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者纪事》微笑莞然

20、第 20 章

　　笔尖在纸面上轻轻一勾，完成最后的涂抹。他弓起身子，把碧蓝的眼凑到画中人面前，良久，唇上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然后他猛地撕下窗帘。热辣的阳光汹涌地扑进房间，霎时间照亮每一个暗角。
　　房间里空荡荡的。正中间，一张极精致的肖像画，沾着点点灰白的粉末，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华彩。
　　1.校园招聘
　　“为什么又是我当面试官！在广场上暴晒一天很好玩吗？”毫无风度地把手重重锤到灵能者协会的桌子上，年久失修的裂缝似乎因这剧烈的撞击又扩大了几厘米。路菡杏眼圆瞪，眼里喷发的怒火，几乎要把对面的白衣女子烧成灰烬，“又招不到几个人，还年年搞什么校园招聘！”
　　灵能者，是一个专业度极高又极危险的职业。为了保护平凡人的正常生活，降服可怕的魔怪和妖物，若非天生异能或者经受过严格法术训练，绝不可能胜任。以前，灵能者协会招聘会员，大都是内部推荐，只是从这个年轻女会长苏莞上任后，偏偏要搞出个什么校园招聘，而且，从前年到今年，都让她当面试官！
　　“为了提高社会就业率，同时宣传我们灵能者协会的光辉形象，每年的校园招聘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小菡菡你是我们协会的第一美女，当然有义务成为形象大使出现在公众面前啦。”苏莞笑得阳光灿烂，路菡却从这笑容里嗅出了极浓重的阴谋味道，“当然你有拒绝这个任务的权利，同时你的年终奖……”
　　“Stop!”路菡眼里的怒火愈燃愈烈，拳头也捏得“咯咯”作响，这个死会长，就知道提奖金来威胁她！要不是看中了商店橱窗那款达芙妮的靴子，她才不在乎什么破奖金！
　　眼角瞟到化妆包里快要用完的面膜和眼霜，路菡还是满腹怒气无奈地吞回去，“别扣钱，我去就是了……”
　　说着，挤了一点防晒霜胡乱在脸上抹了抹，路菡用怨毒的目光瞪了一眼依旧笑得满面春风的苏莞，心里暗暗地恳求诸神保佑，不要让她在太阳下晒出小痘痘来……

　　初冬的太阳落得很早。到了招聘会结束时间，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果然又没有招到一个。”想起一天来投射到她漂亮脸蛋上那强烈紫外线和色迷迷的目光，路菡恨恨地咬着牙，拿起东西准备收摊，却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飘过来：“请问，这里是灵能者协会的招聘现场吗？”
　　抬头，只见一个棕色鬈发深碧眼睛的少年，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本打印精美的简历，明显有些紧张，简历的边缘都被他的指甲抠出印痕来。
　　是个清秀的小帅哥。路菡鉴定，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型。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某种神秘暗夜种族的气息——
　　“不好意思，我们校园招聘里不包括吸血鬼种族。”指了指身边海报上的“应聘须知”，路菡继续低头收拾东西，“这个种族有吸食人血的癖好，容易给协会惹上麻烦。”
　　“我们家族已经四代没碰过人血的味道了！”吸血鬼帅哥心急如焚，“自从吸血鬼族化学家詹姆爵士发明了有机合成的血味饮料，我们吸血鬼就不袭击人类了！”
　　“这个你去跟会长解释吧。”翻着白眼，路菡已经把背包背到肩上迈步走人，“我不过是个到了下班时间的面试官，只能按条例办事。”
　　“喂，你好歹也听一下我的简历嘛，我叫沃尔加.维安.冯.法伦……”吸血鬼帅哥不屈不挠跟着她走。
　　“你叫沃尔玛也是白搭——因为我更喜欢去世纪联华超市！”愤愤说着，少女加快了步子……
　　2.地下恋情
　　好不容易摆脱了吸血鬼少年的纠缠，路菡飞一般逃进自己家里，用月长石发网绾了长发，换上天蓝色晚礼服，走到镜子前一看，还好，脸上没长痘痘。再细心地用眉笔粉饼补了补妆，路菡悄悄下了楼，穿梭过几个街道，便到了那烛火闪耀的房间。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他执起路菡的手，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指尖。少女羞赧地垂下头，他像对待公主一般地爱护她，而她，却总在这位完美男人的深情关注下，全然不知所措。
　　“抱歉，工作有点忙。”路菡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道歉，然后抬头，继续沉浸在他长长睫毛下那深邃如海的的眼眸中。
　　路菡不知道，自己为何有缘结识查尔斯.莱贝特这样优秀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二十二岁的剑桥博士，拥有纯金色的直发和蓝宝石般烁烁发光的眼睛，而且，他还继承了家族的爵位，是个拥有贵族血统的公爵。虽然贵族爵位在现代社会里没什么实际意义，不过，路菡自幼却对欧洲古老血统和贵族荣誉感很有好感……
　　感觉上，查尔斯实在是太完美，完美得就像按照她的梦想制造出来的，突然出现在生活中了，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
　　“小菡用餐吧。”查尔斯温柔地提醒她，他坐在餐桌对面，皎皎的烛光映着他的脸，虽然有些苍白，却宛若雕塑般美丽。
　　“原来你喜欢这种睫毛长得像扫把的男人啊。”尖刻的声音从窗户上传来，路菡回头，那吸血鬼少年双手抱着简历，满脸不屑的把嘴巴翘到天上去，“而且，自己的血被人家当晚餐了还有心情浪漫烛光晚餐呢，真是个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笨女人。”
　　路菡一惊，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查看自己的手。刚才被查尔斯吻过的地方，的确有一道小得几乎无法看清的伤口……
　　可是，身为灵能者的她，却几乎从查尔斯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暗夜种族的气息……
　　这，是为什么？
　　来不及多想，灵能者的本能让路菡念动了爆裂的咒诀，查尔斯身上猛地有火焰蹿出，然后，轰地一声，在吞吐的火焰里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真是你吸了我的血……”路菡忽而有些恍惚，这爆裂咒，是远古时灵能者用来对付吸血鬼的招数，假意被其吸血，然后，利用咒诀将吸血鬼体内自己的那部分血引燃，从而从内部毁灭吸血鬼身体。
　　不，不止是这样，查尔斯从熊熊烈焰里爬了出来！在火焰灼烧下，他失去了当初优雅的容貌，只剩一具灰白的无脸身体，张着血盆大口，直向路菡扑过来！
　　“快逃！”一把扯过发呆的路菡，吸血鬼少年身形如魅，一闪身，就从窗户里蹿了出去。
　　3.订婚的下水道
　　出了窗子，吸血鬼少年干脆横抱起路菡，飞快地向前奔去。只见屋影急速地后退，听着耳边嗖嗖的风声，路菡不禁感慨，吸血鬼的速度，果然是疾如风。
　　但仍能直觉到危险就在身后，只要少年稍一停顿，那无脸怪物便会张着血盆大口，嗷唔一声把她完全吞噬。
　　突然听到扑通一声，视界一片黑暗。路菡感觉到身体在急速下降，重重摔到地上，然后，痛。再然后，她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从浑身酸痛中睁开眼睛，路菡发现自己趴在一个软绵绵的不明物体上，四周臭气熏天，很明显，刚刚那个吸血鬼小子带着她失足落进了城市角落的下水道。
　　嗯，唇瓣上怎么有点湿润……
　　“啊啊啊啊——”猛然间少女的眼睛瞪得比乒乓球还大，原来，在她身下的正是那吸血鬼少年，而且，她的唇还一直贴着他的嘴巴——
　　“这是我的初吻啊……我守了20年的初吻，居然这样莫名其妙地送给这来历不明的臭小子了——”路菡的嚎叫声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喂，我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臭小子，”被巨大的嚎叫声惊醒，吸血鬼少年愤愤地纠正她，“我叫沃尔加. 维安.冯……”
　　“不管你叫沃尔玛还是世纪联华，反正就是个超市！”扶着柳腰站起来，路菡揉着酸痛的肩膀，“超市小子，你要赔偿我的初吻！”
　　沃尔加有些不明白状况了。故事书里不是说，东方女性都是弱柳扶风矜持柔弱的么，怎么面前这姑娘除了容貌身材称得上娇小迷人之外，活脱脱一只凶神恶煞的母老虎……
　　啊，对了，书里还说，东方女性非常害羞，被男人摸过手都会认为自己失了身，若那男人不娶她，便自尽明志……现在，他意外地夺走了路菡的初吻，那不是……
　　想到要跟这恶婆娘共度下半生，沃尔加额上冒了涔涔冷汗，不过血液里的骑士精神还是让少年鼓足了勇气：“你……你别想不开啊，实、实在不行，我娶你好了……”
　　回应勇敢少年的，是一只十厘米尖头高跟鞋……
　　4.幻魅
　　闹到没力气了，路菡一屁股坐到污泥地上，垂下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我觉得，那没脸的东西不是吸血鬼。”她喃喃地低头自语，“他身上没有暗夜种族的气息，而且，被爆裂咒撕裂后，身体能马上聚合，也实在不合常理。”
　　沃尔加惊讶于女人变脸之快，刚才还在耍泼发火，马上，就开始以冷静缜密的思维分析情势。
　　“嗯，它是吸血鬼制成的幻魅。吸血鬼若将自己不老的生命献祭给阳光，在阳光炙烤身体那痛苦到极致的霎那，念动咒语，他的精神就能脱离身体，成为虚无的幻魅。”吸血鬼少年拧着眉头，“不过，化为幻魅后，除开生前最深的执念，其他记忆都会在时间流逝中消失，而这个魅，却能凝聚成一个精致美丽到极致的人，精致到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不止是精致美丽到极致。路菡在心里暗暗地说，他完完全全重现了她心目中理想恋人的形象。可见，在那个吸血鬼生前，对她的习惯，喜好甚至心情，几乎都是了若指掌。
　　路菡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不到这样一个吸血鬼。身为灵能者，她常常与这些隐匿都市暗夜的夜行生物打交道，其中亦有几个谈得上君子之交。不过，无论怎么寻找，她也找不到一个类似的人物。
　　查尔斯。高贵的查尔斯，温柔的查尔斯，深情款款的查尔斯。尽管受到无脸怪的惊吓，她想起查尔斯的时候，内心依然会涌起一股温暖的情愫。哪怕知道了熠熠的烛火灿烂的金发高贵的出身都是虚幻魅影，可只要想到他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吻她指尖时，深蓝色瞳目里映着她的影像，她看得清楚，那是，一个真正的，圣洁无瑕的公主。
　　是的，一切都可以是虚影，但查尔斯眼底的深情和温柔是不能造假的，那个深爱她的吸血鬼，一定，也是个温柔恬淡的人吧。
　　他爱她几乎胜过了一切啊。只为造出她心中理想的情人，他不惜放弃暗夜种族永恒的生命，在日光的灼烧下化烬成灰，而她，却连他的真实相貌，也一概不知。
　　想着，路菡心里有些伤感。站起来，黯然地背过身去。
　　“背影！”吸血鬼少年突然跳到路菡身后，“难道，你是秋舞笔下的背影？”
　　说着，沃尔加忙从手机里翻出图片，深绿的眼睛里透出粉丝的狂热：“你看看，真的很像，你的背影和我偶像秋舞画的图，几乎一模一样！”
　　“喂，没必要这么激动吧，追星族。”路菡又给了他一个眼白，“现在的年轻人，莽撞冲动，做事一点也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