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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死关头 ...

  •   这辆马车的速度很慢,大约是为了方便云离他们追上来。马车里实在无事可做,我只有漫无目的的回想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

      阴天打孩子,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做推理游戏。虽然我不是福尔摩斯,但是只要将一些细节反复想想,说不定会有好玩的发现。

      首先,是那只信鸽。

      云离用那个来传递消息,而且看起来好像非常系统的样子,在马车里也能知道别处的事。再加上他对江湖上的事这么了解,那么我就权且假定他有一个情报组织。

      其次,是他看了那张纸卷后的反应。

      他说让柳回风去找洛长天,看看与他同行的女子是不是“我家连翘”。

      洛长天是何许人我不知道,但是云离说是他家连翘,那么说明辜连翘与他可能有一定的血亲或者姻亲关系。所以他在兰若庵才会提醒辜连翘不宜出行,但是为什么辜连翘的反应竟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再来,是柳回风。

      云离对于柳回风似乎非常关心,附近有危险他也只是提醒辜连翘了一句,出了事他只是大致确定她没事后便放心跟我说话了,但是一听说柳回风出事他立即调动了两个高手陪着他一起前去……我记得柳回风看见云离的脸的时候呆了一下,像是没有见过一样,但是那一男一女却很平常的对待,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这一点实在有些奇怪。

      还有……

      我正想得入神,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无声无息的闯了进来,提着剑架在我脖子上,压低声音说:“噤声。”他执剑的左手微微颤抖,右臂不自然的下垂。

      我赶紧乖乖毕合上嘴,定睛一看,却险些叫起来。

      慕容临水!!

      这个满身浴血狼狈不堪的男人,竟然是就连杀人害人也风度翩翩的慕容临水!!

      我调匀呼吸,静静打量他。

      马车车厢内光线有些暗,但是我仍是看清了他身上一些较严重的伤口:腹下有一道横斩的切口,左腿有被一个刺入的创口,右腿则有两处严重的划口,但是最严重的事他的手臂,他的左手手腕处有道伤口,隐约可见白骨,右手不自然下垂的姿态像是被人生生折断一样……

      这些伤口大部分已经止血,有的还在不住淌血。

      可是他似乎完全没有认出我。

      我苦笑一下:这是应该的,他要是记得我,那才是怪事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听到他这句问话,我心中一震,仔细端详他的双眼,旋即了然:原来如此。

      他双目空散没有焦距,就算不是失明,也差不多是个半瞎子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恐怕要归功于他左眼眼角处那个已经结痂的大约两寸长的伤痕。

      我心惊之余胸中升起一丝快意:慕容临水,你也有今日。

      但是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眼下是酉时。”现在的他就算伤重欲死,也完全有能力眨眼间取我性命。

      我调整一下语调,柔声劝诱:“这位公子,你先把剑放下,我不会伤你的。”

      慕容临水愣了一下,然后将剑收回了一些,但是剑尖依然指着我的眉心:“姑娘,在下命在旦夕,得罪之处,容在下脱险后再行致歉。”他背靠着车厢壁坐下,面容微微扭曲,满脸血汗,什么风度翩翩斯文俊美全没了踪影。

      看来他的处境非常糟糕,糟糕到了让他草木皆兵的地步。

      他这副模样,想来是正在被人追杀,而他身负重伤,无力继续逃跑,只有在我这里躲避。

      有办法把他逼到这步境地,对方怕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躲在马车里,顶多只能安全个一时半刻,长久不了,那追杀他的人很快就会追过来。

      到那时,我该怎么独善其身呢?

      我又看了一眼慕容:过不久,这条生命就会脆弱的消逝吧,不管生前如何风光,埋进了黄土,终究会化作一具白骨,很多年以后变作天地间的微尘。

      而我,比他强不了多少。

      慕容临水,你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终究会被人杀死呢?

      他举着剑,坐在车内,左手不住颤抖,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死前的狼狈。

      光线逐渐变暗。

      忽然,慕容临水的放下一直平举的左手,闭上眼贴近马车壁,像是在倾听什么,片刻后,他的神色变得果断坚毅,左手握紧了剑,不再颤抖。

      “临水,出来吧,没事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飘进了车内,方位大约是后方。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临水紧绷的面容顿时放松,嘴角扬起欢快的笑意:“师兄,你怎么来了?”

      他掀开车帘子正准备跳出去,我无意间朝外瞟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后方那人一袭黑衣,骑着一匹马跟在五米远处,带着纱帽,看不清面容,可是不管怎么看,那窈窕曲线都是女子的身段。

      听见我的抽气声,慕容停下来偏头问:“姑娘,怎么了?”

      那人又出声催促:“临水,你在磨蹭什么,赶紧过来我为你疗伤。”这回我听得真真切切,刚才那个男声是这女子发出的没错。

      慕容临水仍在等我回答,我握紧拳,缓缓张口:“不,没什么。”

      他微笑一下,回过头去:“姑娘,方才真是对不住,教你受惊了。”他跳下马车,收剑回鞘,朝那人走去。

      那人停下马来等他走过去。

      马车仍在不紧不慢的行进,我将车帘子掀开一角,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危险的深渊。

      慕容离那人越来越近,还有差不多两米的时候,那女子的身形猝然跃起,下一秒,一柄长剑便刺入了慕容胸口,从背后穿出,正正处在心脏的位置。

      快!准!狠!

      果然如此。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可是慕容临水居然没死。他像是双腿再无力支撑身体,缓缓的跪坐在地上,却没有倒下。

      他伸手握住剑身,拔出来,哑声问:“师兄,为什么?”

      马车走得很慢,我甚至能听到他嗓音中浓浓的不解,还有……彻骨的悲伤绝望。

      他的师兄,是能让他在生死攸关的危险中彻底放下戒心,甚至露出欢快微笑的人啊……

      那一剑恐怕不仅刺伤了他的身体,还一并摧毁了他的所有信心。

      “你存活一日,我的地位便可能被你夺去。你非死不可。”那女子仍在用男声说话,语调冷酷不带半丝感情。

      我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她要慕容临水以为自己死在最信任的师兄手上,她要慕容临水痛苦不堪的死去。

      好险恶歹毒的心思。

      那女子扶了扶纱帽,头微微抬了一下,冰冷的目光透过纱帽在我脸上晃了一下,像是在警告我不要插手。

      我苦笑着点点头:慕容临水横竖逃不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招惹上无妄之灾?

      这时慕容临水忽然出声:“既然如此,师兄,你来杀我吧,死在你剑下总比死在那些杀手手中要好些。”他的语调忽然变成死一般的平静,抽离了所有痛苦所有不甘……那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

      ……哀莫大于心死。

      他抬手抚上心口,淡淡的说:“师兄,方才你那一剑刺偏了,我的心生得比常人偏右些,这隐秘之事,除了我和我兄长外无人知晓……师兄……你下一次出手,剑应再往右移三寸。”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面部表情,不过我想那张满是血汗的脸上一定写着死一样的悲凉淡漠。

      他的背影有些融入暮色中,仿佛会慢慢的消失掉。

      我面无表情的偏过头,不再去看。

      这个人马上就要死掉了,不管他从前如何对待我,他今天就要死了,所以,怎么样都与我没有关系。

      今天之后就要忘记这个人,然后快快乐乐的度过我最后的时光。

      记住一个死人毫无意义。

      可是就在我别开视线之后,耳边传来金戈交鸣之声,心头一惊,我本能的回过头,看见一个同样满身狼狈的男子侧身站在离我七八米的地方,单手握剑指着那女子,另一只手搀扶着几乎不能站立的慕容临水。

      那男子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一点没觉察么?那人不是你的师兄,你的性命,我家主子才不会稀罕!”

      他说这话之时,我背后传来声惊呼,我所乘坐的马车忽然间一阵剧烈摇晃,突然加速,坐在车门旁的我猝不及防,生生摔了下来。

      该死的马车夫,你看见这种场景要害怕要逃跑好歹先知会我一声让我坐稳了再加速啊……

      我惊叫一声,倒伏在地上,然后索性趴在地上再不动弹——方才摔下来的时候我的双脚传来一阵剧痛,大概是扭伤了,逃跑便成了妄想,只能在地上假装昏迷。

      几位高人,你们一定要目中无人,完全的无视我这颗小蚂蚁,高抬贵手放过我啊!

      我尽量装出不省人事的样子,耳朵却仔细聆听。

      早春的天气还有点凉,地面很硬很冷,砂石硌在脸上很疼。

      慕容临水的声音虚弱却仍微微上扬:“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家主子可不是女儿身!”那人恨恨打断他的话,接着以一种异常冷静的声调缓缓地说:“在我们面前的,是方才攻击我们的其中一人,是森罗殿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顿了顿,他继续说:“你还能用剑么,此人武器为罕见的长软刀,长六尺,专破各种剑术。如今你我皆是强弩之末,如不拼力联手,绝无半点生机。”

      我忍不住好奇心,将眼睛张开一条缝,看见那女子弃去手中宝剑,手扶住腰间一抖一甩,抽出一把银亮的长刀,刀身真的有差不多两米长,宽度大约是两三寸,刀身像蛇一样柔软,在那女子一个抖腕下服服帖帖的缠上了她的手臂。

      她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同时又优雅得叫人想要赞叹。

      我有预感:那两个大男人可能不会是这女子的对手。

      我的预感在十分钟之内便成了真。

      也许并没有十分钟,只是五分钟的时间,高下便能一眼看出。

      那女子将一柄难以驾驭的软刀施展得淋漓尽致霸气十足,而两个使用着据说是最潇洒的武器的男人招架得狼狈不堪……

      尤其是慕容临水,他几乎已经是半死人,几乎大部分的攻击都是另一人替他挡下的……

      眼看他们就要落败……

      但是……你们要输请随便,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向我这里后退啊?!

      那男子单手再支持不住,无奈松开慕容全力对敌,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慕容临水失去支撑,倒在距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

      近得触手可及。

      我能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垂死般的混浊……可是他的手依然紧握着剑。手腕颤抖,指节发白。

      他居然还没有放弃生命,尽管他已伤重濒死,他居然依旧抱着活下去的信念。

      活下去……吗?我也想啊。

      每个人都不想死,可为什么人要去伤害别人的性命呢?

      “怎能……死……在,这里?”他的轻喃声沙哑微弱,他执剑的手缓缓抬起,以剑拄地艰难的支撑起身体。

      他背对着交战的两人,但是正对着的我看得很清楚:那女子一甩臂,一轮银光便直直朝那男子斩下来,那人无法抵挡,只有侧身避开,但是他身后是慕容和我。

      望着直落下来的刀光,我再也顾不上假装什么,可是双脚却痛得脸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在这瞬息之间逃出刀下……

      连叫喊都来不及发出……我只能闭上眼睛。

      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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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酉时,17:00至19:00。(虽然知道这么注有点无聊,不过还是注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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