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梦如风》夕熙

15、第 15 章

　　李世民没能去救芸娘,去的却是李元吉。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的诡异，陈婉惊诧地看着李元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去把芸娘要回来，你耳朵聋了？“李元吉摇晃了一下脑袋，得意地看着她一脸的呆相。
　　“你说真的？“陈婉不可思议地试探。
　　“嘿，如何早不和我说？那个韩文端算是个什么玩艺儿！娘的，大哥就是窝囊！”李元吉毫不在意地用鞭子敲了一下靴子底，对菱娘眨了眨眼，“我就开个玩笑，菱娘姐姐可别计较！”
　　“你要能救芸娘回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菱娘已经激动得泫然欲泣，话都说不清楚了。
　　李元吉爽朗地一笑，跳起来，“得了，我这就去！你们等我的好信儿。”
　　菱娘就差没有顶礼膜拜了，陈婉却依旧难以置信，悄悄地跟了过去，李元吉似乎是指导她要跟过来似的，走得也极慢，就是等她过来问。
　　“四爷，你不是开我们玩笑吧！”
　　“混帐！我拿你们开玩笑？你们也配？”
　　“你真的要去救芸娘？”
　　陈婉依旧不能相信，扯住了他的马头，李元吉虽然怪异，但是也是聪明透顶的孩子，两个哥哥都不愿意冒的风险，他如何偏要一力承担？
　　李元吉用鞭子敲了她的手一下，见她不肯放开，倒叹了一口气，“你这样问倒还算你有良心！“虽然脸上依旧一副无赖模样，嘴角却撇了下来。“你们昨天去求过二哥了是不？他怎么说？”看见陈婉厌恶地沉默，李元吉着实欣赏了半天，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鞭子在李元吉手心里摔得啪啪直响，“我就喜欢你这个调调，你就是不卖我二哥的帐！你放心！二哥不去给你们要，我去，我肯定把人给你要回来！”
　　陈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是抓着他马笼头的手还是松了，管他呢，他再心理诡异，变态阴暗也好，只要他能救芸娘一命，比什么都强！

　　李世民为了这件事情肯定是抓狂了，这点从李蛋臭鸡蛋一样的脸色就可以看得出来。不过这并不能让陈婉高兴起来，因为芸娘虽然回来了，但是却再不是原来的那个芸娘了。初初看起来她似乎和平日一样，但是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睛此刻已经黯淡得灰白一片，芸娘瞎了，据说是被那个韩文端糟蹋了之后自己用热茶烫瞎的，那脸上手上斑驳的红斑也是烫伤的痕迹。她一句话也不说地任由人给她梳洗，仿佛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陈婉不能表述自己的感觉，只觉得一团坚硬的东西就梗在胸间，憋得她就要吐出来了。而李元吉却在一旁拍着腿不知道多少次地狂笑，“婉儿，你应该看看我二哥那脸！哈哈哈，天，可是乐死我了。哈哈。。。我和你说，那天我就那么直直走到那个韩文端的帐篷里，和他说，”老韩，你抢了我二哥的女人，我二哥他不好意思来要，我就替他来了！“你没看见韩文端那丑脸上那个又窘又乐得样子，我刚走他就跑去找我二哥了，还假惺惺地给二哥道歉，你别看我二哥表面上装的，其实内里怕是气得快吐血了吧。哈，别提多过瘾了！”
　　似乎那行尸走肉一般的芸娘根本不能激起他心中丝毫地情绪改变，这几日他一直就这样像个疯子一样地要和陈婉分享这种“喜悦”，只能让陈婉恶心得很不得劈死了他。
　　“婉儿，傻妞！傻妞！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李元吉根本无视她无声的抗议以及菱娘伤心欲绝的表情，依旧在那里不依不饶地要求回应，陈婉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四爷！您行行好！少说两句行么？算我求你了！”
　　李元吉被她吼得一愣，反应过来立刻勃然大怒，一个巴掌扇过来，陈婉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天旋地转地跌在地上，李元吉犹自在一旁跳脚怒骂，“不知好歹的东西！”随即又是一鞭子，直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痛彻心肺。听见鞭子带动的风声，陈婉连忙伸手护住头脸，偏鞭子没有落下来，倒是有人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睁开眼睛一看，菱娘已经赶来扶起她。只见李元吉捂着手腕恶狠狠地看着她，鞭子已经掉在一边。王海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但想必给李元吉亏吃的肯定不是他这个窝囊废，一定是他旁边那个神情悠闲的年轻人。
　　杨明扫了一眼两个女人，心想李家兄弟还真好艳福，难得身边女子俱是这样纤妍娇艳又不流俗，倒也有情有义。转过脸来，看着一脸不忿的李元吉，不过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刮一样，他闯荡江湖多年，如何会怕这个，只是一笑，“是李四公子吧，好大的脾气！”
　　李元吉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敢造次，只是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早有随从杨明过来的仆役上来行礼，“回四公子的话，这位杨爷是韩老爷的贵客，江湖上闻名的铁柬书生就是。”
　　李元吉哪里晓得江湖中事，杨明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便不放在心上，一脚踹开那仆从，“我自问他，要你多嘴！”回过头来看着杨明，“我教训家里的奴婢，要你多管闲事？”
　　“我们不是你奴婢！”陈婉断没有想到说这话的居然是菱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菱娘已经跟了过来，冷冷地看着李元吉，“我虽然是婊子，可是我今儿个不伺候四爷了。”
　　李元吉想不到一向乖顺的菱娘居然如此暴烈，不由得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可手还没有扬起，就被杨明一把攥住，手腕就如同被一把火热的铁钳夹住一般，剧痛难忍，他倒也傲气，眼中都痛出泪来却硬是一声不吭，杨明看他硬气，不禁一笑，把手放开来，李元吉打了一个趔趄方自站住了，恨恨地看着杨明，陈婉远远就可以听见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杨先生缘何教训舍弟？”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婉不禁心里一动，曾几何时她只要一听见这声音就能忘记所有的孤单和焦虑，他对芸娘的冷漠不过是预料中事，却让这份悸动在这些时日繁繁总总竟然渐渐有些淡漠下来。
　　“李大公子，久仰了。在下杨明。”杨明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陈婉这才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虽然不如李家兄弟那样标致俊朗，疏懒之间却别有一番潇洒风度，挥洒之间便将周围的人都比得俗了。
　　“久仰。”李建成拱手为礼，打量着眼前这个瘦高的陌生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说不出哪里熟悉，低头看李元吉的手腕，数道指痕犹如铁烙一般鲜红刺目，可见此人手上功夫高强，却不知来此何为。
　　“杨兄来如何不叫人通报？二郎好去迎接。”天啊，怎么李世民也在这里？陈婉心里一跳，慢慢把身子向后挪去，只觉得身边一暗，李世民与她已经擦肩而过，微微侧头看她，目光如电，惊得她心中直跳。
　　”杨兄都去了哪里，为何几日不见？“李建成瞧着李世民与那杨明执手为礼，似乎是极好的朋友，不由得心里感慨，不知二郎如何做到，与这些江湖草莽相交却丝毫不坠自己的身份。
　　“二郎马快。我这等闲散人哪里追得上啊？” 杨明哈哈一笑。李世民已是大笑，“感情杨兄是找我来赛马来，谁不知道杨兄的菊花骢是大宛名驹？世民何其有幸？”
　　“二郎相邀敢不从命？只近日杨某不是为赛马来的。”
　　“哦？”
　　“杨某是收朋友之请，给一位芸姑娘看病来的。”
　　李世民这几日最恨听见有人和他提芸娘，此刻听杨明如此坦言，言语都是淡淡的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不由得将那一股子火气强摁了下去。
　　李建成远远瞧着，不禁佩服此人坦诚豪爽，又佩服自己这个二弟确有涵养，二话没说只是将杨明让进了芸娘他们的帐篷。
　　王海峰扯了一下发呆的陈婉的衣袖，“哇，玄武门之变的所有主角都出现了啊。”陈婉看白痴一样看他，“少废话，你把这人弄来的？”
　　“他医术很好，你不是想救你朋友的眼睛吗？”
　　陈婉叹气，王海峰也是好心，“总之少掺和古代的事情，不要动不动就哇塞！”说完一抬头，只见李世民刀子一样的眼睛扫了过来，另外一边李元吉似乎忘记了手上的疼痛，幸灾乐祸地在一边冷笑，陈婉赶紧把头别向一边，这是个什么世道？乱得她头都要晕了。
　　陈婉是学西医出身，对中医所知甚少，就她看来，芸娘的眼睛不仅不可能好，不感染恶化就算是好的了。滚烫的热茶损伤了几乎整个角膜，如今已形成了一片黯淡的瘢痕，不穿孔就算万幸，哪里还能重见光明？所以对杨明的治疗根本没有抱任何希望。
　　但是杨明对病人的治疗却很是精心，先是看了芸娘的眼睛，又诊了脉，最后开了一个洗眼睛的方子。芸娘自始自终就说了一句话，“是二郎在外面吗？”当真痴情得可怜，李世民不过远远在帐外走过，她都知道，陈婉心里难受，只得骗她，“不是！”芸娘的眼里流出泪来，“老天保佑，不要让他看见我。”
　　杨明突然出手点了她耳边两个穴道，沉声道，“眼疾热毒凝聚，最忌流泪，切不可让她流泪。”陈婉正差异于他运指如风，听他这样说才发现芸娘果然不再流泪，人也沉沉睡去，不由得大为惊叹，这个杨明果然是有真功夫的。
　　“杨明的医术很出名的。”
　　送了杨明出去，不觉已到傍晚，王海峰那呆板平常的脸在晚霞映衬之下也分外可爱，“芸娘的眼睛烫成这样，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吧。” 今日菱娘突如其来的爆发，以及杨明对芸娘的救治让她完全忘记了李元吉打她的那几鞭子，不知道怎么地，她竟然心里难得的感觉温暖。
　　“谢谢你帮忙。”
　　“没什么了。“王海峰摇手告别的样子很有点阿甘，让她不禁想笑，天知道她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