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行》楼浅浅

4、第 4 章

　　凤歌行之无游江湖
　　第一回
　　浩烟渺渺的千日湖中，静静荡着一叶舟儿，无人驭着，却自水飘荡。透过那虚掩的幕布，隐约可瞥见一抹红色。
　　忽得，船儿颤了颤，似是有什么东西落下。
　　一只修长纤白的手撩起那布儿，落入舟内。
　　舟内，一袭红色张扬的女孩嚣张地睡着，原本脸上的俏皮悉数褪去，剩下的，是恬静与温婉。这样奇怪的两种极端却集中在一起，糅合至骨髓深处。
　　舟儿静静荡着，于浩渺处淡化为一虚点。

　　红衣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极尽的纯白。
　　那人倚在舷侧，听到声响，转头，静瞅她，许久，才落下一个淡雅之至的绝美笑容：“红箫，睡得可好？”
　　他的笑，一如当年，如水仙般妖魅，只是那个水仙少年如今却更多了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莫末拿眼瞥他，然后哈了一口气，“少主，找我有什么事？”“少主”二字轻飘飘带过，没好气道。
　　似是被她无礼惯了，君弦歌收回目光，转向那浩渺水面，道：“三月后，是海日楼释剑日。在那之前，你去将海日楼中的龙潇剑带来。”
　　莫末闻言，无言看向他。
　　听！多么美好的用词！
　　‘带’来，不是‘偷’来，‘抢’来，‘盗’来！说得那武林至宝龙潇剑就好像是他君弦歌一人的一样。而且，凭什么认为她就可以将剑‘带’出来？
　　等等——海日楼？龙潇剑？
　　这人不是和那海日楼楼主龙澈是死对头么？难怪～～
　　“是，属下遵命。”
　　她恭敬道，掩去眼中的奇怪笑意。
　　君弦歌眼神古怪了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等一下！”
　　他抬手，阻去她的去势，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破不自然地咳了一下：“以后，不用自称‘属下’了，你倨傲的神色和这谦卑的称谓很是不配。”说到后来，愈发的面无表情。
　　“知道！”
　　甜美的声音，甜美的笑容，皆掩去了她磨牙的切齿声。
　　SHIT！
　　给脸不要脸！水仙妖！

　　于是，在她将无游宫翻天之前，她的江湖之旅由此开始了。

　　如果问，当今天下武林以谁为尊？
　　正道人士莫不道是海日龙澈，而非正道的，则道是无游君弦歌。
　　至于为何说是非正道，因为君弦歌亦正亦邪，令人捉摸不透。而他手下的苍弦更是生死榜中第一高手，却也和他竹子一般透着诡异。
　　而要说到，天下以谁为邪？那么，所有人都可以确信地告诉你，乃沉渊。他凭借手中的星魔剑，横挑武林各大门派，以血腥杀戮浮世，所以世称其为星剑魔尊。
　　沉渊，不足十岁便开始游走江湖，残忍嗜血，不到三年，便以被称为小魔邪，其后几年，在江湖中杀戮不断。十六岁那年，却莫名失踪，有人道是被仇家追杀所诛，也有人道是遁隐归山……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而已，所有的争端直到沉渊再现而停止，只是，曾有人道，沉渊身后跟随的那红衣女子，音容笑貌无不与无游的红箫相似。

　　无游宫内，七角亭。
　　嶙峋的怪石上横放一把七弦琴，琴身墨色中略带暗红，琴尾微上翘，恍如燕翼一般，故得名，燕翼。
　　信手撩拨琴弦，发出铮铮琴音，如燕尾扫过水面掠起的水花。君弦歌随手调弦，敛眉，道：“苍弦，你若无语，便是有话要说。何事？”
　　身后的黑衣男子闻言，神情一窒，落下眼帘，声音平淡寻不到任何感情，“属下认为，去海日楼盗龙潇剑，红箫并不适合。”
　　“哦？”君弦歌笑凝，另一波音自指尖逸出，“那你认为，何人适合？”
　　苍弦面色冷峻，如夜色曜石，冷道二字，“白舞。”
　　“铮——”停下手中的活儿，君弦歌手掌按在那弦上，发出刺耳的铮铮音，闹钟，掠过那白衣女子冷定如冰的样子。
　　略勾唇角，他瞅向身后的苍弦，手指在弦上划过，音自高向低发出。
　　“你，对红箫没信心？”眸中一抹狭光飞闪，依旧笑得美如神祗。
　　“红箫此前从未接受过如此任务，而且她性情顽劣，做事过于浮躁。白舞向来谨慎，冷静，她去，合情合理。”
　　苍弦倏地抬头，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眼角微长。
　　君弦歌蓦地敛去唇边优雅无比的笑，狭长的眼眸微挑，迸出一丝冷意，手指在七弦上依次拂过，七角亭外，水柱如楼台烟云般落下，片叶翩飞起，如断翅蝴蝶。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红箫去？”
　　他的音，如同他人，微笑地让人陡生寒意。
　　…… ……
　　‘刷‘一声，又一波音疾掠。
　　“因为，你靠她太近了！”
　　澎！！！
　　远处，塘中的水飞涨而起，鸟儿惊飞而起。
　　他觉得，这个自小跟在身后的沉默少年自四年前，再见那个女孩后，除了依旧沉默，已有些不一样了。而这个变化，让他很不高兴。
　　苍弦的脸色蓦地刷白，原来，哪怕些许变化，依旧逃不过他的眼睛。
　　君弦歌不再看苍弦，重新调弦。
　　“吩咐下去，让白舞即刻启程，取星魔剑，杀沉渊。”
　　龙澈也好，沉渊也罢，存在的价值，在他的眼里，无非是让龙潇剑与星魔剑在江湖中更负盛名而已。而这个，也恰好是他想要的结果。

　　第二回
　　长安城内，一家简易的面铺外一张桌子上，坐着以为红裳姑娘，安静地吃着面条。只要有人朝她看，她便冲那人甜甜一笑，顿让人恍了神。
　　起初，他们瞧她只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很是可爱，笑得时候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让人不觉深陷其中。只是，后来，他们惊诧的是，那姑娘吃面条时煞是斯文，一根一根慢吞吞地吃着，一点也不慌不忙。倒是周围的人有些忍受不了那龟速了，恨不得替她吃了那面条。
　　那姑娘倒是毫不在意，细细嚼着一根面条，好像那是人间美味一般。
　　“老板，一碗面。”
　　一清朗含笑的音自旁响起，然后，一抹明紫落下。
　　莫末终于将最后一根面条吃完，又喝了一口面汤，方才放下碗，看向对面的人。
　　她方才吃面共用了一个多时辰，其间不是没人想坐在她旁边，可最终，没人坐下。倒不是因为她旁边有什么洪水猛兽，而是，气息。
　　试问，凡夫俗子如何能瞧出一个人的气息？并不是他们一个个都成武林高手了，而是她故意为之。她方才虽然笑得平易近人，实则是生人勿劲的表示，而那些人倒也识相，所以，这一路来，她也落得轻松。
　　只是，如今，这个紫衣男子居然在她旁边坐下！
　　他抽出一双筷子，慢慢挑起一绺面，正欲吃，却最终，放下筷子，疑惑道：“姑娘，你想吃？”
　　莫末闻言，甜甜一笑：“公子哪里看出，我想吃面？”
　　“哦——”他似是懂了，点点头，又挑起面，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抬眸道：“那姑娘盯着在下的面做什么？”
　　这——男人！
　　“我哪里是在看你面，我看的正是公子你！”
　　这年头，见惯了无游宫中的人，无不是沉默寡言的侍卫和阴晴多变的君弦歌，而他们，早已对自己的性情摸透，早已见惯不怪了。所以，此时正愁无聊的她，想看一下无游宫外的人是何反应。
　　闻言，紫衣男子低下头，静静的吃面。
　　她看着，最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切，果然，无趣。
　　可是，当她听到后来他说得一句话后，差点吐血。
　　他慢慢吃了一口面，抬头，笑眯眯看向她，“原来，姑娘不想吃面，而是想吃在下啊！”
　　略带轻佻的音，配上他似真非真的神色，倒也模棱两可，让周围的人止了步，看向他们。
　　听听，那什么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说出如此伤风败俗之话。还一个是明眸皓齿，甜美可爱的俏丽佳人，另一个是高大俊美的贵公子，而如今，竟这般大胆，公然调情。
　　“老板！结帐！”
　　话虽如此，拍下一块碎银后，还未等老板找钱，便已愤然离去。于是，众人将目光投向那剩下的主角。
　　紫衣男子无辜得回以一笑，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吃完剩下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