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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巨大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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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我灌下一大杯速溶咖啡,将泛着一股漂白剂味道的白大褂塞进手提袋,直奔泌尿外科。
传说中“将女人当男人用,将男人不当人看”的泌尿外科位于外科楼九楼,听说还是这家医院的重点名牌科室。请注意,有名意味着有钱。而且八卦传闻,泌尿外科男医生们的质量水准普遍高出其他科室。我所知者,廖成便是位列本院的帅哥排行榜内。所以如果有志愿勾搭医生的MM,我非常诚心地建议考虑泌尿外科。
我们赶到医生办公室时距离八点还差五分钟,一堆白大褂们正纷涌往外走。这是什么状况?我赶忙挤出以谦逊为主,带一点灿烂可爱的媚笑,随便奔到某个陌生面孔前,温柔且礼貌地询问:“请问哪位是住院总?”
此面孔遥指人堆中最高大魁梧的背影。
哗——至少一米九!此等身高在这个南方城市里纯属稀罕。果然泌尿外科卧虎藏龙,连住院总都高人一等。
我不敢耽误时间,屁颠颠跑过去,直面高大背影,仰视:“老师您好,我们是来实习的学生。”
唔,不错,虽然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最重要的是身高占优势,身材比例亦匀称,这在人群中已够引人注目。
毕竟是平凡人,比不得明星五官精致。能长成廖成那样清俊淡雅的,实在不多。
高大背影露出亲切笑容:“哦,好、好,你们先登记一下,等我交班回来再分配。”说完急匆匆跟上大部队离开。
一分钟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阿涵面面相觑,还有阵阵空调冷风。敢情他们是一窝蜂去别的地方交班?太神奇了,我一直以为交班就是在办公室里的!
啧啧,大牌科室就是不一样!
几天之后,我与阿涵才恍然大悟:那纯粹是因为泌尿外科办公室面积与人员密度不成比例,才被迫挪去学习室交班的。
所以说不可盲目搞科室崇拜。
既然无人,只好闲聊。“阿涵,我坚决不要去肾移植组。”
泌尿外科之所以成为实习生们私下评价的四大恐怖科室之一,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肾移植组没日没夜疯狂手术且会随时抓个实习生上台作助手,一站至少三小时。曾经刘雅在廖成面前的抱怨确属事实。
“又不是你说了算的。”阿涵不置可否。
我唯有瘪瘪嘴,叹叹气。当然我不可能预知到,不过一个上午,我竟后悔为何没有被分配进肾移植组。世事无常,就是这个道理。
十几分钟后,那堆白大褂们陆续回到办公室,又陆续出去查房。我始终没有看到廖成。不由纳闷。
高大背影姓张,被戏称为张总。泌尿外科有不少姓张的医生,老张大张小张都有,一不小心就容易误会成医学家族的传承。张总看上去很可亲。我是在后来才发现此人老奸巨滑。老张是副主任医师,兼科室副主任,也是我名义上的带教老师。大张是老张的下级医师,主管病人。小张是另外一个组的研究生,不算直系师兄。
而我的直系师兄,居然是廖成。
当张总指着我对刚走进办公室的廖成说“小廖啊,给你们组分配一个实习生。”时,我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外焦里嫩,风中呆立。
“师妹。”他浅笑。
“……师兄。”我苦笑,认命朝他走去。这场景,就像重演一遍不期而遇。我和廖成虽然在生活中交集不断,但并没有扯不清理还乱的纠结,只是每次接触总伴随意外状况,以至于我不得不怀疑自己与他八字不合。
“师妹今天没赶上交班查房,等下我再带你去熟悉一下病房。”廖成态度温和,且看上去像“公是公,私是私”的架势。
“哦,好的。”我赶紧点头。
“这个是医生工作站的帐号和密码,你今天主要了解了解病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他将一串字母兼数字写在废纸上递给我,“走吧,我们去病房。”
我亦步亦趋。
“我们这一组专攻下尿路的疾病。因为张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缓缓走,我慢慢跟,“有9张床位,两个三人间,一个双人间,还有一个单人间,目前有6个病人。”
说着已经走到病房门口。
“1床前几天做了结肠造瘘,等瘘口长好了,要做膀胱直肠瘘的修补术。2床也是手术后,目前主要就是观察切口愈合情况。”
我点头喏喏,继续跟着他走进病房。
第一眼,看到一裸男在俩床间空出的地方盆浴。原因:他是尿道下裂修补术后,正在用高锰酸钾粉冲水泡开清洗伤口。
于是我的内心在一瞬间被华丽丽震慑住了。虽然我依旧面无表情跟在廖成后面,看着他很自然地观察伤口关怀病人。
进还是退,对于这一刻的我来说,真的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问题。
6个病人,5个术后,除了一个膀胱全切术后的老年男性,一个10岁小男孩等待手术,其余4个青年男性病患的情况基本雷同。
神呐,以后每天的查房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项考验。更别提廖成后来还交代:有些病人的伤口情况比较复杂,交给护士不放心,最好是医生换药。言下之意,换药的工作,那就是实习生,我,的任务了。
不用怀疑,我有一种撞豆腐的冲动。而郝守宁打电话来时,我正处于内心癫狂表面平静状态。
他告诉我中午有饭局,不能出来与我一起吃饭了。
我怏怏地“哦”了一声。
“怎么了?”
“你说,作为医学生,对待各种人体器官应该一视同仁,对不对?”我很认真很努力地试图说服自己。并非没有见识过,只是从未一次性看到如此多的数目,活生生撞击眼球,且一想起以后数周都要与这些打交道,心里头就发毛。
郝守宁大概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这个突兀莫名的问题,话音一顿,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现在轮泌尿外科……廖师兄带着我呢。”我不自觉带出几分哀怨的撒娇。
“阿成?让他多照顾你点。”
“怎么照顾?可不可以拜托他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电话那端,郝守宁轻笑:“怏怏不振,显然是受打击了。乖,究竟发生什么事?”
“真没什么……”我长长一声叹,“只是突然发现男人好恶心。”
“喂喂,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也是男人。”听起来他似乎是在哭笑不得。
我噘嘴不说话。
“别胡思乱想。晚上我再去接你。”他放柔声音,“我还有事要做。中午记得和阿涵一起去食堂吃饭,不许偷懒。”
“好啦,你做你的事情去,别管我!”啥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磨磨唧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本就憋着气,连再见都懒得说,恶狠狠挂了电话。
他没有再打回来。或许,他认为我只是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