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辛德瑞拉》意枕孤光

2、chapter 2

　　当时莉莉正在对桌上的土豆发愁，莫里斯夫人正在对她夸耀这些乏善可陈的土豆被她烹饪得多么美味可口。
　　“说真的莉莉，你必须得把它们吃完，你知道的，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是的，这会让我变得苗条，因为没人想连续吃上一星期的土豆。不管是炸薯条还是土豆浓汤、土豆沙拉，或者“皮夹克土豆”①。
　　但是莉莉不敢抱怨。莫里斯夫人虽然算不上慷慨，但起码公正，她的盘子里也盛了一星期的土豆。事实上，在莫里斯先生去世之后，她已经做到她能做的最好的地步。
　　所有人都以为“娇弱”的莫里斯太太会受不了独自带着一个女孩儿生活，没有丈夫，没有经济来源，甚至不得不厚着脸皮面对一些“债主”（应该是欠莫里斯先生钱的某些人）。莉莉想过也许在父亲葬礼结束后的两个礼拜，她就可以参加莫里斯太太新的婚礼。哦，那时候她已经不是Mrs.Morris。

　　出乎她的意料，莫里斯太太并没有这么做。她仍然保持着莫里斯这个姓氏，尽量像父亲生前那样对待她。哪怕她们不得不每餐都吃土豆。
　　所以尽管在莉莉看来，莫里斯太太一如既往地虚荣和迟钝（在某些方面），但她愿意叫她“mama”，而不是从前的“莫里斯太太”。
　　当她第一次这么叫的时候，莫里斯太太激动地往搅拌器里倒了大半包的糖，结果那天她们的下午茶点前所未有的甜。

　　“咚咚咚——”
　　莉莉放下餐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
　　“坐下！”莫里斯夫人瞪了她一眼，虽然力度不够，“一个合格的淑女不会这么粗鲁。”她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好像自己还是十二街区最优雅的家庭主妇。
　　莉莉试图趁莫里斯夫人去开门的时候倒掉盘子里的土豆，但她一转身就听见莫里斯太太的惊呼：“哦！上帝！”

　　莫里斯太太目瞪口呆地站在餐桌前，而一个满脸胡腮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莉莉的位子上狼吞虎咽。
　　莫里斯太太敢保证，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一句“hello”还噎在她的喉咙里，这位类似流浪汉的先生就冲进了客厅，接着坐到莉莉的位置上开始大嚼特嚼。
　　天哪，这个野蛮人不会用叉子的吗？

　　想到这些土豆是她们的午餐、晚餐，以及接下来的每一餐，莫里斯太太心中就充满了愤怒，她把淑女礼仪抛到脑后，对一个陌生男士叫嚷道：“先生！在进到别人家的餐厅之前你不该打声招呼吗？”
　　莉莉吹了个口哨，顺便悄悄把自己的盘子放到男人的手边。
　　流浪汉先生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光。
　　他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袍子，但莉莉打赌那是一件袍子，因为它长长的袍角已经破的稀烂。满脸的大胡子遮住了这位不怎么礼貌的先生的脸，但挡不住那些土豆前仆后继地掉到他嘴里。
　　他的洗发水肯定很贵。莉莉想。

　　等到她回过神，桌上已经是风卷残云一般，莫里斯太太气鼓鼓地站在旁边，而流浪汉先生则满足地靠在椅背上。
　　“那么，”莫里斯太太压抑着怒气，“请问你是谁？为什么到我家里来？还有，你会为你吃下的东西付账吗？”
　　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如果流浪汉先生不肯付账，她就敢拿把菜刀把他剁了。
　　男人潦草地行了一个礼，向她致敬道：“夫人，我是来找莫里斯先生的，请问他现在在这儿吗？”
　　莉莉看着他，好像他长了一幅驴耳朵。
　　莫里斯太太捂住了嘴，又马上把手放下，“是来找莫里斯先生要债的吗？请跟我来吧。”她憋回眼泪，朝莉莉说：“亲爱的，今天就麻烦你收拾餐桌了。我和这位先生到书房去。”

　　“不不不。”流浪汉先生摆摆手，“我只是来拜访他的。”
　　憋了一肚子气的莫里斯太太终于爆发了，她直勾勾地盯着中年男人，声音尖利的就像一头愤怒的山羊：“恕我直言，你如果要找莫里斯先生，就请把头埋到水槽里去吧！五分钟之后您就能见到他了！耍弄我这样的寡妇会让你格外高兴吗！”她粗鲁地推搡着流浪汉先生，莉莉从来不知道她的继母力气有这么大，显然中年男人也没有想到。他被推到门口，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挣扎着喊道：“对不起！但是莫里斯先生已经去世了？”
　　他摸摸鼻子，疑惑地自问自答道：“怎么可能，明明水晶球显示他好好地待在家里……”

　　“现在，滚出我的家！”
　　莫里斯太太把他踹出门外，啪的用力关上门。
　　“这家伙平时肯定没怎么锻炼，”莉莉想，“因为莫里斯太太看上去没费什么力气。”
　　莫里斯太太气冲冲地上楼了，莉莉能听见她卧室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莉莉透过窗户，看到那位先生沮丧地坐在台阶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怎么可能”、“看来又要挨饿了”之类的话。
　　她想了想，用力敲了敲窗户。
　　虽然这位先生看着很蠢，但是莉莉觉得他不是坏人。甚至他脏污的袍子，蓬松的乱发，还有身上那个同样脏污的口袋，都让她觉得惊奇和熟悉。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流浪汉先生听到窗户的响动，他站到窗台前，冲莉莉友好地笑笑。
　　“你是我父亲的朋友吗？”
　　中年男人摸了摸鼻子，莉莉猜那里原本有一副眼镜。
　　“不，我只是来拜访他，”他耸了耸肩，“很显然，我来迟了。”
　　莉莉扒着窗户问：“我从来没见过你，但我觉得你不是坏人，起码不像是来讨债的。”
　　“谢谢，”流浪汉先生眯起眼睛，“我想没有哪个债主会穷到得冲进别人的房子里大吃一通。”
　　莉莉抿着嘴巴道：“你吃饱了吗？”
　　男人笑着说：“聊胜于无，毕竟这是我三天来吃的第一顿饭。”他话锋一转，问道：“小姑娘，莫里斯先生是你的什么人？你能和我说说他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莉莉打开门，侧身让这位先生进来，“我叫莉莉·莫里斯。我爸爸的葬礼在半个月前已经举行过了。刚刚那位是莫里斯太太，我很抱歉，她对您失礼了，不过这也是因为最近她的压力太大了。先生，我很好奇，为什么您能找到我家的地址，却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呢？”
　　“我叫斯诺旺，”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理理他的头发，歉意地看着莉莉，“我非常抱歉，事实上，我来这里原本是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作者有话说

　　①皮夹克土豆：带皮烤熟的土豆，颜色鲜黄，香气四溢，就像人穿了漂亮的夹克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