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年代记事》崽崽雅

66、066

　　61年的冬天好似格外的冷，大冷的天，天上飘着雪花，霄礼带着王雪梅提着礼品往王家走亲戚。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王家的四合院已物是人非，没有了昔日一家人欢聚一堂欣欣向荣的景象，四合院因为少了女主人的打理已一片荒凉，庭院左侧的海棠树也被人拦腰砍断，摆在门口的盆景碎了一地，干净整洁的外墙上此时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到山上去，到乡下去，到贫下中农当中去。”

　　王雪梅站在院子门口，脚却迟迟没有迈进去，直到屋子里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迟疑了一下叫道：“嫂子？”

　　被王雪梅叫嫂子的女人，听到久违的声音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她穿着一身粗布棉袄，摸样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看清来人后，带着满脸的疲倦冲着他们微微一笑，“梅子回来了！”

　　王雪梅也亦如以前无数次回家时一般回答，“我回来了！”只是那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太太再也不会出来迎接她了，厨房里再也不会有人告诉她，饭马上就要做好了！

　　出来的只有苍老不少的大嫂，她甚至看到以前打扮精致不知家务为何物的大嫂手上有了冻疮，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身上更穿着她原本最瞧不起的粗布衣服，一瞬间王雪梅眼泪便布满了泪水，走到对方面前拉起对方已不在光滑的手，哽咽的说：“嫂子，你受苦了。”

　　在王雪梅打量对方的同时，陈海瑶同样也打量了她，王雪梅今年已经35岁了，脸上好似没有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样貌却犹如当年在家做姑娘时，只是眉眼之间不在如以前那般英气十足柔和不少，皮肤更是养的光滑白暂不少，半点不见操劳，气色也好的让人羡慕，可见这几年日子过得很舒心。

　　陈海瑶看到她这幅摸样，这几年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拍了拍王雪梅的手拉人进屋，“死丫头说什么话呢，这都是嫂子应该做的。”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也不怕妹夫笑话。”陈海瑶给霄礼倒了一杯水，有些尴尬的放在他面前，“家里没茶了，别嫌弃。”

　　霄礼倒也无所谓，接过水摆摆手，“我喝不惯茶，凉白开刚刚好。”

　　“那就好。”陈海瑶拿起放在门口的笤帚扫把，嘱咐道：“梅子，你陪妹夫在屋里坐会儿，我先把院子打扫一下。”

　　“嫂子，我帮你吧。”两个人在院子里埋头整理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直到院门再次被人从外边打开，下班的王学明从外边走了进来。

　　“雪梅！”王学明心里有愧，看到妹妹的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嘴角扯动几次，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对不起。”

　　王雪梅反而不急不躁的放下手中的活，笑盈盈的走到他身旁轻轻抱了一下他，安慰道：“我都懂，哥哥也是身不由己，我能理解。”

　　王学明对上她的目光平静的诉说这几年的遭遇：“不管作为人子、兄长、还是丈夫我都是失职的，父母下放后我在工作上被各种针对打压，家里也时常被民兵光顾，他们口里喊着打到反D分子，肆无忌惮的打砸家里的东西，每次走后你嫂子都要打扫好久。”

　　“我们不敢和父母联系，你嫂子出门买东西都要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看到，两个孩子在学校经常被人嘲笑有个做劳改的爷爷，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可我却无能为力啊！”王学明有些激动，眼泪带着泪花，“雪梅，我什么都不能改变，是不是太无能了。”

　　王雪梅反过来安慰他：“哥，跟我走吧，我们去另一个地方生活，等京市这边情况稳定后咱们再回来，和我们一起去D省吧。”

　　“我考虑下。”

　　王雪梅并没有催促他，夫妻两人也并没又在王家呆很久，见到这个家里的每个成员后两人看天色不早，不顾王学明两人挽留携手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走到半路，王雪梅忽然扯了霄礼的衣袖，轻声说：“我想安顿好后让我哥他们过去，我哥医术很好，我相信他过去会有医院接受他的。霄礼很抱歉没有和你先商量一下。”

　　霄礼侧目：“这有啥，不都是一家人。”

　　霄礼一家在京市并没有待很长时间，很快就到了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了，老两口不舍得拉着两个孩子，王涵大包小包的给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一家人再次踏上征程。

　　他们乘坐的这辆去D省的火车外边来人人往很热闹，不少都是胸前戴着大红花，背着行李满脸稚嫩十七八岁的孩子，他们响应大领导的‘到乡下去’，挥别家人扛着行李义无反顾的坐上了去D省的火车。

　　火车上这些朝气勃勃的孩子们满是期待的畅想未来，霄礼甚至在车上看到了这次一直没露面疑似出门采访的霄明，几年不见霄明成熟也黑了，个子倒是长高不少。

　　“你们小叔叔在那里，你俩过去看看他在干啥。”

　　两个小孩子办事效力不错，很快把霄明带到了他面前，霄明惊喜的看着他：“哥、嫂子，好巧啊，没想到你们也在这辆火车上，我还以为这次见不到你们了呢。”

　　霄礼问道：“是挺巧的，你不是出门采访去了，咋在这？”

　　“我们这次拍知青下乡，所以就跟着过来了。”霄明读的新闻系，因为入学时不是新闻工作者学制五年，今年刚好是第五年还有几个月就能毕业了，毕业之前他有一段时间要跟着老前辈们学习跑新闻，老前辈们说这次大规模知青下乡是一次很好的新闻，他们需要深入知青内部，拍一下好的素材。

　　为了深入知青内部，了解知青们下乡后的各种情况，霄明便跟着老前辈上了火车，同他们一起前往D省，为的只是拍一些真实的素材。

　　霄礼听后难得沉默了，他记得小说里霄明的另一半是知青来着，什么时候开始的？

　　完了，忘记了！

　　时间太久，霄礼对以前的事情有些模糊，他只记得大概的情况别的细节被忘得一干二净。

　　霄礼眼里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对他说：“你今年也22岁了，是时候找对象了，等我们去D省那边安顿好了，就让你嫂子在医院给你找个好的。”

　　霄明脸瞬间变成红屁股，眼睛不好意思的四处飘，“哥，你说这干嘛，我自己会找。”虽然嫂子很好，不过霄明还是更喜欢温柔点的，更不相信自家哥哥的眼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只能站在那里当电线杆子。

　　“呵！”要是相信你的眼光还能和你说这事，要不是怕他眼光不行霄礼才不会管这事，他眼神瞬间变冷，就那样直直的看着霄明，一句话也没说杀伤力却惊人。

　　霄明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头饿狼盯上了一般，打了个冷颤，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忙了。”溜了。

　　到是王雪梅发现了霄礼的变化，拍了拍他不满的说：“你干嘛，吓着他了。”

　　“哼，我怎么没觉得。”

　　对于霄明找什么样的媳妇儿这件事情，霄礼一路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性，每天都会给霄明洗脑一番，搞得霄明苦不堪言，每次都要求助王雪梅，“嫂子，你管管我哥吧，我真不喜欢他说的那种，我就喜欢温温柔柔的。”

　　王雪梅开玩笑的说道：“原来你不喜欢嫂子这样的啊，嫂子这会儿心里有些伤心，你等下再来吧。”

　　霄明：“......”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一对哥嫂！

　　几天后，D省到了。

　　霄礼两人对D省都不算陌生，甚至有些熟悉，几年前霄礼他们就是从这里横渡鸭绿江前往朝鲜，也是从这里回到了祖国，更让人值得一提的是霄礼的老部队303团也属于D省军区，霄礼这次也算是回到了原来开始的地方。

　　霄礼一家人从火车上一下车，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霄礼一身军装身形挺拔，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自然随意，更别提他那傲人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更加的显眼。

　　他的身旁是同样身着军装，一头短发，英气大方的王雪梅，就连带着两个孩子，也衣服整洁，面色红润，灵气逼人的样子。

　　现在大家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能有在这个时候养的还如此的人家，怎么可能没有粮食！短短一瞬间，人群中就有好些面黄肌瘦的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一句话不说开始撕拉他们身边的行李，嘴里含含糊糊的喊着：“吃的，给我吃的。”

　　“啊~~”身边两个孩子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你照顾好他们俩。”霄礼不放心的把两个孩子牵紧，手送到王雪梅手里。

　　王雪梅点头，带着孩子往人群外走，一边走一边嘱咐：“你注意安全，你身上还穿着军装呢，千万别动手。”

　　“好。”明明自己是被抢的那一个却不能还手，霄礼看着那群饥民有些无奈。

　　打不得，怎么办？

　　霄礼被困在人群中，甚至主动把装有粮食的那个蛇皮袋递了过去，“这个里边是吃的，你们拿去分了吧，剩下的行李都是我们一家四口的锅碗瓢盆和衣服。”

　　有些人高兴地拿着蛇皮袋走了，更多的人却还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霄礼身旁剩下的几个蛇皮袋，甚至向其中一个带着伸出了手。

　　“哼！给你们点颜色还真要开染坊了不成！”霄礼呵斥，眼中闪过一丝暗色，长腿一伸抬脚就在那人腿上踢了一脚，强大的力量直接让那人跪在了霄礼面前，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霄礼。

　　另外那些人都被霄礼的动作惊了，他们都知道军人是不会对老百姓动手的，可对方竟然对手了,一时间大家都待在原地不敢动，他们怕被一脚踹死。

　　场面一度非常的安静，直到车站附近的公安和服务人员的到来才打破了那诡异的气氛，霄礼和抢他的东西的人全都被请到了公安局。

　　坐在小小的公安局接受一番教育后，双方都被放了出来，至于抢劫的人被放出来，霄礼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人数较多，且现在现在国情就是这样，说再多也没用，他也没必要和对方一般计较，毕竟他也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那滋味，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