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狂花》温润生木

6、第 6 章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

　　靠近大门的院子里，白冬和几个男人都围坐在那，低声私语。

　　“大黄，过来换班。”

　　程砚抛了盒烟过去，站在水泥袋台上的人接住，把枪收了下来。

　　这是避难所的第一道门，墙台旁堆着很多厚高的水泥袋，人站在上面，可以观察到外面街道的情况。

　　“哟~小遥~”

　　白冬笑着招呼彭遥，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空出来。

　　坐的地方就是几个大石块，又硬又凉，特别硌人。

　　直到现在，彭遥的身体依旧适应不了这里粗糙的环境。

　　她坐过去，尽量让自己身体放松。

　　她随口问：“你们分几班？”

　　“三班，小黄守到十点，六子守到凌晨两点，下后半夜程哥守，我六点再起来接替。”

　　“哦，分工很细啊。”

　　彭遥漫不经心，眼睛又忍不住往程砚那里瞟。

　　男人的腿很长，坐在那有些伸展不开，明明是已经开始转凉的天气，他还是把袖子摞到手肘，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

　　此刻他低着头，把玩着那个透明火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有些酥酥麻麻的痒在喉头刺挠，彭遥从兜里翻出烟盒，晃出一根。

　　“哇！乖乖，这么贵的烟。”

　　白冬的脑袋凑过来，很是惊讶。

　　“恩？”彭遥含着，歪头疑惑了下，递给他一根，“你要试试？”

　　白冬受宠若惊，两手捧着接过去了。

　　彭遥又给其他人都分了，然后站起来，亲自到程砚面前。

　　“喏。”

　　别人看不出她的意思，程砚压着眉看她，他清楚的很，这女人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他不立刻接，那个素白的手就一直呆在自己的眼皮下。

　　接烟的一瞬间，彭遥露出得意的笑，手指挠了挠男人的手心。

　　程砚的脸僵了一下，随即牙齿咬住烟，咔擦一声点了火。

　　心里满足了，彭遥又坐回去，侧眼看白冬还瞅着那烟研究，不禁好笑，“没抽过？”

　　“啊……”

　　“你出去找物资的时候，怎么不拿？”

　　白冬听了，有些尴尬地笑笑。

　　有人接话，“等不多久国家的疫苗就研发下来了，现在的动乱只是一时，拿贵的不地道。”

　　彭遥挑了下眉，环眼看了下他们，没有立刻笑出声：“谁告诉你们的？”

　　“我们一直跟军方基地有联系。”

　　白冬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和对讲机差不多的小机器给彭遥展示，有点破了，估计是在来回奔逃中磕到。

　　“最多再等半个月，接应飞机就轮到我们这区。”

　　“幸存者先转移，然后再清理，听说是大规模喷洒疫苗，像人工降雨那样。”

　　“最慢一年，城市就会恢复原样。”

　　他说的有理有据，彭遥像听笑话似的，她抽了口烟，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先是很小声，随即忍不住了，笑的很厉害。

　　女人肩膀一颤一颤的，细瘦的烟身也跟着她的动作来回晃。

　　她笑够了，眼里还带着水花，双颊很红。

　　白冬愣愣地看她，连程砚都不玩打火机了，黑沉沉地眼眸注视着她的脸。

　　“我猜猜看，这些情报也许是疫情刚刚开始时，上头下发的传令。”

　　“我也给你们一个，我的情报吧。”

　　彭遥笑容逐渐加深，“国家不会来人了。”

　　她的第一句，便让所有人怔然了一下。

　　“外面的活死人只会越来越多，也许病毒还会产生变异，你们带着一群老弱病残乱七八糟的人，躲在这个看似安全的大楼里，只会是坐以待毙。”

　　秋天的风很萧索，院子里的大秋槐无声地往下掉叶子。

　　“……疯女人。”

　　那个叫大黄的小警察低声道了一句。

　　彭遥哼笑了下，“不过上头是有可能来人的，向你们说的一样，派直升机过来，不过到时候可不是撒疫苗雨，而是摧毁一切的核弹。”

　　“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怎么知道。”

　　白冬小声质疑。

　　彭遥不笑了，她把烟掐灭，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们可以选择不信，但这个地方，它绝对会向我说的那样走向灭亡，这是一场全人类的浩劫。”

　　*

　　夜色浓深，到了下半夜，彭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伸伸胳膊，身上的军大衣滑到腿上。

　　似有感知，一抬头，和男人黑亮的双眸对上。

　　院子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程砚和他的枪，在寂静的深夜无声守护。

　　“你给我盖的？”

　　“不是。”

　　对方冷硬的反驳，彭遥不以为然地笑笑。

　　“你骗谁呢，衣服上面都是你的味道。”

　　“你属狗的？”

　　彭遥又笑了，程砚不知道这女人怎么这么爱笑，他转过头，继续注视着空荡的街道。

　　“你知道那个母亲的闺女活不成吧。”

　　彭遥睡了一阵，不太困了，她缩在墙根，半眯着眼和程砚说话。

　　“我问你话呢。”

　　等了几秒，对方没理她，彭遥立刻用手捣了捣男人的裤脚。

　　“……你不困？”

　　“不困。”

　　程砚和彭遥无声对视几秒，似乎被打败了。
　　.

　　“你看过地震搜救吗。”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彭遥静下来听。

　　“每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现希望，也许巨石下面是生命，也许埋葬的是尸体，不亲眼看到，都不能放弃。”

　　“就算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彭遥是真不懂。

　　“我有把握。”

　　“嘁——”

　　“那个母亲如果不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是不会死心的，也许会引发更大的隐患。”

　　“还是这个理由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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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遥。”

　　“嗯？”

　　程砚吸了下脸颊，思考着该怎么问出来，他直觉这个女人知道很多，却不肯轻易开口。

　　停的时间有些长，再想问，余光一瞟，对方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这样看，女人包裹在军大衣里的脸显得非常小，她皮肤非常白，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的样子，倒显得非常柔和秀丽。

　　程砚把头转回去了，对着黑沉的天，长长出了口气。

　　*

　　彭遥起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看了看时间，正好能赶上个饭点。

　　她简单用冷水洗了洗脸，悠散散地往楼上走。

　　二楼里热闹哄哄，人的脚步声来回走动，彭遥扫了一圈，程砚和白冬他们几个都不在，除了发放食物的那个叫小南的警察她熟悉，不过这个人还不如不认识。

　　两个大箱子，里面是面包和水，也有些肉罐头一类的食物，但那块人围的特别多，彭遥估计自己是领不到了。

　　排队分发，每个人像麻木的机器，往前慢慢挪动。

　　等终于到了彭遥，筐子里也就剩几个面包和两瓶水。

　　不过能将就，她手伸进去，结果还没碰到食物的边，身子便猛然被挤了一下，紧接着，四五个胳膊齐刷刷绕过她，把里面的食物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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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遥回头，是几个年轻的女生，长得都挺漂亮的，其中一个跟彭遥眼神对上，还得意地笑了笑。

　　典型的嚣张又跋扈的小女生们。

　　彭遥没想跟她们计较太多，转而问那个小警察。

　　“还有吗？”

　　“没了。”

　　“那我吃什么？”

　　“饿着。”对方把篮子一收，干硬地回应她。

　　彭遥澄透的眼眸直视了他几秒，随后似是无奈地笑了笑，估计这个一直都看她不顺眼的小警察，潜话里是想说饿死她正好。

　　*

　　大门重锁落下，出去一上午的人回来了。

　　“我的肩哟……”

　　白冬把几个大桶卸下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小南凑过去看，刺鼻的汽油味扑过来。

　　“怎么弄这么多汽油？”

　　“老大要搞的。”

　　白冬晃着肩，嚷嚷着饿，小南管着吃食，忙去给他们拿肉罐头和面包。

　　“程哥。”

　　小南递给男人，对方接过，已经是深秋的天，但程砚身上的衣服全汗湿了，他拧开水，仰头灌了一口，汗水顺着下巴晃进上下浮动的喉结处。

　　他放下水，转头道。

　　“见彭遥了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小南眼里就流露出不满，他脖子一梗，“没见。”

　　程砚也没在意，把手里的面包袋撕开，几口塞进嘴里，往里面走。

　　“程哥！”

　　小南叫住男人，程砚停住脚，“嗯？”

　　“那个女人……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不能信她。”

　　停顿几秒，程砚沉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