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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锻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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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段时间,百里夭夭深切地怀疑自己的本丸并不地处备前国而是索马里,以至于每次在锻刀炉前对着130都会忍不住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印堂黑得像锅底。
中午,电视里又在重播某个代号花丸的刀剑纪录片了,粟田口的短刀们全都排排坐好专心致志地等着他们的一期哥出场。尽管已经看过一遍又一遍,以至于连片头片尾曲都能随口玩合唱了,孩童模样的小小付丧神们还是一集不落地重温,全神贯注地等到第七集然后长吁一口气,欢欣鼓舞地跟着电视里的一期一振唱《恋与净土的八重樱》。
“愿,花开溢香,永世不落
花语蕴藏心中所愿
回味过去,虽然难过,但若不一起欢笑,岂不可惜
原人生不再无常
且歌且愿,开怀大笑
意犹未尽,共赴浅梦
付诸一笑哟~”
清脆的童音里有乱的沙哑甜腻,有厚的元气满满,还有秋田的乖巧软糯。夭夭辨别里面的声音辨别得太过出神,连笔尖的墨汁滴在文书上都没发觉,任由一团乌黑在已经签好的字上逐渐晕开,直到今天的近侍药研出声提醒。
“是兄弟们太吵了吗?我去叫他们小声一点。”责任心满满的男孩子说着就要起身。
夭夭摇了摇头,制止了药研,然后将纸件团成一团扔掉准备重新再写。
“不用了,你们想念一期一振的心情我理解,虽然平时不说,但情绪总是需要发泄一下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咬着下唇道:“对不起呐,药研,我上任这么久还是没能为你们接来哥哥。”
“大将,您能让我们再次团聚,大家已经非常感激了。演练场上也不是所有的本丸都有一期哥的,您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听说有的本丸连极化的兄弟们都毕业了还是没有一期哥呢。”药研笑着安慰起了夭夭,甚至罕见地开起了玩笑,即便如此,当他低沉的话语落下,一人一刀之间只有尴尬的安静充斥着整个职务室。远处八重樱的旋律还在往复,大概连盛夏的阵阵蝉鸣都遮盖不住了。
人生不再无常,兄弟团聚,且歌且笑,那是粟田口的刀们共同的期盼吧?在历史洪荒中流离失散,即使是短暂的相会也终将因那一个个帝王将相的辉煌与落寞四方辗转易手,互道别离,黯然销魂。也许被珍重地保存了起来再也不见天日,也许葬身火海从此销声匿迹。
所以和全刀帐的任务无关,和太刀的战斗力无关,夭夭签写文件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藤四郎们都在等着,都在眼巴巴地等着那一生只得一把的太刀,他们的兄长,所以她必须要把一期一振带回来。然而,无论提供了多少资材,富士绘马也好,all 999也罢,一期一振始终没有出现。别的审神者踏平阿津贺志山是为了传说中的迷路老人三日月宗近,她却抱着三把最美的天下五剑漫山遍野地呼唤粟田口家的一期哥哥。每每被同僚笑骂欧皇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谁懂她天天看着三个千岁爷爷斗地主转眼锻刀炉上又是130的苦呢?
心绪不宁,浮躁不安,于是夭夭自然而然地又写坏了一份公文。
药研见状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出门。
“嘛,我还是让兄弟们安静一点吧,毕竟有不少刀还是要午睡的。”
“嗯。”
这次夭夭没再阻止了,即使明白药研的好意,她还是愤愤地将污了的纸张撕成碎片一把投进了垃圾桶。
药研藤四郎绝对是一把相当贴心的护身刀,虽然个子小小,但意外地拥有太刀一般令人心安的力量。所以虽然乱藤四郎才是本丸的初锻刀,她还是刻意先提升药研的练度,万一一期一振一直不来,至少把药研送出去极化以后也能作为哥哥照顾好粟田口的孩子们。
她确实是做好了命中无一期的准备了,哦,也许还要加上鹤丸莺丸小狐丸数珠丸江雪明石日本号太鼓钟物吉博多后藤大典太骚速剑源氏兄弟的准备。这么一想,反而非久了不愁了。你看,左文字家不也没等到当家大哥吗?国俊和萤丸的监护人不也迟迟没有出现吗?但是,奈何藤四郎们太多,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
于是在某一天,当那个拥有水蓝头发,温柔微笑的军装青年出现在她面前,用清雅的声线做着自我介绍的时候,百里夭夭冷笑,丢下一句“药研,带一期一振和大家团聚吧”就转身离开了。
刚刚获得人身的一期一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惹怒”了他的审神者。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少女虽然在初会的时候相当冷淡,但三个金刀装的四花刀剑配置还是和萤丸一模一样,甚至还把良驹绝影分给了一期一振为坐骑。但是所有的刀还是能感觉到百里夭夭似乎格外不喜欢一期一振。
以夭夭的用人原则,除山姥切作为初始刀拥有绝对的信任以外,像长谷部药研烛台切这类工作能力很强的刀都是轮流担任近侍的,然后等练度足够了再总领一队。一期一振如果按照夭夭的标准,奉宣政化,调和阴阳,确有台辅之器。偏偏一期自来到本丸就被变相冷落了,别说列入近侍候选,就连出阵和内番都寥寥可数,只是不断地远征。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继续随队远征,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最后连最神经大条的同田贯正国都意识到审神者对于一期一振格外的冷淡,他表示如果有一个四花太刀在战场上对于整个队伍都是一个极大的助力,尤其是战力扩充演习这种耗体力的任务。那次一向主张工作不得被个人感情左右的夭夭破天荒地发了火,而在别的方面无所谓唯独对战斗情有独钟的同田贯自也是寸步不让,刚健朴实的耿直糙老爷们儿和这几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的花季雨季少女狭路相逢,孰胜孰负?搁以往一些好事的刀剑甚至会私下打赌,小判押桌,但当他们看到勇者同田贯被一道剑罡连着职务室的障子门一道被打飞进庭院,瞬间意识到这次的性质严重了。
几把刀几乎是同时赶到。长谷部率先冲进仍然被木屑和尘土所笼罩的职务室,药研和御手杵则把同田贯扶了起来。因为穿的是运动式内番服,本体刀没有随身携带,所以也看不出同田贯伤势到底如何,但光这个灵力化成的人身有半边肋骨全折就足以让药研诊断他重伤了。
大将这是……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啊……
药研的浅紫色的眸子暗了暗,他抬头,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碧色衣袂飞扬,身为审神者的女子乾指成剑,双目赤红几欲撕碎眼前的已经奄奄一息的打刀。长谷部虽有要阻止的意思,但主命至上的他终究是有些犹豫,手臂拦在她面前,可随时也能收回。真正钳制住势若疯虎的她的是山姥切国广,脏兮兮的披风兜帽被剑气激得掉露出细碎的金发,双手从她背后伸出死死地箍住女孩儿单薄的肩膀。
“百里夭夭!”
山姥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夭夭的名字,汗珠从他脸颊滑落,沁入怀里女孩儿的颈窝。灵力暴涨,在夭夭的指尖吞吐不定,山姥切只觉得连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起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吃力地开口,一字一顿道:“住手吧,还是你……已经决定要碎掉我这个仿品了吗?”
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全部力量,剑气消散,夭夭在山姥切的怀里颤抖着蜷缩了起来。她转过头把脸埋在自己最信任的近侍胸前,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断断续续地啜泣起来。
因为夭夭无力地倒靠在自己身上,山姥切不得不也跟着半蹲着,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少女的后背。长谷部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和身后的同僚们点点头,然后发声道:“山姥切君你来照顾主上,药研和御手杵你们把同田贯送去紧急手入,至于这里……”他环视四周,纸门砸倒了庭院的花草灌木,而幸免于难的房屋门框也已经摇摇欲坠,“这里我一会儿找宗三和烛台切想想办法吧,好了各位行动起来吧。”
动静如此之大,不到半天时间,整个粟田口刀派就都知道审神者因为一期一振迁怒同田贯正国,差点碎了对方。如果说药研尚还能保持表面上的镇定,五虎退和秋田已经吓哭了起来,短刀们个个惴惴不安,本丸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就连鸣狐的小狐狸都不敢再和以前一样聒噪。
于是每十日一次的军议大会就就变得格外气氛诡异。
本丸奉行刀种代表制,以保证战场上无论胁差还是枪都能最好地发挥优势,避免伤亡和耗损。而每个刀种安排两把不同刀派的,以起到互相监督制衡的作用。短刀无疑是药研藤四郎和小夜左文字,胁差是堀川国广和笑面青江,打刀是初始刀山姥切国广和压切长谷部,太刀是烛台切光忠和三日月宗近,大太刀则是太郎太刀和石切丸,枪和刀由于数量过于稀少干脆全员到齐。
夭夭素来是不参加军议大会,免得审神者在场影响刀剑的想法,所以这里他们可以畅所欲言,最后的议题结果都会让当天的近侍上交给她,然后签字批准生效。
烛火跳跃不定,映照着男人们脸上的神情也是暧昧不清。日式建筑风格的本丸早在审神者上任之初就通了电,可军议大会召开的大广间还是保留着付丧神们作为冷兵器活跃的时期所习惯了的古朴传统的构造。幕府末年以前,夜生活还没有那么明亮多彩,皓月悬空,星缀苍穹,无边无际的黑暗是属于冰冷钢铁的幽深寂静。
“那么,这次的军议大会开始吧。”长谷部正坐上首,目光一一扫过每把刀。
“这次的话题我觉得会非常统一呢,大家……都忍耐不住自己的欲望了吧。”青江一开口,依然是令人无语的意义不明,“我是说,想要知道为什么一个女人会那样恨一个男人到把他蹂躏到起不来床的地步。”
…………
气氛莫名得轻松了许多,石切丸和太郎太刀这次没有把青江污秽清除,可还是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咳,那个……同田贯桑已经能爬起床了,虽然他那个练度的打刀手入时间会相对比较长。”
“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松正面迎击主公的罡气,这点连我们枪都得甘拜下风。”
“哈哈哈,蜻蛉切你也注意到了?主公那么小小的一只,没想到实力居然已经强到一击重伤同田贯,我光是听我们小天狗的描述就已经热血沸腾了哈哈哈!”
“话虽如此,不过……”
“不过这次我们要讨论的是到底为什么主上对一期一振殿敌意那么重以及如何安抚以药研藤四郎为代表的粟田口刀派好维持本丸的正常运行所以笑面君请你注意修辞不要这么令人误会还有御手杵蜻蛉切岩融你们不要被带跑题了!虽然我也超想和主上手合然后双剑合璧共同御敌!”忍无可忍的压切.严肃认真的工作狂.长谷部终于爆发,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完,然后以锐利的眼神冲每把刀扔着想象中的小投石,歪楼的都给我切腹去!
句尾跟着一起歪楼还敢提要求的你没资格说我们吧,众刀互觑一眼,一起在心里默默吐槽。
“总之以夭夭的性格,这次真的很反常呢。这几天一直是兄弟你在照顾她,她有和你说过什么吗?”堀川国广转头看向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着的山姥切。
被直接问到面前的山姥切没有抬头,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手,那里还有少女用力抓握留下来的印记。眼前浮现的是夭夭这些日子把自己关在寝室里痛苦地抱着自己脑袋的样子,这个别人面前强大矜傲,温柔理性的审神者躲着外面的阳光躲着本丸的大家一个人哭泣挣扎,唯独在初始刀陪在身边时才会死命抓着他的手,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放不松。即便如此,夭夭一句话都不曾和他说过,所以有时候山姥切也会迷茫。
这座本丸今后会怎样山姥切并不是那么关心,心性一贯淡漠的他对于大部分事物都不怎么热情包括自己,可这次,他想要做点什么,至少能让夭夭不要这么痛苦。然而,仿品的他,并非什么名刀名剑,也许真不够资格让自己的主将敞开心扉吧。
“她……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