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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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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见到师姐了。
我的心情很复杂。
昨日晚上十点左右我们一行三日到了洛阳城外。
宋人夜生活丰富,汴梁、临安这样的首都、行在都是不设宵禁的,而洛阳呢还是有宵禁的。只是较之别的朝代宽松许多。
我们到时车夫说倒是可以进城,只恐怕店铺都关了门,入住不便。恐怕要在马车上将就。
我想也不急在这一时。
何况,若是精神不振的出现在师姐师妹面前,岂不是很失形象?
索性在城外一个小店歇了一宿,洗澡睡觉稍事休息。
今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起身洗漱,又叩响两个小子房门,一起在小店吃了简单的早餐,便一同往城门去了。
闲话少提,我们顺顺利利就进了洛阳城,找到龙师妹留口信的店铺,知道了她们如今的暂居之处,便马不停蹄的去了。
十年未见,龙师妹和凌波皆已长成。
我们由那处的一位接待带着步入院子,远远的就看见一位白衣女子与粉衣女子正在互相喂招。
只见白衣女子极为灵巧的施展手中的金铃索,粉衣女子以天罗地网势追逐,倒好像似蝴蝶蹁跹追逐花朵。
古墓派的功夫,确都是极美的。
白衣女子自然就是小龙女师妹,粉衣女子便是凌波了。
杨过看傻了眼,不由兴奋赞到,“好俊的身手。”
小虎子在旁边也是与有荣焉。
小师妹和凌波闻声看到我们,便停了切磋,两人各执金铃索一端缓缓自空中降下。
凌波就急切切的几个跃起到了我面前,十分欣喜,“许师叔。”
真的好久没见了,凌波长大了好多,不久前明明还是个六七岁的小朋友。
现在个子都和我一般高了,脸上有着健康的红晕,满是青春的生命气息。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老了?明明我也青春正年少啊。
龙师妹还是很沉稳自持,虽然也是施展轻功快步到了眼前,但是整个人气场就内敛的多了。
“许师姐,你回来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清亮如深山幽泉,眼神倒是多了一丝柔软。
“龙师妹,凌波,我回来了。”
到这个时候,好像才真的觉得回来了许多。
除此便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幸而凌波、杨过都是爱说笑的性子,院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若是只有我和小师妹,恐怕要大眼瞪小眼,略显冷清了。
便一同进了花厅坐下来。
杨过就很想找机会让小师妹答应我收他为徒,偏生我又问起小师妹前来洛阳何事,他又不好打岔,样子也颇为好笑了。我就说,“凌波,你带着师弟和杨过在院子里转转吧,我和你小师叔谈谈事。”
杨过就只好和他们一起出去,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许师父,掌门师叔,我也是师弟啊。”
“知道啦,你且去。”
这小子猜人心思真是一等一了,我这句话一出口,他就懂了。脸上马上阴转晴笑嘻嘻点点头的三步并作两步就出去了。
小龙女师妹说到,来洛阳是因为近日在这里有几个门派联合发起武林大会,说是要选出个武林盟主来,还有联合武林同道抗击金兵云云,又涉及东南西北诸多门派的利益合作。古墓派虽与江湖各门派牵扯不深,但既然一脚踏入江湖便不能什么都不参与了。故而她就带着凌波和几名内外门弟子到了洛阳。
处处都是江湖,处处有处处的事,处处的规矩,处处的套路,处处的纷争,处处的算计与豪情。
“处处”真忙。
小师妹抱着走个过场参加一下的心态来的,自然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多说。几句略过,就和我说起“家人”一事。
这家人姓周,自称是“许师妹”的舅家。
据说十年前,在陆展元的婚宴上他们家的一位族人捡到了我无意间落下的玉佩,认出正是当年周家舅舅送给小外甥女的生辰礼。因雕工特别,图案也别有寓意,说的那块玉中也有特殊的纹理,周家舅舅一见就认出来了。
而后到了陆家庄寻找,却是找不到我。后来知道我是古墓派弟子,又派了人来终南山,只是这边人还没到,我就已经失踪了。
十年后一听到陆展元跟着我回了西安,就立马跟过来了。
迟了一步,却幸运的碰到了回程的陆展元,又碰到小龙女师妹,便一同来了洛阳等我。
此时正在这邻近的院子住着。恐怕一知道我到了就会过来。
哎,他们应该多半就是许师妹的家人了。可惜此许师妹非彼许师妹。
我这……
我想“许师妹”应该是很想找到自己的家人吧。挣扎了一下,便对师妹说,既如此,我便去拜访他们吧。
我便简单的写了封拜贴,请一个门子送了去。看他们何时方便,我好前去拜访。
不到两刻门子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管家样的人,见着我就要行礼,“没错了没错了,是小小姐!小小姐可算见着您了。小的老李头,未知小小姐还记得不?老爷和夫人等您多时了。老爷说也不必择日,就今日此时便十分方便。”
真够急的,我还说买点见面礼呢。
我就迟了那么一下开口,那管家就立刻接到,“您要是不方便,老爷和夫人过来也可,老爷就想看看你。”
好吧,那就去吧。礼是来不及备了,总不能让“许师妹”的舅舅亲自过来吧。
奇怪,我以前也不甚在意这些礼节,和长辈相处也轻松舒服就好。怎么到了这里,就越来越像这里人了?
转了两条街,一刻的时间不到我就到了周家在这边的居所了。
只看外观就是颇为豪华大气的宅子。
从正门进去,李管家在前面引路,吩咐一个看门的小子跑到里面去通报。
一路的仆妇见着我都叉手行礼,很是有礼仪的人家了。
越往内走,我就越紧张。
纠结着怎么称呼,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在,真怕我喊不出口。
这段路又长又短,终于到了。
正厅之内,端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远远看见我,就立马起身迎到厅门口,妇人也赶忙跟上,走到他身旁。
我略一迟疑,下定决心,走上前去。“晚辈许珀,拜见周老爷,周夫人。”
半天不见回应,我抬抬头,周老爷已是泪流满面。旁边的周夫人尚能自持,连连叫我免礼。请我进厅内就坐,又扶着周老爷坐到主位上。拿出手绢帮他擦泪,低声劝慰他。“孩子还活着,还生的这般好,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切莫悲伤了。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周老爷便渐渐的止住泪,拍了拍周夫人的手背,示意她坐到旁边。收拾好心情看着我说,“熙儿,舅舅失态了。实在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李管家适时上了茶和点心,又禀告周老爷时辰尚早,不知道我用膳没,且吃写茶点,厨房已在备膳了。
周老爷就连连点头,赞他想的周到。又问我是否用过早餐,让我尝尝糕点,说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不知道口味变没变。
我略用两口,起身朝周老爷行了一礼,“周老爷,晚辈听师妹说,您说我您失散的外甥女。因当年我年纪实在太小了,关于家里是一点都不记得。还请周老爷帮忙解惑,免于误认。”
其实我已经确信了八成。
周老爷也不计较我言语里的谨慎,细细的把当年事道来。
原来,许师妹与家人并非失散。
周老爷说,周家是世代从商的人家,二十多年前,自己的大姐,就是熙儿的母亲,周家大小姐,正值豆蔻之年,生的好容貌又颇通棋艺,引来好些门当户对的人家提亲。周家家风开明,许女儿在众多提亲的公子中选个合意的。周家大小姐最终嫁给了当年杭州府一位姓许的进士。许公子二十五岁就中进士,前途一片大好,品德又端正,和周小姐婚后琴瑟和谐,一年后便生下了许师妹。
此后几年,一家人也过的极幸福的。
许师妹七岁那年,许公子被皇帝外调来西安任职。就是这一次,路遇马贼,全家都遭了祸。远在杭州的周老爷知道消息后,奔赴西安,见到是只是姐姐姐夫并一众仆从的尸体。
不幸中的万幸,并没有见到熙儿的尸体。
旁人都说孩子多半也死了,可能被山里的野狼叼走了。
当年还年纪轻轻的周老爷就是不肯相信,执意要找到外甥女。
一找,就找了十八年。
后面便是玉佩、陆家庄的事了。周老爷拿出许师妹的玉佩放到我手上,又拿出另一块玉佩。
原来这玉佩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当时周老爷得到一块好玉,便寻能工巧匠制成三枚玉佩,准备分别送给大姐、二姐和自己的孩子。
二姐的那一块,已经随着她嫁去扬州。
自此再无疑问,我已深深为许老爷许夫人的惨事惋惜,也被周老爷从不放弃找寻家人的心打动。情不自禁的我就朝着周老爷一拜,“舅舅”。
在周家舅舅家里用了午膳,因我还想回去等师姐,便说好明日再过来。
师姐却迟迟不到。
凌波说,按照估计,她师父应该比我先到,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我又担心是不是路上出事,凌波却不担心,说依她师父的武功,出事也是别人出事。
是了,莫愁师姐和小龙女师妹都修习了九阴真经,不比我是刚刚开始学习,她们应该已经练了好几年了,想来是江湖上难逢敌手。
果然,约是傍晚六七点,莫愁师姐到了。
彼时我正看杨过和凭意用全真剑法和玉女剑法过招,莫愁师姐不知道从哪里弄到重阳宫的心法和剑谱,我也细细看过,这时便能指点指点他们。
突听的一声,“师叔,师父来啦。”
我转过身去,就看见凌波,又隔着花树看见一位黄衣女子走来。
是师姐无疑了。
此时就觉得这些白天还觉得好看的花树挡眼。
师姐走到廊下,和我目光遥遥相对便停下了。
我就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去。
待走到面前,四目相对。我正要说话,就已经被抱住了。
我略略有些诧异,很快就顾不得了。
我感觉师姐好像在哭。
有泪水顺着我的脖子滑进我的衣服里。
我要抬头,又被师姐紧紧抱住。
我也就伸手抱住她。
此刻,我终于真的回来了。
好半晌,没有泪水划进我的脖子了。
师姐轻轻的放开我一点,我突然有点想笑,又抱紧她,低声问,“师姐,你是不是想我了?”
我感觉师姐极快的把眼泪擦在了我的衣领上,还带着鼻音略微颤抖,问我,“你去哪儿了?”
我放开一点想看看她的脸,她又不让,把我头摁向一侧。
哎呀,师姐,这样我都说不了话了。
小师妹也来了,莫愁师姐就轻轻放开了我,不理我,只是和小师妹说话。
然后就用晚膳了,我和莫愁师姐、小师妹一桌。
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师姐就不和我说话了。只是和小龙女师妹说话。
是不是被我发现哭不好意思了?
哎呀,师姐,你这么别扭的?
我也哭了啊。
师姐一直不和我说话,到了晚上也不说话。
我在饭桌上都说了我莫名其妙到了一个封闭的地方,出不来,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解释完,师姐也还是不怎么理我。
就让我吃菜。
晚上我就蹭在师姐身后,进了她的房间。
杨过一直给我使眼色,要我给小师妹说收他为徒。
哎,好徒儿啊,师父现在很忙。
进了房间,师姐也不说话。
我有点生气了,行,你不说话,我说话,我就偏说,烦死你。
我就把从到了无名道观开始到遇到陆展元,到回古墓,到来洛阳,到认了周家舅舅。
大大小小全部讲给她听,讲的我口都渴了。
她还是不说话,就侧着头,看着窗外的月光。
月亮天天都在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没话找话,问东问西,突发奇想,“师姐,会不会你的家人也在找你?”
要是她再不理我,我也不要理她了。
师姐终于说话了,侧过头和我对视,“师妹,我没有家人了。”
她眼神里有浓浓的哀戚,我的心一疼,“我当师姐的家人。”
“十年前,你也说会一直陪着我。”
师姐又哭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是眼泪一直掉。
我懂了。
我知道师姐为什么生我气了。
心里像下了一场酸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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