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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廿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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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日上三竿,大殿的龙椅依然空空如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大臣们个个面露焦虑,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班向王悯生施礼。“圣上昨日送东王出城,回宫后去了哪里?”
“本宫一直与父皇同行,回宫后父皇去了御书房。”
“下臣听说圣上命人清理未央宫,不知是真是假?”
“本宫也有耳闻,但未央宫平时也会有人打扫,这是宫中人都知道的啊!”
“此次非比寻常!有人说是未央宫来了新主!”
一言既出,众皆哗然。
王悯生也不禁变了脸色:“此事还没有得到准确消息,不可妄言!”
老臣不再言语,退回队列中。
大殿上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掂量刚才言及的那位未央宫新主事件的真假轻重,气氛越来越压抑。
一名内侍匆匆进殿,向值事的公公耳语了几句,于是文武百官得到了这样的答复:皇上龙体欠安,今日不上早朝!
王悯生随官员们出了大殿,疑窦丛生,昨天还好好的,今日为何就病了?不知父皇昨夜在哪里安寢?又发生了什么事?贴身太监跟过来,他一甩袍袖:“随本宫去趟永平宫!”
皇帝的目光定在唐凌初脸上已有半个时辰,昨夜令人心惊胆寒的一幕频频闪现。
小太监星夜奔去传唤御医,鞋子都跑丢了一只。待御医终于赶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又急又恼到想杀人了!
封好渗血不止的伤口,包扎完毕,换去染满鲜血的被褥以后,已是四更时分。皇帝痛悔难当,额上青筋暴跳,不肯离开唐凌初榻前。
“都已经这么久了,他为什么还不醒?”暴怒起身喝问。
御医“扑通”跪倒,体抖如筛糠:“回……回皇上……公……公子积痾已久,大……大病初愈,身子本就虚……虚弱。虽未伤到……大血管,却流血……太……太多,恐怕要昏迷上几日……才……才会醒来。”
“他醒来之前,你不准离开未央宫。若有半点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
“别在朕面前碍眼,速去开些补血养身的药,亲自煎来!”
“臣……遵命!”
心脏痛得像在流血,跌坐回椅上。侧首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拉过他无力冰冷的手贴于面上。“你不愿意可以说啊,朕……朕其实……不会强迫你的!”回想昨夜自己的举止,倒也无法让人相信自己不会霸王硬上弓。“你何必这么倔?很痛吧?好大的伤口!朕还没见过这么多血!对自己你竟然也下得去手!为什么?你嫌朕老了么?还是你心里只有怜生皇儿?唉!朕的确老了!再也经不得生离死别了!真的比伤了自己还要痛啊!”
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视线里一会儿是床上唐凌初乱铺一枕的长发,苍白得令人心碎的脸。一会儿是二十年前就深深烙在记忆中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内侍提醒他该去上早朝了,他也听不见,痴痴呆呆地陷入美好回忆与痛苦现实的双重折磨之中。
“皇上,太子殿下前来问安!”太监传话进来。
“朕现在谁也不见!”扔出一句话。
“太子殿下说此事关乎未央宫新主,皇上您……”
“他又怎么知道的?”
“这个……奴才不知!”
“叫他到御书房来见朕!”
“是!”
轻轻将唐凌初的手放回被里,不放心地看看他的脸。又叮嘱宫女太监们不可以挪动他身体,以免伤口裂开。才披上外袍,从西门出了未央宫,去到御书房。
王悯生已经候在里面,见到皇帝连忙跪倒:“儿臣给父皇请安!”
“平身!”在书案前坐下。
站起身形来到皇帝面前,看父亲脸色不佳,双眼红肿,料定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属实。“父皇,今日龙体可好?”
“还好,你要与朕说什么?未央宫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儿臣只是知道未央宫来了新主子,是父皇要册封的新后吗?”
“既然你已经知道未央宫来了新主,是不是朕的皇后自然也心中有数,何必多此一问?”
“呃……”被戳穿的感觉真的十分尴尬。
“是不是早朝有人乱讲话了?”
“是,是关大人。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父皇您又未上早朝,文武百官都在议论此事。”
“这个老家伙!早些年就居功自傲,不把朕放在眼里,现在更是无法无天,看来是想回家种地去了!”
“可是父皇!众口铄金,集腋成裘啊!儿臣今日在朝堂之上听见那些话已经如坐针毡了,明天又不知会有怎样的波澜?”
“你且回去,明早朕自会上朝与百官说清楚!”身心俱疲,不想再说下去。
“是,父皇,儿臣告退!”
退出御书房,并未走远,躲在角落里看皇帝再次去未央宫。连忙命贴身太监去那西门口,不多时领回了唐凌初身边的内侍小贵子。
“小贵子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所为何事,太子却是自己惹不起的。
“昨夜这未央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且细细道来!”
“奴才并未亲眼所见全过程,倒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只是皇上吩咐过……”
心里骂着这些势利的狗奴才,还是向自己的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递上两大锭银子。
也不假意推拒,接过银子纳入怀中:“待奴才讲给您听……”
皇帝坐在床脚看两名宫女给唐凌初喂药,二人小心翼翼,满头大汗,却仍呛到了他。一咳嗽就牵动伤口,裹伤的白布上又渗出血来。
“笨手笨脚!滚一边去!”皇帝赶开两名宫女,上前亲力亲为。
一手扶起唐凌初,一手端过药碗,像喂哺婴儿一样一小口一小口灌入他唇间。最后直累得腰背酸麻,手直打颤。
御医换药的时候,皇帝也在一边捏着汗。解开颈上白布,两寸左右长的伤口时不时涌出鲜血,看得他手脚发软。
这一夜,皇帝仍是不肯回自己寢宫,倦极了便伏在床边稍事休息。一大清早命太监把朝服送到未央宫,更衣上朝。
开始时还一切如常,听过边关战报,议过大臣奏章。一小段冷场以后,皇帝扫视群臣,最后把目光停在关大人身上。“关爱卿,昨日寡人身体微恙,不曾上朝,听说你颇为牵挂,可有此事?”
关大人出班施礼:“圣上龙体安康与否关系到国家命脉,为臣自当关注!”
“很好!”站起身来,“朕前日才为未央宫选了新主,昨日便已传得沸沸扬扬,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不知又是从下面的哪一位口中传出的呢?”
关大人略一滞,其余官员也嗅出空气中的血腥味,顿时鸦雀无声。
“回圣上,是老臣听到几名内侍谈论此事,昨日君王未早朝,便说与同僚,意在询问原由。”
“是吗?”拖长尾音,提高音调。“你是想旧事重提,给朕冠上那‘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罪名,携诸侯百官群起而攻之吧!”
“圣上!”关大人撩袍跪下,情绪激动,“那未央宫里住的是什么人,满朝文武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二十年前,因为未央宫主险些酿下灭朝大祸,圣上不会忘记吧?二十年后,新主出现,圣上难道不是想弥补当初的遗憾?天朝如今内忧外患――平王爷镇守西关十几年不能回京,东王又南下镇压魔教。天下形式已是岌岌可危,圣上又岂能只为一己之快毁了天朝数百年基业啊!”
“放肆!不要以为你是两朝老臣朕就不会杀你!”
文武百官大惊失色,纷纷跪倒求情。
“昏君!当初就不敢拥你为太子!”气得浑身发抖,“先皇啊!老臣有负重托,未能令皇上安心国事,终日只想与那男宠朝朝云雨,夜夜笙歌!天朝气数就要尽了!”
“你……”须发倒竖,脸色铁青,“来人!将这不明真相、惑乱人心的老东西拖出午门,斩首示众!”
“皇上,杀不得!”群臣哀声一片。
“好!朕就让你死个明白!否则难以服众!那未央宫有新主不假,却并非朕的男宠!只是东王出征前留在宫里的人质。待他凯旋归来,便会出宫去!身为朝中重臣,不明究里,乱嚼舌根,诋毁君王,不杀你,天朝国威何在?谁再敢替他求情,一并处死!”
群臣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圣上所言当真?”关大人抬起皓首。
“君无戏言!”冷冷地看着他。
“好,老臣死得其所!但求皇上念在老臣一生为天朝效忠,不要为难老臣家人!”
“好!传朕旨意,你的家眷仍可住在京城,享你俸禄!”
“谢皇上!”叩首在地,摘下朝冠,丢下笏板。
等在一边的殿前武士上前一人架住一只胳膊,倒拖出殿。
闭上眼睛,仿佛用完全部力气。一边的公公会意唱道:“退朝!”
王悯生走出几步,回首看皇帝一脸沮丧,瞬间又老了几岁,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