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临安公主》是鹿

19、第十九章 盟誓

　　一个深宫之外的人，能知道些什么？
　　萧玉姬故作糊涂：“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是吗？”郗灵盯着她，“公主睿智，怎会听不懂？郗灵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分外明白了。太子殿下最近总是会提到九公主，称赞九公主奇巧的心思，以及对贵嫔娘娘的孝顺。我原本以为，孤苦无依的九公主是开了窍，想找一棵足以荫蔽自己的大树，好让公主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些，但我今日发现，公主居然与御前听命的黄门侍郎裴政有交情，而且还刻意守在这里，嘘寒问暖给裴政送上了伤药。一个是丁贵嫔，一个是陛下，看来九公主不光是想在宫中好过这般简单。”
　　俗语道，“棋局是旁观者清”，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萧玉姬不曾想，郗灵的眼光一针见血，都毒到这种地步了。
　　倒是没有辜负那一双好眼睛。
　　郗灵见萧玉姬不说话，反是将他打量个不休，目光中还隐有敌意，他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我，我不是要来质问你什么的。”
　　萧玉姬眯了眯眼：“哦？那你跟我说这么多，是想做什么？”
　　“咳……”萧玉姬是出人意料的冷静，郗灵觉得自己的气势被压掉了大半，更像是被人窥破了秘密拿捏住的那个，他干声地笑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甚至病得站不住，那样隆冬的天气，你身上衣裳又单薄，我脱下自己的貂裘给你，算不算是救了你一命？”
　　萧玉姬定住，这是要翻旧账吗？
　　利落地前思后想，郗灵想干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还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任何人威胁住，所以她立刻就气汹汹反驳道：“不过是一件貂裘，没有我就会死吗！”
　　“那可说不定，听说九公主从小体弱，去年就差一点病死了。”
　　“你！”
　　“敢问九公主，我说得没错吧？”
　　“你闭嘴！”萧玉姬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郗灵狠狠说道，“本公主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你休要诅咒我！”
　　郗灵看看那不客气指着他的手，再看看手的主人，忽就笑了，他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得离自己更近些：“萧玉姬，你身上有我喜欢的东西。我们两个，来做场交易吧。”
　　大胆郗灵！一介无官无爵的平民，竟敢直呼公主的名讳！
　　……等等。
　　“你说，我们，交易？”萧玉姬还算清醒，没被“萧玉媛”天生骄矜的愤怒而左右，她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郗灵松开了手：“你的身世，我都打听清楚了，为公平起见，我可以把我的身世告诉你，想不想听？”
　　是人都有好奇心，何况他自言要“做交易”，切身利益相关，知己知彼方能有胜算的把握，当然想听啊。
　　萧玉姬逞强，不愿露怯，她假装不在意地背过身坐下了，说道：“你不就是德皇后的侄儿？再详细的，你愿意说，本公主就勉为一听吧。”
　　“我爹，曾任御史中丞。”
　　御史台御史中丞，这个官职不低，专掌督察百官违法行为，可纠察并弹劾皇太子以下的所有官员，并且配给威仪十人，属官治书侍御史二人，以示恩宠，以重其职。
　　萧玉姬才要说“那你爹挺威风的”，还没张嘴，就听到郗灵又接着说了另外一句：“天监六年的时候，他去世了。”
　　“……”
　　据郗灵自述，他的身世不算复杂：有过秩比千石当二品大官的爹，娘是东海郡富户的独女，母族家资雄厚，在郗灵的爹过世之前，郗家煊赫一方，是东海郡的高门宅第。
　　然而，人生不如意处十之八_九。
　　“我爹病故没多久，外祖家就出了事，外祖父母相继离世，我娘本是个柔弱的女人，但她没了夫君、没了父母，膝下还有个小儿要抚育成人，所以她不得不去跟贪婪的叔伯们争家产，耗尽心力争了两年，终于将娘家所有家资都握在了手里，可我娘心力交瘁，身体变得很不好，再过了两年，她也去世了。”
　　郗灵如今无父无母无亲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萧玉姬听后，觉得他比自己要可怜多了，便安慰他说：“豺狼虎豹的亲戚，不要也罢，免得没被外人加害，反倒被自家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实在心寒至极。你不还有朋友吗？太子、裴侍郎……我，我也算一个好了。”
　　“九公主不防着我了？不怕我是挖了陷阱等你跳？”
　　“就我？一个不受宠可有可无的公主，我能有什么给你图的？”
　　“九公主很有自知之明。”郗灵赞赏道，然后他倾身凑过来几分，压低了声音，笑语，“我对公主你，还真的有所图。不过，我图的不是公主的现在，而是以后。”
　　萧玉姬惊奇：“怎么说？”
　　“看九公主努力的方向，是想成为能在陛下跟前获得荣宠的公主。人们常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公主聪明机智又肯下功夫，我赌公主能得偿所愿，但是，一个人默默努力，不如多个好帮手。我在宫中行走，受太子殿下青睐，陛下听说了我是德皇后的侄儿，也偶有恩赏。最重要的是，我爹娘给我留下了丰厚的家底，除几处家宅别院外，京中和东海郡，共有良田近百顷，布庄五家，米庄三家，金店三家，这些铺子每月也都有不少的进项。”
　　萧玉姬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人，眼睛几乎是直了：“我的天，你是金山银山的化身啊……”
　　郗灵嘴角的笑透出狡猾的意味：“对，我很有钱，你想要什么，只要是钱能买到的，我都可以给你，直白了说，我愿做九公主的策应，前提是，以后你要回报给我。”
　　“想要什么都可以”——天下没人不爱财，“孔方兄”无所不能，多郗灵这样一个帮手，前路可谓平坦大半啊！
　　萧玉姬激动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成交！”
　　她转念一想，郗灵还提到了“回报”，他都富甲天下了，想要的回报她未必给得起。
　　“等等！”理智战胜了冲动，萧玉姬古古怪怪审量郗灵，谨慎地问他，“多问一句，你图什么？名还是利？你已经有那么多钱了，要利好好做商人，要名就去做善事赈济百姓，根本用不着我来帮你。”
　　郗灵启唇，轻轻说了四个字。
　　仿佛有一阵劲烈的狂风，从萧玉姬的耳边刮过去了，刮得她耳中嗡然作响。
　　“为官做宰。”
　　郗灵的四个字，分量有如千斤重。
　　朝堂的事，萧玉姬明白得很，那不是她能左右的，暗暗交握着双手，萧玉姬面上渐白：“你有鲲鹏凌云之志，我恐怕……”
　　郗灵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打断道：“你在想什么？你不会认为，我要你去游说陛下赐我官位吧？陛下是明君，一个公主，就算能耐再大，能僭越陛下而对百官的任免指手画脚吗？”
　　萧玉姬尴尬地扯动嘴角：“那你的意思是？”
　　郗灵说：“多多美言，不着痕迹地引陛下注意到我，注意到被他冷落的郗家人。”
　　原来是多说好话而已。
　　萧玉姬如释重负，后怕地拍着胸口：“早说啊，你吓死我了。”
　　她一边在心中揣度，父皇看上去对德皇后情深义重，实际上除了多疼爱德皇后所生的永兴、永世、永康三位公主外，对郗家人真算是薄待了，连德皇后的亲兄弟都没有多加关照，只是任其效力在临川王府中，做着一个官不算大的记事参军，郗家人口本就不多，郗灵年少气盛不服输，偏要撑起没落下去的郗家，这种心态尚可理解。
　　如此说来，郗灵就是老谋深算，故意接近太子了。
　　萧玉姬很不服气：“你蓄意攀附东宫，欲为自己寻找入仕的机会，却能做到表里不一，让大家以为你真的是一个无所求的雅士，你的谎言高明到难以识破，我认了，甘拜下风，但我自以为我做的也在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你凭什么一眼就看穿了我？我的目的，果真表现得很明显吗？”
　　郗灵见她问得郑重，反而想逗她，就故意说：“可能我比其他人都聪明，所以轻易就看破了你那不成气候的小心机。”
　　萧玉姬的气馁，满满写在了脸上，小眼神委屈又可怜。
　　郗灵装不下去，忍不住笑出了声：“骗你的，别当真。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可你别忘了，我们都想往上爬，心思是十分相似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这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萧玉姬宽了心，却嘴强道：“谁和你是一类人了？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
　　郗灵笑，顺着她说：“是是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以后多了我来帮你，你就少有后顾之忧，大胆地走下去吧。”
　　萧玉姬玲珑心思一转，倏忽振奋地站起来：“击掌为誓，敢不敢？”
　　郗灵也站起来：“好。”
　　“你，郗灵，为我萧玉姬保守秘密，暗中帮我，待我功成一日，我必回头来助你青云直上！”
　　“一言为定。”
　　湖亭三击掌，盟誓既立。
　　萧玉姬得意地说：“从此刻开始，我们就是荣辱与共的盟友了。”
　　她看着郗灵，若有所思，忽然凑近，来仔细端详他的脸。
　　郗灵慌得红了耳朵，连忙抬手阻止道：“你……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真是近，她个子不高，居然还踮起脚来，一踮脚，她的脸就离他更近了。
　　萧玉姬饶有兴味地观察了他一番，深为感叹：“你的心思和你这双眼睛真不般配，眼似繁星，心却如沉墨啊。”
　　郗灵一怔，随即陪笑：“承让承让，公主也不差，外表娇弱驯服胜似羊羔，实则机警敏锐更像一头小狼。”
　　狼？哈，这个形容，她喜欢。
　　猛如狼，才够复仇，才能不心慈手软地收拾掉萧玉姚那个毒妇。
　　“去品你的酒，别让我太子哥哥久等。再会。”
　　萧玉姬心情愉悦地走出湖亭。
　　夏彤等了很久，都等着急了，萧玉姬一过来，她就连忙说：“公主，你回来了。那位公子是谁？公主怎么与他聊了这样久？”
　　“他是郗灵，德皇后的侄儿。”萧玉姬指掠鬓丝，风轻云淡笑道，“没什么，郗灵与裴侍郎相熟，不过是好奇来问问，我给裴侍郎的是什么好东西罢了。”
　　仔细一想，有座金山做靠，底气都足了许多。
　　天真蓝，云真白，而这一世，也是当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