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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其一十五 薨逝 ...

  •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日事)

      该年十月,步军统领托合齐以病乞休,太子一党失去托合齐的军力支持,受到严重打击;八爷方面虽然取得胜利,却也因戴名世的文字狱受到牵连,暂时失去了继续争斗的心力。

      如此耗费苦心,稳坐在至尊宝座上的皇帝,运用权力、智慧压下两派不可调和的矛盾,取得了短暂的安逸。

      当一切回归平静,他的眼神,更冷了。而我,在每日的琐碎里迎来了渐冷的冬季。

      这日严寒,我躲在屋里,绝了日常的户外玩乐。因嫡福金进宫请安,我便召集李姐姐、额因姐格格、宋格格到院中涮羊肉。

      额因姐格格进屋后左右看了看,问道:“暮华呢?”

      我笑着回答:“耿格格身怀有孕,怕她耐不住屋外寒冷,故而未叫她过来。我已差人给她送了食盒过去,一会儿我们再过去看她。”

      “倒是福金想得周到。”我把元寿阿哥接了过来,额因姐微笑逗着小阿哥,又去招呼其他人。

      大家正闹腾着吃东西,听见屋外来人通传:“宫里来人说:良妃娘娘薨逝。”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唬住,众人半天作声不得。

      我回过神,忙问:“嫡福金回府没有?”“回福金的话,我家主子还未回府。”大福金屋里的妈妈站出来回话。

      “爷回来了没有?”我又问。刘希文垂首答道:“回主子话,爷还未回来。”

      秋蝉看了看门外等着吩咐的小太监面色焦急,忙说:“大福金今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主子快快备了礼金送去八贝勒府,这事儿万万耽搁不得。”

      我急急询问:“宫里妃子薨逝打点,成例是多少银子?”

      话音未落,见一妈妈站出来回道:“回福金的话,这一向是二百两银子的。”

      我不及多想,赶紧吩咐下去:“快去备了二百两银子送到八贝勒府。”

      过了片刻,苏培盛来我屋里传话:“福金、格格们快去书房,爷回来了,急请呢。”

      我们几个匆匆赶了过去,他见了我们,开口问道:“佛库伦回来没有?”

      众人齐齐摇摇头,他回首对我说:“你跟我去八贝勒府祭奠。”又吩咐李姐姐:“晓梅,你暂管着府里的事,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生出乱子。”

      “是,爷放心。”李姐姐恭谨的回答。

      我回屋换了件月白色暗花纹蓝色镶边的长袄,与他一齐赶到八贝勒府。

      待下了马车,我由着贝勒府中的仆妇引进内院。

      进得院内见着满屋的皇子福金俱来拜祭,不由得有些紧张。

      这些福金们出身高贵,多是上三旗的满洲世家小姐,相比之下,我不过是镶白旗出身的侧室福金,虽然父兄们官至一省巡抚,但毕竟家世不如,暗暗告诫自己十二分小心,不可出错丢丑。一.

      一一见过诸位皇子福金,我忽视她们眼中的不屑,只来到八贝勒福金面前说道:“福金节哀顺便。”

      虽然她满面的疲倦,还是强忍着微笑对我说:“侧福金不用见外,叫我兰心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又道:“素馨在这里跟兰心姐姐致歉,我家大福金在宫中未及回来,所以……”

      她拉过我的手,“我知道的,也亏了她在宫中协助,不然我真不知道……”说着她倔强的咬着嘴唇,厌恶的扫过周围拜祭的人群。

      暗自惊讶,不明白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待想细问,却听见旁边人们切切私语的声音:“良妃死得真是蹊跷……”又听见有人答话:“听说是八阿哥嫌弃自己额娘出身低贱,良妃未免耽误八阿哥前程,拒绝医治身上疾病才致有今日。”

      “哪里哪里,分明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做不成太子,活活气死的。”说着那些人偷偷掩嘴笑了起来。

      八福金气得浑身打抖,我听着这言语实在不样子,就算要猜测什么也不该在亡者面前这样说话。

      回首一看,原来是诚亲王福金,我瞥了她一眼,冷冷开口说道:“三福金,难道忘了诚亲王因在敏妃丧期做混账事而被革王爵的事了么?二.孰不知‘祸从口出’指的正是这样太过招摇的言语。”

      诚亲王福金哑然看着我,不敢再多言。

      兰心忙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妹妹不要为我得罪人,她们正想着排挤人呢。”

      我淡淡一笑,反问:“她们能怎样排挤人?我平日也不出府,她们能耐我何?”

      兰心笑了笑,领我去上香,又说了会儿话,才送我出内院。

      远远的见了他,我迎上去,看见旁边的八贝勒一味伤心难过,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我想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拉至身边,冰冷的低声阻止:“不要多管闲事。”

      我看了他一眼,见兰心扶着八贝勒,虽然样子看不真切,却见得他们紧握的双手,好似二人坚定的共同忍耐,面对苦难。

      内心一阵感动,这样的患难真情,我看得眼泪就要落下,他自顾拉着我上了马车。

      待坐定了,他开口问我:“今日打点了多少银子。”

      “二百两。”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继而不解的看向他。

      “成例一向是五百两的。”他冷冷的开口。

      “我不知道……”还未说完,他打断我的辩解,反问:“你不知道问人么?”

      一时间,如五雷轰顶,脑中思考不得半分,回想起方才贝勒府里受的闲气,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我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问过了!”语气的倔强却控制不了眼中的泪大滴大滴流下来。

      他不知所措看着我哭泣的模样,把头转向一边,轻声说道:“哭什么……”他缓缓伸出手,马车恰巧入府停了下来,他忽的停顿,思考着什么。

      我用力抹去眼泪,狠狠地甩开他伸至面前的手,自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太监、丫环们见我面色不豫,慌忙收起谈笑,奉上茶盏后垂首听候我的吩咐。

      我饮过茶,压下满腔愤怒,淡淡的问道:“你们可还记得今日跟我说例银的那个妈妈是哪个屋里的?”

      秋蝉忙说:“不知是哪个屋的,但样貌奴才还记得一、二分。”

      “那就好,明日各屋的妇差们来回话,你在旁边侍候,认出她来,我定饶不过她!”我恨恨出声。

      秋蝉小心的问我:“主子,难道是今日打赏的例银不对?”

      我又喝了一口茶,压下怒火,说道:“可不是,在府里胡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们蒙混过去了,外边要办的事她们也敢……这次我断断不能容她!”

      略一沉吟,我对秋蝉道:“把我箱底那个红色绸缎的盒子找出来。”

      秋蝉应声翻找出盒子送到我面前,我吩咐道:“立即把这件东西送到八贝勒福金手中。”

      她惊讶的反问:“这不是舅老爷给主子大婚的礼物么?”

      我取出放于盒内的一对打造精美的刻花赤金碗,换了个黑绸菊花纹样的盒子,一面对她说:“现在不要多言,花钱消灾便可。”

      又不放心,我补充说:“记着跟八福金好好儿解释,她最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不过,就算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生受着。我知你谨慎,派了你去,好了快快回来复命。”

      “是。奴才记下了。”秋蝉领命出去。

      心念起例银的事,我愤愤地拍着桌子:“也不知是哪个屋子的妈妈!主子好说话,她们也愈发放肆起来。”

      刘希文见状上来劝慰几句,我站起身,冷冷说道:“也是我的不智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我若多问几个人便可发现,这么浅显的把戏……是我太急躁了……”

      “主子,以后万事还要多加小心。”刘希文别有深意的看着我,说道。

      我点点头,看着室外寒冬来临,梅花怒放,传来暗香。我倚在窗边,望着结满冰霜的枝条。

      受人陷害的事,四周人明知例银多少,却只在旁等待我出丑的事,这一样样纠结在一起,心里云涌般不得平静。握紧手中的方帕,我冷冷的注视着室外飘落的雪花。

      当时,只有大福金和李姐姐屋里来了妈妈伺候……

      注:

      一.满洲八旗讲究家世,一个旗的佐领妻子即便穷困潦倒,其旗下的人,就算多么富有或嫁与大员为妻,一起用膳的时候也要立于一旁侍候。(《皇室内幕——有关清代皇室贵族生活内幕的揭示》)

      二.康熙三十八年,时为郡王的皇三子胤祉因“敏妃丧未满百日,并不请旨即行剃头,殊属无理。”,革王爵,授为贝勒。办理王府事务侍郎辛保、王府长史马克笃、一等侍卫哈尔萨等俱革职,各鞭一百。(《清史编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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