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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离家 ...

  •   午后,烈阳炙烤着大地。

      山野间,土石嶙峋,没有灌木遮挡,稍大点的风一吹,风化了的沙尘就打着卷,吹得人满头满脸都是。

      温萝穿着浅蓝色的粗麻布衣裙,右肩背着深蓝色碎花布包袱,独自走在山道上。她走得很慢,布鞋鞋底磨得只剩薄薄一层,鞋面也破了好几个洞,只要再稍一用力,她的脚就只能跟大地进行亲密接触了。

      用洗的泛白的袖子擦了擦汗,温萝极目远望,见前方不远处有茶棚,立马振奋起精神,加快脚步往那走去。

      开茶棚的是一对老夫妻,正前前后后忙活着。

      温萝走近才发现,茶棚里已经坐满了人。那些人清一色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穿着统一的枣红色飞鹰纹劲装,身边还配着武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温萝害怕起来,连忙顿住脚步,不敢再走进去。

      在厨房烧水的老妪见她一直在外面踌躇着,就放下柴,出来招呼。

      “姑娘,不好意思啊,今日客人有些多,棚子里已经坐满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在厨房外给你搬个板凳休息可好?我们这边有些吃食,你看看需要什么?”

      温萝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身上带的钱并不多,也不太了解外面的物价。

      她有些不好意思,将露出的脚趾往鞋尖里缩了缩,小声道:“大娘,能不能给我些水喝?不用凉茶,白水就行。”

      顿了顿,她又怕自己的要求会被以为是吃白食的,连忙补充道:“大娘你放心,我不是白喝的,我……我有铜钱付给你。”

      老妪听后,不由会心一笑。

      搬了张长条板凳,热心地对温萝招手:“来来,姑娘,你先坐这休息会儿。我这凉水不用付钱,不打紧的。”

      温萝涨红着脸,连连道谢。

      她怀里抱着包袱,坐在板凳上,小口小口喝着水。然后小心翼翼偷瞄了下茶棚里的那些人,见他们并未注意自己这边,才慢慢放松下来。

      突然面前递来一只白面馒头,温萝诧异抬头,就见老妪朝她友善的笑道:“这大中午的,你还没吃过东西吧,大娘也是。这有一大只呢,大娘老了,吃不了这么多,咱分着吃。”

      温萝虽然一直在小乡村里生活,没见过什么世面,但祖父好歹是教书先生,从小就教她做人的道理。什么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拿别人家东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她坚定地摇头婉拒。

      “没事,你就当大娘跟你投缘。”

      老妪坐到温萝身边,不容拒绝的往她手里塞了半只馒头,自顾自一边扯着馒头吃,一边回忆道:“大娘看到你,就想起当年的自己。姑娘,你也是跟家里闹别扭出来的吧?大娘当年也是任性,好在就在外面吃了几天的苦,被找回去了,否则大娘我呀还不知道在哪呢!你就听大娘一句劝,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危险呐,你的家人一定也很担心你。”

      手里的馒头明明已经冷了,但温萝却觉得有些温暖。她小心翼翼捧着,将馒头还了回去,解释道:“大娘你误会了。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要去找我阿爹的。”

      老妪疑惑,但凡家里知道心疼人的,都不会让一个小姑娘独自出远门。

      她看了看眼前这个少女,见她礼貌懂事,不像是那种被惯坏了的、因一点小事就会无理取闹的孩子,又见她缝缝补补已经褪了色的衣裳,一脸支支吾吾又难过的表情,当即心下了然,也就不再多问,反倒越发同情起这小姑娘来。

      温萝不知道老妪在想什么,她没将话说全,事实上,自从她祖父去了,二叔二婶霸占了祖父的房子,前几日,二婶更是做主,要将她许给隔壁村的土财主当小妾。

      温萝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她自小就被寄养在祖父家,这么多年自家亲爹音信全无,所有人都说她爹大概死外面了,不会回来了。再加上这次的事,家里也再没有人为她说话,她就干脆收拾了包裹自己出来找爹了……

      她不相信那些传言,她一定会找到她爹的。

      一想到这事,温萝眼眶有些发酸。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不料此刻肚子完全不给她面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温萝的脸瞬间又涨得通红。

      “吃吧,半个馒头而已。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一会子帮大娘打两桶水就好。”老妪将馒头重新推给她。

      温萝这次没再拒绝,她用手帕先将那半个馒头好好的包了起来,起身问道:“大娘,水在哪里?我先替你把水打来吧。”

      “你这孩子……”老妪满脸心疼,赶紧跟老伴打了声招呼,领着温萝去厨房后面的水井边。

      与此同时,挂满竹帘的茶棚内,身着枣红色校服的一众千督卫已经修整完毕,静待下一步指令。

      棚内一片静谧,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挑开了竹帘。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指节分明,蕴藏力量。看第一眼时,会让人忍不住遐想手的主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只可惜,他右手掌上缠着纱布。

      听到响动,一众人的神情更加肃穆了,各个正襟危坐,似乎对来人很是敬畏。

      一旁提着茶壶的老翁也不自觉停下了动作,朝那个方向看去,竹帘后面很快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神情冷然,却英气逼人。

      老翁记得这个人,之前刚进门的时候,他似乎还穿着官服,不单单是样貌,身姿、气场、在一众人中都是最瞩目的那个。此刻,他即使换了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仍掩盖不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人惊叹的同时,丝毫不敢亵渎。

      老翁活了大半辈子,是有眼力见的。见棚子里气氛不对,立刻偷偷溜了出来。他可不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以致小命不保哟。

      一众人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了出来,对着换完衣裳才进茶棚的俊美青年行礼,毕恭毕敬道:“大人,人数已经清点完毕,可随时出发。”

      萧沐风将自己的官服整整齐齐叠放在桌上,想了想,又把收在衣服里的令牌拿出来,重新收进怀里,沉声对少年说道:“小齐,我还有其他任务,等下就由你领队伍回京。路上不必等我,直接去交任务便可。”

      名唤小齐的少年有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举手投足间也是一副少年人心性。他似乎和萧沐风关系比较好,并不像其他人一般惧怕他。

      小齐颔首领命后,偷偷瞥了眼还在远处休息的其他人,见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就凑近萧沐风,小声耳语了几句。

      “那个……今日珊姐传书过来。她撂下话说,你若再不回去,她就亲自过来抓你。”

      回去自然是要给他家大人相看亲事的,这句话小齐没敢明说。

      萧沐风好看的剑眉不自觉跳动了下,他下意识轻轻揉按太阳穴,像是碰上什么万分头疼的事,半晌才道:“你同她说,我知道了,会回去的。”

      小齐应下,注意到萧沐风手掌上缠的纱布,不由问:“大人,你昨日受的伤怎么样了?要不,我带几个兄弟留下支援你。”

      “不必,”萧沐风神情淡然的拿起佩刀,将本就不多的行李抛给了他,嘱咐道,“你按原计划行事便可。”

      小齐赶紧踮脚接住包裹,暗暗叹了口气——他家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无心婚娶。当下属的除了逢年过节要跟着一起出任务外,还得替他找各种理由挡桃花。真是一把辛酸泪在心头。

      付过茶钱,小齐领着众人骑马远去。

      萧沐风牵过一匹黑色骏马,潇洒翻身上马。他盯着牵缰绳的手看了许久,终是将手上缠着的纱布解开了。

      抬手对着阳光照了照,纱布下哪有什么伤口,明明是昨日才受的伤,现在连一丝伤痕也找不到了……这样的恢复速度,简直就是——

      “怪物。”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深邃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厌恶。

      随手丢下纱布,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温萝干完活,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茶棚内已经空荡荡的了,那些带着武器的人已经离开。她这才自在一些,方才她都不敢仔细看那些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来事端,

      老妪打湿了块帕子递给温萝,让她擦了擦汗,又拿出了一些吃食。之前一直提着茶壶忙碌的老翁也坐下来休息,三人围坐在一桌,边吃边聊。

      听老伴说了温萝的遭遇后,老翁提议道:“咱这里比较偏,光靠脚程走,离最近的镇上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呢!一会子我去问问有谁要去镇上的,让人家帮个忙,捎上你。”

      老妪连连点头,夸道:“还是老头子想的周到。”

      温萝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道谢。

      最后带温萝去青石镇的,是个憨厚的农家汉子。他赶着辆毛驴拉的装布匹的板车,一路边哼着小曲,边跟温萝聊着天。

      “阿萝姑娘,前面就要进竹林哩。路可能有些不平整,坐稳咯。”

      温萝点点头,看着前方的密林,怀念道:“这片林子好大,我家乡后山也有这样的林子。”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俺们这的传说,”中年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道,“传说这片林子里住着吃人的妖怪,不能往林子深处走,要不然就出不去了。”

      说出来之后,他才发觉可能会吓着人家小姑娘,赶紧摆摆手说:“不过你不用怕,都是传说而已。俺们只会经过林子外围的路,这条路一直有人走,没事的。”

      温萝屈膝坐在板车上,抱着包袱,好奇问:“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这种传说呀?我小时候,祖父也一直跟我说,哪里哪里不能去,有吃小孩子的妖怪。”

      中年汉子爽朗的笑起来:“是哦,也许是老一辈编出来吓唬不听话的小辈的,不知不觉就流传下来哩。”

      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纷乱的马蹄声。没多久,数十个打扮奇奇怪怪的彪形壮汉骑着马,出现在前方小道上。

      他们中有人对着温萝这边吹了几声口哨,轻浮调侃道:“哟吼,运气真好!本来只是为了躲避官差来着,没想到路上还能遇见个小美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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