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尔蒙德的游戏》不能发芽的种子

31、第三十一章 水晶瓶

　　事情在眨眼间发生，前一刻还流着泪微笑的女人，下一刻却什么也不剩。
　　要不是从蒙塞洛手中掉落的水瓶还在喷泉池里沉沉浮浮，艾利尔几乎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暗精灵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了蒙塞洛消失的每一个细节——她身上出现的细小裂纹，裂纹扩大后裸露的白骨，还有最后被风吹散的尘埃——他看得清，却依然无法阻止。
　　“我不知道她用这个方式在这里待了多久，那些被魔法阻隔掉的时间一瞬间回到她的身上……谁也阻止不了。”艾利尔机械地解释着，却不知是想安慰被吓到的塞俄，还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塞俄看着空荡荡的喷泉，不确定地问，“那她是死了么？”
　　艾利尔摇摇头又点点头：“以人类的身份来说，也许她在几千年前就算是死了。这样的魔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间魔法，一旦解除，时间就会从魔法开始的那一刻累积回使用者的身上。”
　　“想让所等的人看到自己最美丽的样子么？”塞俄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可爱。”
　　艾利尔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弯腰捞起了还在漂浮的水瓶。
　　失去那层类似石膏质地的保护，水瓶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是一只纯净的黑色水晶瓶，瓶身雕镂着精美的十字花。
　　艾利尔缓缓摸过这些花朵，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伊莉丝！”
　　“啊？什么丝？”塞俄很茫然。
　　艾利尔却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他就着月光，仔细观察水晶瓶。那确实是暗精灵的伊莉丝花，花瓣舒展，花蕊卷曲，每一朵都好像正在雷洛丝的光辉中绽放。
　　“为什么瓶子上会有伊莉丝的图案？”艾利尔惊奇地抚摸水瓶，作为代表月神雷洛丝的花朵，伊莉丝是费尔提娜森林最珍贵的两种主神花之一，“伊莉丝只能生存在我们的森林，人类不应该知道它的样子。”
　　“哦？这么说，这个瓶子的制造者是精灵喽？”塞俄好奇地追问。
　　“不知道，也许有人类看到过它的图象，也许蒙塞洛在等的精灵就给她看过……”艾利尔刚摸到瓶底的手顿了一下，想说的话也忘的精光。
　　他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图案，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任何器皿上的图案。他咽了口吐沫，紧张地翻过双耳水晶瓶。
　　清亮的月光下，水晶瓶底微微凸起的图章清晰可见。
　　“这是席尔蒙德的！”席尔蒙德的六芒星阵！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但真的看清那个图案时，艾利尔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作为席尔蒙德学院象征的六芒星阵能出现的地方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学院的大门，另一个则是在由各族大长老保管的《席尔蒙德传记》里。但即使是这两个地方，它们的六芒星阵其实也是不完全的。——这并不是因为什么迂腐的原因，而是因为在这个六芒星阵里，包含了精灵王席尔蒙德的真名。
　　真正天才的精灵法师会在一些魔法阵里写出自己的真名，和自然本身形成一种类似于契约的联系，从而提高对元素的使用。这样的做法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魔法的效力，但一旦被别人识破魔法阵里的姓名，法师本身就有被迫与识破者建立契约的危险。
　　“为什么会有这个……”艾利尔不知道瓶底的图案是否是完整的六芒星阵，但它的存在已经很不合理。
　　艾利尔的惊叹声不断，一旁的塞俄却安静的反常。他单手支在下巴，目光若有所思地笼在水晶瓶上。
　　“艾利尔……”半晌，他终于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了一个名字——或者姓，能再说一遍么？”
　　“名字？姓？”艾利尔愣了一下，“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说了啊。”他肯定地点点头，“能再说一遍么？我好像想起来什么东西。”
　　“让我想想……”艾利尔咬着唇想了一会儿，“你是说‘席尔蒙德’么？”
　　“对！就是这个！”塞俄猛地一拍额头，兴奋地跳起来，“它听起来熟悉的要命！我原来一定知道这个名字的！我一定是快想起来了！”
　　艾利尔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里微微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他泼冷水：“塞俄，我不觉得这个名字对你恢复记忆有多少帮助。要知道，席尔蒙德是我们最伟大的精灵王的名字——是那位和人类一起击败了魔族的精灵王的名字……说实话，我很怀疑有多少人类不知道这个名字……”
　　手舞足蹈中的塞俄定住了。他僵硬地扭过头，表情扭曲：“艾利尔，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感谢你的实话。”

　　目睹蒙塞洛消失的惊愕和失落，被这么一场小闹剧减淡了许多。银月已经落向西方，在广场前站了大半夜的人们抬头看看天色，终于在天亮前回到老巴克家的酒馆。
　　“喷泉里的雕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明天一定会很热闹的。”
　　塞俄的话说的很准，事实上，女神像的消失在浦路菲亚城引起的骚动远远超过“热闹”所能形容的范围。
　　浦路菲亚城的居民几乎是暴动了。他们聚集在广场，惊讶、置疑、好奇、恐惧，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最后连城主本人都挤到了广场。
　　“浦路菲亚城安逸太久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娱乐。与其说大家是关心守护女神的雕像，还不如说是因为太过无聊了。”
　　这是老巴克送午饭上来时说的话，艾利尔并不回答，只把黑色的水晶瓶在身后藏了个严严实实。
　　水晶瓶底的东西艾利尔并没有让塞俄看到，塞俄也知趣地没有问起过。
　　吃过午饭，塞俄打着哈欠倒回床上补眠。
　　艾利尔则坐在桌边继续研究水晶瓶。但除了瓶身的花纹和瓶底的图案，怎么看，这也不过是人类常用的盛水瓶子。艾利尔有些泄气地抓过刚送来的苹果啃了两口，忍不住想起某个总是什么都知道的人：“要是提亚在就好了……”
　　然后，艾利尔就听见了那个带着微微怒气的熟悉声音：“是么？原来你还记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