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刺》漠上漪

15、再见也许不再会

　　第二天早饭之后，小悠宣布“最佳男友”和“最佳女友”的得主。六项挑战综合下来，罗栋和顾瞳分获男女组最高分，夺得桂冠。
　　一片热烈祝贺的掌声之后，小悠宣布，今天安排的内容就是“夏威夷水城度假村”自由活动。这里也是一票制，所以只要买票进来，所有项目就全都可以免费玩。而“三日游”的费用中，已经包含了度假村的门票。
　　事实上，经过两天的各种比赛与交流，这一次显然又促成了好几桩好事。而且度假村里有很多惊险刺激的水上游戏，很多人早已跃跃欲试。因此小悠要求下午四点准时集合上车之后，大家立即三三两两散开去玩了。
　　本来这两天顾瞳跟李欣悦走得挺近，但是一转眼就看到21号过来拉住李欣悦走了。
　　而罗栋的声音则适时地在耳边响起：“走，一起去玩？”
　　“好啊。”顾瞳点点头，就跟他走了，没看到后面赶过来的林达友一脸失落。

　　其实，罗栋来找顾瞳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因为自从智勇大冲关结束之后，顾瞳昨天就没再正眼瞧过他。
　　罗栋知道顾瞳为什么不理他，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是来帮着盯人的，难道最后回去说我把你的人撬走了？那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出来混？
　　怪只怪他太自信。他自以为见多了漂亮的女孩子，所以别人嘴里那所谓既漂亮又有个性的姑娘，未必就一定有什么了不起的杀伤力。他只是没有想到，顾瞳居然这么漂亮，漂亮到超乎他的想象。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那些个性，每一点都正好打中他，而且还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他心窝。
　　所以，他一边道貌岸然冠冕堂皇地对自己说，我是来盯人的，可不就得时时跟着她吗？一边在背后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罗栋，你要点脸行吗？你明明就是借机靠近她，一点一点想要她也对你动了心。
　　可是，就算明明白白看着顾瞳动了心又怎么样？还是只能干看着，连一点逾越的话都不敢说。甚至，对于顾瞳的各种明示暗示，他都只能装傻充愣。所以，他一边百爪挠心，恨不得一股脑儿把真相全都告诉她；一边又有苦难言，只能三缄其口沉默到底。
　　今天这一整天的自由活动，罗栋生怕自己稍晚一步，顾瞳就被别人抢走了。但以顾瞳昨天对待他的态度，他又实在没有把握能把她从别人手里抢过来。所以，开口之前，他一直在忐忑，万一顾瞳还是不理他，甚至直接跟别人走了，他该怎么办。怎么也没想到，顾瞳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一口就答应他了，弄得罗栋既困惑不已，又喜出望外。

　　顾瞳可没罗栋那么多弯弯绕，她只是觉得，在没有理清自己的感情之前，还是不要随便招惹别人比较好，比如林达友。而罗栋呢，以他的体力和能力，在这样的地方，当然会是个再好不过的玩伴。至于感情，哼，走着瞧，到了最后，还不知道谁会哭得更惨些呢。
　　对于昨天的事，她已经释然了。反正，对她的明示暗示，罗栋也不是第一次顾左右而言他了。罗栋你最好记得，你跟我保证过，巴厘岛七日游我绝对不会再看到你。
　　所以，顾瞳那是真的坦坦荡荡，她今天就是怎么高兴怎么玩。反正这个水城度假村，她早都想要来玩了，难得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免费玩，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人很多，但是顾瞳依然玩得兴致高昂，拉着罗栋玩的都是最刺激的项目。什么天旋地转、一飞冲天之类，她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尽兴地疯了一上午。

　　午饭过后，可能她终于有点累了，这才悠悠然坐了条大大的皮筏子，玩漫长而安闲的河道漂流。
　　两个人戴着太阳镜，躺在大大的皮筏子里，晒着太阳，随着河道水流轻摇慢晃，听两岸各种鸟儿轻吟浅唱，真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恨不能直到地老天荒。
　　罗栋听着身边人轻浅的呼吸，真希望这条河道没有尽头，就这么跟她一直漂下去，漂下去，漂到世界的尽头。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不用在意世俗的规矩，可以让他大声地告诉身边的姑娘自己有多么喜欢她。
　　可是，看着那么悠长的一条河道，偏偏那么快就到了头。随着皮筏子轻轻一磕一荡，随即只在原地摇晃打转，罗栋知道，该起身了。
　　顾瞳却已率先起身，抓住岸边的扶手，轻轻巧巧就跨上了岸。
　　罗栋看她往宾馆的方向走，连忙随后跟上，问道：“玩尽兴了？”
　　“嗯，确实尽兴。”顾瞳点点头，“所以，收拾东西回家。”
　　罗栋站住，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到一丝惆怅——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四点钟，大家三三两两上了大巴车。
　　顾瞳算是上车比较早的，所以她毫不犹豫找了个靠前的座位。
　　罗栋紧随其后上车，也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她旁边。
　　顾瞳转了半边脸，斜他一眼，无声地一笑，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小悠最后上车，点清人数，跟司机师傅说可以开车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半。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才能回到出发地，所以小悠提议大家在车上小憩四十分钟。
　　顾瞳可能确实玩累了，头往椅背上一靠，很快就又睡着了。
　　罗栋却没有什么睡意，就借着看车窗外风景的机会，不时瞟一眼身边人的睡颜。看她睡着睡着，身子慢慢地往车窗滑过去，罗栋怕她在玻璃上磕着头，连忙伸出手轻轻在那边挡了一下。于是，她就又慢慢往这边滑过来，最后倒在他肩膀上。
　　罗栋低头看着，不知不觉，嘴角慢慢扬起一个轻轻的弧度。

　　四十分钟过去，小悠拍手叫大家醒来。
　　顾瞳揉揉眼睛坐正身子，又像来时一样，带着初醒的惺忪掩着嘴小小地打个呵欠，然后对着罗栋露出一个半是感激半是歉意的微笑。
　　虽然是第二次看到她这个样子，但罗栋还是觉得自己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呼吸。
　　然后顾瞳就又像上次那样，用双手的中指从鼻梁开始，顺着眼角轻轻抚到眼梢，这才完全睁开眼睛，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
　　罗栋一直看着她，直到接住她看过来的目光。
　　顾瞳略歪了头看着他，唇角微扬，眼中除了笑意，还有一抹淡淡的鄙夷。
　　罗栋回她一个微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顾瞳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点点头，说：“谢谢。”
　　罗栋板板正正地答：“不客气。”
　　顾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又笑了。

　　接下来，为免大家一路无聊，小悠提议玩个小游戏。
　　第一个问题是，每个人说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交通工具。
　　罗栋说的是“越野车”，顾瞳说的是“自行车”。
　　罗栋好奇地问：“你喜欢自行车？”
　　“对啊，我最喜欢骑自行车去郊外兜风。”顾瞳点点头，然后问，“你开了越野车去做什么？”
　　“去野外。”罗栋微笑，“看丛林、看野兽，还有日出日落啊什么的。”
　　顾瞳白他一眼，随即便又笑了。
　　这时候，小悠的第二个问题来了：“说出一种你最喜欢的动物。”
　　罗栋问：“你最喜欢什么？”
　　“猫。”顾瞳说，“你呢？”
　　“豹子。”罗栋说。
　　“啊，原来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大点一个小点。”顾瞳笑着总结。
　　“可不是？”罗栋也笑。
　　就听小悠说：“第三个问题，请说出你的口头禅。”
　　“口头禅？”罗栋皱了皱眉，问顾瞳，“你有吗？”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顾瞳也皱了皱眉，问，“你呢？”
　　罗栋摇摇头：“我没有。”
　　顾瞳却又恍然大悟似的说：“你有的，我想起来了。”
　　罗栋一愣：“什么？”
　　顾瞳板起脸来，一板一眼地说：“不客气。”
　　罗栋想起方才的情形，忍不住笑了：“嗯，那你也有啊。”
　　然后，他也学着顾瞳那样略有些矜持似的微一颔首，说：“谢谢。”
　　两个人于是又都笑起来。

　　小悠等大家都说完了，这才又开口说：“大家还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吗？现在我们把自己刚才说的答案连成一句话。这句话的格式是这样的：我乘坐着某某，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交通工具；遇见了某某，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动物；然后我对它说，某某，我爱你；那个动物说的话，就是你的那句口头禅。来，现在把你们的答案连缀成一句话，大声地说出来。”
　　顾瞳笑着说：“你先来。”
　　罗栋清清嗓子，说：“我开着越野车，遇见了一头豹子，我对她说——”
　　顾瞳笑嘻嘻地看着他，没料到罗栋突然就那么抬起眼睛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我爱你。”
　　顾瞳的笑容蓦然一滞，愣了一秒之后，突然笑道：“你有病啊？对着一头豹子说得那么深情，难不成是头母豹子？”
　　罗栋却也就笑了：“可不是，又漂亮又牙尖爪利的母豹子。她跟我说，不客气。”
　　顾瞳本来有点生气，但是听到他最后一句，又看到他特意板起来的面孔，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罗栋看着她，顿了顿，轻声说：“该你了。”
　　“我不说了，我的没什么好笑的。”顾瞳摆摆手。
　　“我帮你说。”不知罗栋在想什么，就听他一连串地说，“早晨，我骑着自行车去郊外兜风，看到一只漂亮又骄傲的猫，我对她说我爱你，猫很矜持地对我说‘谢谢’。”
　　顾瞳笑得停不下来，白了他一眼，把头转向车窗去了。
　　就听罗栋在身后叹气：“你说得对，其实都差不多，就是一个大点一个小点。”
　　虽然是带着笑说的，但顾瞳偏偏听出其中丝丝缕缕的惆怅之意。

　　一路欢声笑语，回到出发地时，又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大家陆陆续续下了车，相互道别。
　　顾瞳跟李欣悦拥抱说再见之后，就看她高高兴兴跟着一直候在身后的21号走了。
　　这时候，身边响起一个斯斯文文的声音：“顾美女，你怎么走？”
　　顾瞳回头，微笑着对林达友说：“我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没想到林达友还挺主动的。
　　不料顾瞳还没说话，罗栋的声音已经在另一侧响起：“谢谢你的好意，不过顾瞳有我送就好了。”
　　林达友看着罗栋，微微一怔，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顾瞳。
　　顾瞳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不错，但现在不是跟他发展的时机，所以她已经决定先不招惹他，就礼貌地微笑着说：“谢谢你，林先生。三天的行程，你一定也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林达友神色微微一黯，但也很聪明地不再纠缠下去，点点头说：“那好，有空多联系，再见！”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顾瞳暗暗叹一口气，这才准备拎了旅行箱回家。不料，一低头才发觉自己的箱子已被罗栋拎在手里。
　　“谢谢，我自己来。”顾瞳伸出手。
　　罗栋却说：“走吧，我送你。”
　　“不用，我家很近的。”顾瞳说。
　　“万一有人再跟踪你呢？”罗栋认真地说，“别固执了，我送你吧。”
　　然后，他就率先大步走了。顾瞳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跟了上去。
　　走到文化路和天津路的交汇处，罗栋停下来，问：“哪边？”
　　顾瞳却说：“我家不远了，我爸妈可能就在小区门口等着我呢。你，就不要再送了。”
　　罗栋神色微微一黯，却终于不再坚持，把箱子还给了顾瞳。
　　顾瞳接过箱子，微笑着说：“谢谢你，再见！”
　　罗栋发现，这个笑容，再也不同于顾瞳平日面对他的那些忍俊不禁，而是变得同刚才和林达友道别时候一样，礼貌客气，但也冷淡疏离。
　　他觉得自己一颗心，在慢慢下沉，顿了顿，却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巴厘岛七日游，你去吗？”
　　顾瞳那个礼节性的微笑里，再次多了一抹淡淡的鄙夷，她微扬了下颌，说：“罗栋，你还记得你三天前说过的话吗？”
　　罗栋吸了口气，不说话了。
　　顾瞳笑容渐冷，淡淡地说：“所以，我去或者不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罗栋的心终于沉到了底，一片冰凉。
　　顾瞳却又开口，说：“两次旅行得你很多帮助，再次谢谢你，罗栋。再见！”
　　罗栋的声音同情绪一样低沉：“不客气，再见！”
　　然后，就那样看着顾瞳再也没有回头，渐行渐远。
　　还有机会再见吗？罗栋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去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