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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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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挑挑眉,半开玩笑道:“谨之久不上朝,今日倒肯露面了。”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会直接宣人进来时,他却话头一转:“告诉谨之,公主风寒未愈,需要静养,让他改日再来吧。”
听闻此话,屋内的人神色各异,陛下青睐贺相,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且不说从前言听计从,即便如今贺相称病不朝,也仍为他保留着相应的职位与权力,足见陛下对其偏爱。
唯有张妍重重松了口气,她不想见贺谨之,一丝一毫也不想!
秦宁倒是不关心这些,她瞟了眼秦溯,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于是伸出小手,拉了拉皇帝的指头:“父皇,儿臣许久没见三皇兄了,想和三皇兄说说话~”
被点到名的秦溯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眯眸,凤仪什么时候和自己这般亲切了?
“哦?”皇帝也颇为惊讶,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怎么,你们兄妹俩还有体己话要说?”
“那当然,”秦宁鼓了鼓脸:“三皇兄回京这么久,还从没主动探望过儿臣呢。”
皇帝大笑两声:“也罢,老三,你好好陪陪妹妹,”说完又回头对秦宁道:“宁儿,既然你无大碍,朕先回宫了。”
秦衡连忙跳起来:“父皇,我也要留下来陪阿姐。”
皇帝脸色一正,严肃道:“功课做完了吗。”
秦衡顿时消了声,蔫答答垂下脑袋,秦宁看着自家自家弟弟委屈的模样,微微扬唇:“小衡儿,你认真复习功课,阿姐病好后就去考你~”
秦衡内心是崩溃的,怎么他们就知道功课,马上就岁旦了,连个假都没有,好气哦!
皇帝带着皇后等人起身离去,慕薇凉默默跟在最后,走之前斜眼射向秦宁,诡光乍现。
张寅贯是个会看脸色的,自然不会多留,兄妹两打了个招呼,便兀自退下了,片刻后,屋内只剩秦宁秦溯二人。
秦溯向前走几步,眯眼俯看她:“宁儿找为兄可有要事相商?”
秦宁沉默稍许,开口道:“秦雅现今如何了?”
秦溯愣了愣,万万没想到她会问起雅儿,他与雅儿关系虽谈不上多好,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看着她被幽静深宫,他也是不忍的。
“何必明知故问。”
“听皇兄这语气,是迁怒于我了?”秦宁眉头动了动:“秦雅做错事,的确应该受罚,但是皇兄,我却认为她大抵是替人背锅。”
“此话何意?”
“当初蛇害一事,虽然只揪出了她一个人,可焉知背后没有推手?皇兄若感兴趣,不妨回去查一查,定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秦溯横眉冷眼:“本王不敢兴趣,若无其他事,本王告辞。”
对他的冷言冷语,秦宁也不气恼,不疾不缓:“不敢兴趣便不感兴趣,皇兄急什么,莫非……你心中已有猜疑之人?”
秦溯紧盯着她,忽而笑道:“凤仪,本王听说最近墨影里新来了一名影卫……”
“皇兄,”秦宁阴恻恻打断他:“我想吃枣泥糕了,你过来喂我。”
秦溯满脸嫌弃:“你自己没长手么?”
秦宁睁着大眼,黑眸幽幽:“父皇说了让你好好陪我,难道你想趁父皇不在欺负我?”
秦溯嘴角抽了抽,夹起盘子里的枣泥糕送到她唇边,秦宁乖乖张嘴,一口咬了下去,双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秦溯微微愣神,恍惚又想起很久以前,小凤仪也是这样一口一口吃下他喂过去的糕点。
“我渴了,要喝水。”
正当他沉浸在回忆中时,某人又颐指气使地吩咐起来,原本记忆中可爱的小脸瞬时碎裂,冷冷道:“本王不是你的下人。”
“我要告诉父皇,你欺负我!”
“……”
另一边,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公主府,刚上銮驾,却见漫天碎纸洋洋洒洒,飞落而下,上面只反反复复写了几个大字,没人明白是什么意思,张德胜率先操着尖鸭嗓大喊起来:“快保护陛下……”
皇帝随手从空中抓过一张,盯着上面的字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竟笑了出来,对皇后道:“你们先回宫。”
皇后不解,担忧道:“天色已晚,陛下……”
皇帝眼角眉梢尽是喜色,覆上她的手:“无妨,朕去会会高人。”
*
时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下来,公主府假山流水环绕,大大小小的院落相通并连,样式也差得不多,张妍走着走着竟完全找不着出去的方向。
无奈叹了口气,步入不远处的亭子,就着石凳坐下,边捏腿边懊恼,他们刚出门时哥哥便被人清走了,说是陛下有请,没办法,哥哥只好跟着前去,只留下一人为她引路,哪成想那婢女半途又被人喊了走,临走前给她指出一个方向,她照着婢女所指一路行至此处,反而越走越迷糊了。
公主府她来得不多,这次公主生病,她原本是想借着机会好好和她聊聊,旁敲侧击以防她重蹈覆辙,哪想竟连单独说话的机会也寻不着,只得作罢,等下次再说吧。
暮色沉沉,一阵冷风吹过,张妍裹紧自己身上的斗篷,不由四下张望,真是奇了怪了,偌大的公主府,也不见几个下人……
忽然间,前方树枝下隐隐出现一个人影,缓缓朝这边移来,张妍心中一喜,连忙站起想要上前问路,然而,当那人越走越近时,她脚步却死死钉住。
那样熟悉的身形,仿佛梦中千万次的追逐,即便那轮廓彻底掩映于暮色之下,也不妨碍她认出他的身份。
心跳渐渐紊乱,那些痛苦不堪记忆似心魔般一点点啃噬着她,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来不及多想,那人已走至眼前,张妍转身便走,他却已然开口:“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张妍一顿,拼命掩去情绪,才回头福身行了一礼:“贺相。”
“此处太过昏暗,不知来者是贺相,并非故意躲避。”
贺谨之一双眸子透过夜色直直望向她,近乎痴迷地,贪婪地看着,似乎害怕她下一秒便消失,直直要将过往数十年的空缺统统补回来。
“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两人对峙了好半晌,贺谨之才哑着嗓子问道。
自那日张寅走后,他便派人去处理那些流言,才知道外头将她传得多么难听。
是他疏忽了,竟让她遭受如此非议……
“不牢贺相挂心,只不过退婚之事,相爷为何出尔反尔。”她声音清清冷冷,看似平淡,可贺谨之却知道,这正是她生气愤怒时的表现
这个女人,鲜少歇斯底里,却贯会冷嘲热讽,一生气便摆出一副横眉冷对高高在上的姿态,打死都不低头,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正如同前世时,无论他怎样为别的女人误会她,她皆是一声不吭,末了还给他来一句:“足智多谋的贺相竟被妇人浅薄的伎俩糊住双眼,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贺谨之收敛住心神,正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说退就退,更何况定下这桩婚事时,扶嘉长公主也在场。”
张妍冷笑一声:“上次贺相可不是这么说的。”
贺谨之微微蹙眉:“上回是我的错,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再插手孟家任何事情。”
“岂不闻覆水难收?”张妍丝毫不让:“君子一言九鼎,贺相这般善变,传出去只怕贻笑大方。”
贺谨之黑眸濯濯:“你……不愿意嫁给我么?”
他一直安慰自己她只是在闹脾气,毕竟前世,她是那样……爱他。
“是妾身配不上相爷,”她盈盈一拜:“相爷好比高空明月,妾身恰似水底浮萍,既不相配,便应有自知之明……”
“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什么高空明月,什么水底浮萍,他只想知道她是否还……爱着他。
良久之后,她轻轻启唇,冷冷吐出两字:
“不愿。”
仿佛惊雷乍响,贺谨之眸色霎时变得鲜红,细看之下竟觉妖冶异常。
“你为何不愿,怎能不愿?”他一步一步逼近,口中质问连连。
张妍节节后退:“贺相,你既已有心仪之人,何必对婚事如此执着,退婚之后你便海阔……”
“我是有心仪之人,你可知是谁!”他猛然向前一探,白皙修长的指骨紧紧扣住她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张妍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跳又紊乱起来,卯足了劲挣扎:“我当然知道,孟家小小姐不就是你心头之人么,我成全你们,你,你放开我……”
“你听清楚了,”他死死拽着她,目光灼灼:“我贺谨之从来只爱过一个女子,我与她早有婚约在身,她日后亦将成为我的妻子,你,明白了么?”
“我不明白!”张妍手狠狠一甩,终于挣开他的桎梏:“你我虽有婚约,却从无交集,过去数十年如此,往后余生,也当如此,恕我无法理解,你口口声声的爱意,从何而来。”
贺谨之手心颤抖,双唇张张合合,最后痛苦地闭上眼,他想问她是不是也回来了,是不是也如他一般想起前世种种,是不是曾完完整整经历过他的冷漠、残忍,是不是一度绝望到饮鸩自裁,要与他生生世世,永不相逢……
可是他不敢啊,他怎么敢当着她的面承认他就是以前的贺谨之,是那样阴暗自私,只会玩弄权术,浑身劣迹斑斑的贺谨之?
张妍警惕地望着他,微微福身:“相爷若无吩咐,妾身告辞。”
贺谨之没有说话,她也不管,如躲避瘟疫般跑开数米。
“回来,”他终于睁开双眸,恢复平日的清明,绯唇微动,言语淡淡:“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