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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两个小时 ...

  •   在我变调的笑声中,楚悠然停下动作,疑惑的问:“你笑什么?”

      我不去看她不去理她,只管吃吃的笑。

      腥甜的鲜血不断从喉咙中涌出来,五脏六腑好像被揉碎了搅成一团,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剧痛贯穿。

      上帝在打盹,耶稣在发呆,佛祖在看戏,观音拈花笑。

      为恶的混蛋得势,善良的傻瓜被杀死,一群人叽叽喳喳瞧热闹。

      哈哈哈,多么好笑。

      连问了三遍我都没回答,楚悠然恼了起来,伸手握住长针用力一按然后拔出来,我惨叫一声,视线对上一双结着寒霜的眸子,眼泪又流出来,叫过之后又开始古怪的变调的笑。

      楚悠然有些茫然的自语:“这姑娘疯了么?”她叹了一口气,松手放下长针,站起来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只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倒在我脸上,冰冷的茶水混着汗水血水一起往下流。

      我完全没在意那些东西,只顾看着她笑。

      我笑着,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朝她伸出手。

      双手十指都残破得不能看,艳红鲜血覆盖了整个手掌,混着肮脏尘土,顺着手臂往下流淌。

      视野里那个干干净净的漂亮绿衣姑娘皱了皱眉,后退一步避开我的双手。

      我咯咯笑着朝她扑过去,绿色影子俏生生的一旋,我扑了个空,重重撞上了她身后的桌椅。

      桌子椅子倒了一地。

      茶壶杯子碎了一地。

      放在椅子上的包袱掉在地上,里面的衣服杂物散落开来。

      放在桌上的锦囊也掉在地上,里面的纸包露出来,有两个纸包破了,锦囊上占了少许浅蓝灰白的药粉。

      楚悠然低低说了声“真疯了”,然后弯身去拾那锦囊,细白手指在触到锦囊之前顿住,然后收了回去。

      她站起来,我随即伸手抓住那锦囊递出去,吃吃的笑:“你的……”

      药粉一沾上鲜血立即融进伤口里,从手指开始迅速生出诡异的蓝色纹路,以扭曲的姿态在肌肤上起舞,不疾不徐的向手臂方向蔓延。

      楚悠然神色一凛避开我的手,仿佛我是可怕的病毒。不过这么说也没错,云离的毒站在了我手上,现在我就是毒。

      “漂亮姐姐,给你……”我继续吃吃笑着,努力将锦囊递出去,她脸色变得很难看,继续后退,一直退到墙角。

      她的样子真好看,不管是微笑的还是现在微微吃惊的样子,乌青幽深的眼瞳衬着雪白肌肤格外的漂亮干净。这样的外貌,该是很让人怜惜的吧。

      “漂亮姐姐……”我讨好的笑着,艰难的爬起来,蹒跚的向前走了两步。

      那双漂亮眼睛流露出了杀气,我停下脚步,歪头笑着:“漂亮姐姐,你不高兴妈?”蓝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臂上,皮肤下清晰的饱满的蠕动感穿过刺痛紧绷的神经,我又一次递出锦囊,嘴里的鲜血还在往外流:‘漂亮姐姐……去死吧!!!!”我大叫着将握在掌心反复揉动的锦囊丢过去,药粉全部散开飘浮在空中。

      楚悠然脸色大变,侧身一跃来到床边,伸手拉过棉布床帐裹住自己,我挥舞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夺路而逃,门口众人自动散开一条道,逃出客栈,那种蠕动的感觉已经爬上了肩膀,我吃力的低头咬开手腕上的挂着的铃铛,将里面的药丸嚼碎吞下肚。

      云离给了我九种毒药,还有一枚救命金丹,那粒药丸不足小指头大,我怕弄丢了,便用蜡封好装进铃铛系在手腕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无可否认,云离的救命金丹确实救命,服下一会儿,我身上的痛楚开始减轻,手上的蓝色纹路渐渐消退。

      想不到竟是他间接助了我。

      左臂早就痛得没知觉了,也许是脱臼,也许是骨折,总之是暂时不能用了,额头上的鲜血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而十指的严重创伤在金丹温热的药力散开之时也渐渐的得到了抚慰。

      我不停的跑着,狂奔的同时一直在笑,路人都在看我,看一个满身尘土鲜血的姑娘披头散发,一边怪笑一边奔跑。

      他们一定以为我疯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疯。我还能有条理的思考理性的判断,可是我止不住喉咙不断溢出的怪笑。

      我周身被一种诡异而错乱的情绪控制着,我挣脱不开,只能被其支配。

      谁都救不了我,救了我的人,是我自己。

      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可靠。

      我一口气跑到城外,跪坐在一棵树下不停干呕,心肝肠肺翻江倒海的绞在一块。

      我一边干呕一边吃吃的笑,眼泪爬了满脸。

      当我终于止住笑声恢复平静的时候,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只是在我眼中似乎有了些微的不同。

      ……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被压抑住有什么释放了出来。

      还有不知什么支离破碎无法修补。

      身后传来柔和的声音:“原来你是在装疯。”这么柔和,却尖利的刺着耳膜,好似丝缎里藏着尖锐的针。

      我转过身,看着曾经喂我喝药片刻后却又将我百般凌虐的人,洗练的白和葱郁的绿之间夹杂着一抹不起眼但是突兀的红色,就在楚悠然的手背上,像是被谁薄薄的削去一层皮。

      “你留下的好大麻烦,害我差点中毒。”她浅浅柔柔的笑着,将手背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大概是她不小心沾上了毒粉,为了自保果断地削去肌肤。这样的果断,我想我做不到。

      我冷冷看着她,奇怪的心里却没有畏惧。

      我知道我今天凶多吉少,可是心里很清晰的印着一个念头: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要杀了她。不管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都好,我要杀了她。

      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一定要杀了她。

      我张口,声音嘶哑:“你最好快些杀了我,你若不杀我,我一定会杀掉你。”

      楚悠然轻笑出声:“你?要杀我?”

      她全然不信,看着我的目光多了一丝玩味:“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有本事便来吧。楚悠然随时候教”如果不看具体内容,她的声音真像是在跟恋人说话。

      她闪电般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突然的瞪大眼后退,她温和的向我解释:“别怕,我只是收回放在你身上的蛊。”

      我忽然对她笑:“楚悠然,你信不信我会算命?”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后退一步笑嘻嘻的看着她:“你马上要受伤了。”

      她身后不远处是无声无息提剑刺来的慕容临水,也算楚悠然命大,竟然在剑尖到达后背之前发觉不妙,拧腰侧身避开,饶是如此,她的肩胛处还是被剑风挑出道血口,鲜血红艳艳的染湿了后背。

      “秋临水!”她咬牙念出来人名字,手一扬弹出好几道不同颜色的粉末,接着一挥宽袖,一阵异香飘散开来。趁着慕容后退闪避,她不敢恋战,施展轻功抽身离去,离开前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我等着你”。

      救命金丹的止痛药效在这时渐渐减退了,我全身冷汗呻吟着倒在地上,慕容临水急忙收剑还鞘扶我起来,看着我血淋淋双手眉头出现深深的皱褶,低声说了句:“忍着,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伏在他背上,他小心翼翼的施展轻功不给我增加半点不适。

      他的背很暖和,但是那温度传不到我身上。

      如果他是两个小时前回来,我会一辈子感激他。

      可是他来得太迟了。

      到城里找了大夫包扎好伤口,慕容抱着我住进另一间客栈。

      将我放在床上,他坐在一旁迟疑一会才慢慢的说话:“抱歉,我回来迟了。我问了客栈里的人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之后便去追你……”

      我没有看他,两眼直勾勾盯着棉帐,他的话滑过耳边,我听见了,但是仅仅是听见了。

      我该有什么反应?说不要紧没关系不是他的错?还是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的求他帮我报仇?

      这些话……听起来多可笑。

      楚悠然下针极为巧妙,让我痛得半死却没有伤害到筋骨,我的手指痊愈之后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而折断的左臂也被很好的接了起来,剩下的大小伤口也悉心处理了……

      只要过些日子,我又是一个完整的林轻影……外表是这样。

      但是里面坏掉的……还能拼凑好么?

      我茫然的翘起嘴角。

      那种认人欺辱没有半丝力量反抗不能解脱无人救赎连死亡也是一种奢侈的感受,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骨头里。

      不管怎么求饶都没有停止的仿佛看不到终点的暴虐,有力量的人可以任意伤害弱小而不会受到惩罚。

      楚悠然,我不会放过,慕容,你也一样。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因为要守在我身边,慕容停止了他不断自虐般追杀逃犯的举动,看着我的神色压抑安静。

      他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我没办法感动。

      我的手指上的伤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然后便带着上着夹板的断臂跟着慕容继续奔波了。

      事实上,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有问过我的意愿,问我是愿意继续跟着他还是将我送回他家去休养,我选择了前者。

      因为我的伤,他的行程被拖慢了很多,但是他没表现出半丝在意的样子,我也就管它什么拖不拖累的。

      他心中有愧,我恨不得能在他的愧疚上多踩两脚,又怎么会心软同情?

      因为考虑到我的安全问题,所以他首先带我去找一个暗器制作名家。

      到达那人居住的离人居要穿过一片森林和沼泽,而我们如今在森林里迷路了。

      慕容临水撕开衣服做成白色布条绑在树枝上来做标记,当第三天我们第五次经过同一个标记时,慕容临水困惑的皱起眉,停了下来转头对我说:“此处暗合奇门阵法,我们出不去了。”

      他就那么干干脆脆的说出不去,脸上一点负担的表情都没有。

      但这话是在连续三天绕圈打转后说的,慕容临水一向不喜多言,将事情埋在心里,如果没有最后作决定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我在心里翻翻白眼,叹了口气:“您对我说也没有用,我又不懂得破阵……”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当初在云离那里看到相关书籍时就会认真看了……

      慕容点点头:“那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好了。”他又一次爽快地下餐风露宿的决定,在这种情况下,我虽不愿意,可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

      慕容捡来一堆木材点起堆篝火,沉静的面容在火光明暗中掩映。

      晚上有点冷,我缩着身子往火堆移动了一下,明明快要触到火焰了,身体对靠近火的部分像是要被烧着一样,背后却依然冷得时不时蹿过战栗般的寒意。

      看着一旁凋零的树叶,我又缩了一下:已经入冬了啊。

      有武功的人真好,穿那么薄都不会冷呢。下意识的看一眼对面慕容坐下的地方,忽然发现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影了,我正要站起来找,背后传来温热的气息,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披在了我背上。

      不知什么时候COSPLAY了一下背后灵的慕容临水若无其事的回到原来的位置盘膝坐下,只穿了件单衣,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望着篝火继续沉思。

      我迟疑了一会,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看我一眼,拿了根树枝拨弄火堆,突兀的说了声:“抱歉,累你被困此处……要是师兄在就好了。”

      他眼神平静,可是从他的话里,我却听出了几分不抱期待的意味。

      他是真的判断没有希望了。

      这里不仅有阵法,还有各式各样的暗器机关,三天来如果不是有身手高超的慕容在,我可能死了无数次了。

      而且这林子里鸟兽稀少,再这么下去,我们不是饿死就是被机关杀死。

      非想办法离开不可。

      我不说话,定定望着篝火,等慕容快要睡下的时候抬起头问:“公子,你备了多少水和干粮?”

      慕容愣了一下,慢慢开口:“水还可支撑一日。干粮两日。”我看了一眼,估量一下:大约还有两升水。

      水少了一些,不过如果委屈一下自己,大概能够支撑过去。

      我露出笑容:“我有办法出去。只要公子你敢跟着我赌命。”

      我说了我的计划:让慕容临水用剑将大约二十多平方米的一片地上可燃的草木全部砍干净,然后我们站在这个区域外,点火,把这片地上最后能烧着的草根碎木烧掉。确认这块区域不再有可燃物之后,我们可以开始放火烧林。

      只要把这片树林烧光,就无所谓什么阵法不阵法的了。到时候一片平地难道不是任我行走?

      这就是我的全部计划。

      这个计划中唯一需要顾虑的是火烧树林的时间内我和慕容只能呆在这个无火区域里,直到所有树木烧成焦炭才能走出去,这段时间如果太长,我们也许会先撑不下去。

      我说完自己的计划后,慕容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望着我,过了好一会抽出腰间宝剑:“就这么办。”然后便转身充当伐木工去了。

      有了慕容的全力襄助,初步工程很快就完成了,我看了一眼正在检查佩剑有无损伤的慕容临水,跟他伸手要了火折子亲自去点火。等了几个小时,空地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无火区域正式造就出来。

      忙了一晚上,这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我拉着慕容走进去,感觉脚底土地还有些温热的感觉,但是已经不烫,可以站人了。

      接着我和慕容各拿了一支火把分头放火。因为害怕会迷路回不来,所以我们只走了几米点着火就回来了。

      从枯草落叶开始,火苗一点点攀爬上树枝树干,然后横向传达……火势开始蔓延。

      罪过罪过,我这个放火烧林的举动要是放在现代不知道要判多少年的刑呢。

      望着自己一手促成的火灾,我在心里默念:不是我要破坏生态平衡,但是你要是平衡了我就该不平衡了,为了我的小命,地球,对不起啦。”

      很快的,林间冒出浓烟。乌黑的细小粉尘在空气中扩散,渐渐的将干净的天空污染。

      我“啊”了一声,翻翻白眼:我忘了这个,不过现在补救也不迟。

      我示意慕容将衣摆撕成两块,沾上少许水,自己拿一块蒙住口鼻,递给慕容另一块。

      放火烧林这个办法是我在没来到古代前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因为时间久了,记忆不太清楚,所以在准备的时候忽略了放火会产生浓烟这一点。好在身旁有水囊,湿手帕这种东西是能即时准备的,否则我们可能会被呛死。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忍耐和等待。

      来赌吧,赌我命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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