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可念不可说》翦映

10、花火

　　仙道始终对七八月份的花火大会敬而远之，除了为男女之间创造一见钟情的机遇和人挨人人挤人的机会外，他找不到举办这场活动的实际意义。然而这个夏季实在架不住越野的盛情邀请，不得不懒懒散散地套了件T恤便晃悠出门，就连浴衣都懒得搜寻一件。

　　除开小商贩的自卖自夸和各式各样的小游戏，花火大会的活动向来无趣得很。

　　仙道腹诽着，百无聊赖地迈开步伐。他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更不想寻找早已被人群冲散开来的同伴，四处乱逛的时候却突然在一家贩卖木质灯笼的店家前停下了步伐。

　　那里的每个灯笼都被糊上了一层白纸，里面的光线穿透出去将外面的彩绘映得惟妙惟肖、样式多种。英勇的武士奋力地挥舞着手里的打刀，歌姬妩媚的神情在光影里明明灭灭，盛放在枝头的樱花簇拥在一起……不禁让人眼花缭乱。

　　“小伙子，想好买哪一个了么？”

　　“啊……就这个吧。”他回过神来，掏出兜里的钱包，指了指挂在角落里的某件物品说道。白纸外彩绘的狐狸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眯起来的模样倒是与某人有几分相似。

　　半分钟后，仙道拎着这只灯笼继续游走在人群中。周遭的人大多穿着浴衣，这般对比起来愈发显得自己是个另类。他摸了摸朝天竖起的头发，不禁放慢了步伐。

　　尽管知道自己的视力很好，仙道却仍是开始怀疑眼前这个混杂在光影里的的世界是否真实——因为他在万家灯火处看到了流川。

　　此时此刻那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捞着金鱼，一副不捞出一条决不罢休的架势。好巧不巧流川也没有穿浴衣，比起参加花火大会，更像是单纯来凑热闹。离开了篮球，他的眼神再也不似往常那般犀利，认真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点人畜无害。

　　其实你这样是捞不起金鱼的。仙道很想走过去告诉对方，但碍于人来人往，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有些无奈地举起手中的灯笼，却看见纸上彩绘的狐狸笑得越发狡黠。

　　花火大会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拉开序幕，五颜六色的烟花冲上天际再绚烂地炸开，发出的巨大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捞着金鱼的流川也是。他放下手里的纸兜，缓缓站了起来，同参会的人一同仰望着天际。

　　身边有人在惊呼，也有人在鼓掌，唯有仙道拎着一只狐狸，没有任何动静。

　　所以对方究竟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发现自己的存在，一秒钟？一分钟？或者永远都不会？他在心里猜测着，却在下一刻突然撞进一片幽黑，这种感觉如同沐浴在泉水下醍醐灌顶、伫立在春风中柳暗花明。

　　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仿佛岁月驻足，人群不再流动、声音不再嘈杂、烟花不再灿烂，就连微风都默默收回它的手，在嘴边悄悄比了一个禁言的动作。

　　此情此景，他在那人的眼里看到了流光溢彩。

　　仙道的第一反应便是笑了，无缘无故地。这是他第一次在除了篮球场以外的地方遇见流川——眼里没有敌意也没有杀气，脸上一派平和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宁静的流川。

　　他穿越过人山人海，慢悠悠地晃到那人的眼前。

　　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仙道原本想这样开场，却怎么都觉得刻意，所幸流川及时开口解决了这一世界难题：“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这个是花灯，”他将彩绘的狐狸朝向面前的人，“觉得很有意思，就跟风买了一个。想要么？可以送给你。”

　　“……”即使对方没有说话，都能感觉到隐藏在心里的嫌弃。

　　仙道没有继续接过话茬，只是嘿嘿笑着，从摊主那里买来一个纸兜，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又极其娴熟，没过多久便网起一条金鱼。红色的鱼儿在透明的水袋里游来游去，欢快地吐出一个又一个泡泡，丝毫不介意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将水袋递了过去，而流川想到今晚悲惨的战绩，也很给面子地没有拒绝。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着，没人提出究竟要去往哪里，不过目标大致都是远离人群的地方。

　　“全国大赛要加油啊。”仙道寻思着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两人以前的交际甚少又不同校，话题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篮球。只是不知为何，身旁的人却忽然顾左右而言他：“有点可惜。”

　　他自然知道流川嘴里的“可惜”指的是什么，其实当初输掉比赛的自己也未尝没有觉得遗憾，然而人总得向前看，不能只拘泥于过去，于是乎说出来的话不知不觉便带了一些意味深长——“年轻人执念不要太深呐。”

　　流川默默闭了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远离了花火的天空再次恢复成深蓝的颜色，无数颗黄灿灿的繁星连成一片，镶嵌在辽阔的天际，温柔的月光自上而下倾洒在那人的头上，折射出显眼的墨绿色。这三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仙道的眼里。

　　“今夜的月色真美。”他自然而然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没有半分犹豫，也丝毫不在乎身旁的人到底会如何理解，仿佛只是单纯想要赞美眼前的美景。

　　流川果然也不出所料地顺着自己的话接了下去：“是的，我也这么觉得。”完全不似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样摆着一副臭脸，甚至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乖巧。

　　仙道再次忍俊不禁，依旧没有缘故地。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其实花火大会并非完全无趣，为什么这么多的男男女女女宁愿忍受盛夏的高温，也要穿着好看的浴衣，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

　　他想，那一定是盛放过花火的夜空太过美丽的原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