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人有隐疾》络川

6、第六章：竹屋

　　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他现下自然是不懂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他连自己的身份姓名都没想起来好吧。青衫青年莫名有些郁闷，但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流露。

　　乘着蒙面人和黑影都没追上来，两人找了一处地方停下来暂歇。

　　温萝蹲在地上，把看到的画面画成大致轮廓图，然后又在图案里圈圈画画，寻找出口。

　　“这个图案……”青年凝眸看了许久，回忆道，“我好像看到过。”

　　温萝点头应和：“对啊，刚刚我们不都看到了吗，就是这里竹子分布排列的图案啊。可惜天太暗了，看不清全貌。”

　　“不是。”青年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索出一张纸，将纸上的图案与温萝画的对照了下，不禁蹙眉，“很像……”

　　温萝凑近，接过纸仔细研究起来，“你的这张图好详细，看着倒像是某种路线图。你是原本住在这的，还是要到这找什么啊？”

　　“我暂时想不起来。不过，应该是跟这里有关吧。”青年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可是我方才听那蒙面人称你为萧公子，你应了。而且……看你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完全失忆的人啊？”温萝终是没忍住，将一直以来的疑惑问出了口。

　　“方才？哦，我那是故意诈她的。”

　　重新睁眼，青年迷蒙中泛着水润光泽的眸子看起来无辜又真诚。

　　他支着胳膊，手指有意无意轻点额头，解释道：“可能是之前撞到头，撞狠了吧——我时常感觉头疼，而且记忆恢复的也总是零零碎碎的，拼凑不起来。”

　　温萝：“……”突然心虚，她这突如其来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哟？

　　“咳咳，你放心，你是我不小心砸伤的，又是我的救命恩人。等出了这里，我会带你去看大夫的。如果——”顿了顿，她嗫嚅道，“唔，我是说如果……你恢复不了记忆的话，我也会尽力替你找家人的……”

　　少女有些窘迫又异常认真的模样，让青年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为转移话题随口说的话，她当了真，俨然一副会负责到底的架势。

　　原本清冷的眸光里，不自觉染上一层暖意，青年缓缓道：“好，那就多谢姑娘你了。”

　　既然承诺了，温萝就对青年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青年想了想，有些为难道：“我还暂时想不起自己的姓名，等想起来，定第一时间让阿萝姑娘知晓。”

　　温萝点点头，并没有将这事放心上。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留意周围动静，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发现踪迹，她不忘将画在地上的图案给抹平了。

　　青年收起图纸，眸光忽而一凛，朝着温萝所在的方向抬手——

　　他的指缝间赫然多了几枚银针，但仍有一枚漏网，先一步刺中了温萝的左肩。

　　瞥见月光下那些微微泛着绿光的银针，青年面色一沉，连带着声音都透出几分冷意：“贵方的请客之道竟是如此吗？”

　　黑衣蒙面人从后方赶来，相较之前，她身上多了许多伤口，显得狼狈至极。

　　她虚虚欠身行礼：“萧公子不肯配合，奴家又自知不是公子对手，只能出此下策，并非主人授意。”

　　“你的主人是谁？”

　　“公子一见便知。”

　　双方僵持中，温萝捂着肩膀，小幅度扯了扯青年袖子，对着青年耳语道：“我没事的，你不用同她周旋。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我怕等会那个黑影又会追上来。”

　　“可是，那针里有毒……”青年眸色凝重。

　　“真的没事，你听我的。”温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青年解释自己的体质特殊，一股困意就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思绪，最后她只来得及说，“我睡一觉……毒就会解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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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榻上。竹屋内宽敞明亮，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屋子也十分整洁，像是有人在这里居住。

　　“你醒了。”青年大步走进屋子，将一碗汤端到了她面前。

　　“这是哪里啊？”温萝还有些迷糊，摇晃了一下脑袋，接过碗。

　　青年将昨晚后面发生的事简单对她讲了一下，简而言之就是昨晚她昏睡过去之后，青年用武力拿到了解药，但是动静太大又引来了黑影。带着她躲藏了一段路之后，根据那图纸上的路线，意外发现了一处机关。打开后，就来到了这处竹屋。这里似乎位于谷底，一般人到不了这里，所以暂时很安全。

　　温萝听他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描述，脑海内已经自动补脑出了昨晚的惊心动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好不容易理清思绪，问道：“你是说，这里就是图纸上原本你要找的地方？”

　　“也许吧。”青年不置可否，“只是暂时还没发现什么能唤醒我记忆的东西。”

　　说着，他将一瓶棕色小瓷瓶放到了案几上，“昨夜我看你似乎只是睡着了，并无不适，就暂时没给你喂解药。还有……你的伤口，我不便处理，只为你取出了银针。你先吃些东西，稍后服下解药，记得再自己包扎一下伤口。”

　　他这一提醒，温萝才想起昨天自己说了一半的话，“其实，我的毒现在应该已经解了。”

　　见青年疑惑，温萝解释道：“那个……我爹是大夫，可能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反正他想了个什么法子改变了我的体质。之后我就不怕毒物了，一般的毒都不会对我造成伤害，通常都是睡一觉就好啦！稍微厉害一点的，大概会拉肚子，不过也很快就会好的。所以不用担心。”

　　斟酌了半天，青年还是将药瓶往前推了推。

　　“我并不清楚对方使用的是什么类的毒，要不……你还是服一下解药为好。”

　　温萝知道这解药得来不易，于是就不再说什么，从善如流乖乖应下。

　　只是，她刚拿起勺子抿了一口汤……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在青年带着点殷切的目光中，温萝还是没将那口汤给喷出来，生生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汤？又苦又腥！

　　“味道怎么样？”青衫青年在一旁淡淡问道。

　　“还……还行。”

　　温萝内心呐喊：恩公的一番好意，哪怕是要她昧着良心撒谎，她也不能辜负啊！

　　“那便好，还有很多，我都留给你。”说着，青年就抬步走了出去。

　　看着锅里一整条连着内脏外加烧的有些焦黑的鱼，以及满满一大锅的清汤。温萝在心里默默留下了悲伤的泪水。

　　虽然这是恩公的心意，但她真的是喝不下去了啊！方才那一碗，她还是乘着他不注意，捻着鼻子一口气猛灌的，这已经是极限了……

　　望着阳光下那张好看精致的俊脸，温萝突然生出一些感慨：什么上天还是公平的，什么恩公真可怜以前究竟过的什么日子啊——努力用这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青年和善的目光下，她动作僵硬的给自己又盛了一碗。

　　“真的好喝吗？”青年问道。

　　温萝将内心想要说出真相的想法给憋了回去，只艰难地点点头：“嗯，多谢……辛苦你了。”

　　青年挑眉，好半晌才重新拿过一只碗，给自己盛了小半碗。

　　“别——别喝——”

　　温萝立刻放下勺子，伸手阻止。

　　然而终是迟了一步，青年冷峻的面容不受控制的扭曲了一下，接着马上放下碗，捂嘴冲了出去。

　　片刻后……

　　“以后这种难吃的东西，你直接跟我说实话就好。”青衫青年黑着脸回来，神情有那么一点不自然，“抱歉，很多事我都忘了具体怎么操作，可能……以前不是这样的。”

　　自从发现这位冷冰冰的恩公也有短板之后，温萝面对他就不再像之前这么拘束了。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竹笋，冲他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午饭吃竹子可以吗？”

　　搜集起附近的干竹叶，温萝将它们聚成一堆，放进挖好的泥坑里，最后把挖出的鲜笋用竹子串起来，点燃竹叶，连带着泥，置于火中煨烤。

　　没一会儿，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剥去泥壳和笋皮，洁白光滢的笋肉冒着腾腾热气。

　　“你尝尝。”温萝将剥好的一根鲜笋递给青年，有些怀念道，“小时候我常跟祖父一起到山里这样吃。按照他老人家的说法，这种因地制宜，享山中珍味的方式是风雅事。”

　　青年接过吹了吹，一口咬下去，只觉鲜香细嫩，嚼着既爽脆又汁水充足，满嘴都是竹香。

　　见青年面露赞赏，温萝也眉眼弯弯，重新给自己剥了一根，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两人才开始在竹屋附近找线索。

　　竹屋并不大，陈设朴素，除了小憩用的竹榻，屋里最多的就是书。书架上积灰不厚，按理说，这里应该常有人打扫才是。可是等了许久，两人都没有等到竹屋的主人。

　　“你原先真的不是住在这的吗？”温萝一边观赏墙上挂着的字画，一边道，“这里每一幅字画上面的落款都是一个名叫萧青禾的人。你有没有印象啊？”

　　“萧青禾？”

　　青年摇了摇头，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我身上只带着这两样可以成为线索的东西，其一是那张图纸，其二就是这个。”

　　令牌是乌木制的，串着大红色的流苏，上面只用金粉刻了一个萧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也不知原本是作什么用途的。

　　温萝接过令牌，正正反反摩挲了一会儿，忽而惊喜道：“这个我见过，就在书架的盒子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