是那位妃嫔?”我心生好奇,绣阳竟从未给我讲过这一段故事。
“不,”太子的声音很凄然,“她死了,生下我的第二年,她没了......后来,母后连着掉了三个孩子,这才收养了我。”
我低头不语,原来万人之上的他竟也有幼年丧妣的经历。无怪乎他会成为太子,原来,竟是皇后的养子。
“太子,”我的心里竟有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尊先妃所用的熏香,玉儿猜想,是敛梅香。”我倒了一些熏香在手心里,伸了手去给他闻,“您闻闻看,是不是此香?”
“正是的。”我听到太子舒了一口气。良久,他问道,“海西郡主,这么晚了怎么竟还不休息?”
我一惊,这会子才想起问这些个,于是转了话题:“那您呢?怎么这么晚了,也不曾安歇?”
太子轻轻一笑:“这般的,竟是‘夜间同路人’了!”
“那么,又何必长相问?”我应道。
“走罢。”太子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你可要回去?”
我什么也没有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忽地,远处好像有什么人发出了碎碎的响动。我本能地躲在太子身后。
“你怎么了?”太子有些惊异地问我。
“嘘——”我示意他不要出声音,远处的楼阁里,一个身影闪进了王府的正院,不,怎么会是她?!难道是我看错了!不,等等。
“好了,没有什么事情。天凉了。”太子在前边柔柔地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你晚上还是少出来罢。”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思绪纷乱。夜凉如水,静谧之时,我仿佛又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