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六色成妍开 一吻离别 ...
-
月半潇潇，寒风如召。
独酒的影子稀稀落落地撒在那平地上，随着她的脚步，因丛草的分割，留下一片片起起伏伏的尖锯。
她已经走了整整一天，疲惫的她现在只能靠着求生的意志而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她的大脑似是不再思考，只是不断地像有人在重复‘不要停，不要停！’。却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反抗：‘躺下来吧，停下来休息，慢慢地死去又何尝不是种解脱？’这两个尖锐的声音不断的压迫她的神经，她似要服从，却也从中挣扎。两眼已经睁不开了，却还是想要寻找那依稀的光亮，因为在潜意识里，渴求视线光明。越过了整整一片草地，一片树林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来过吗？我见过这片林子吗？”独酒闭上眼睛不停地摇头，拼命想要回忆自己曾走过的路，却也是徒劳。
“明月，明月何时……何时什么？”抓着脑袋，却是忘记得一片空白。那一瞬间，绝望冲进了她的意识，若是连这最后的求生谣都忘干净了，又何来的重生？
“啊！”尖叫彻响整片山谷，痛苦不堪，毛骨悚然。“九天彩炼二当飞，花中枭雄乃最真。依山伴水长青在，不对，这个已经找到了。明月...七夕鹊桥莫分别，这个也找到了。寒玉...潇湘？潇湘...是谓何？”她颓然伏地，放声痛哭。哭声惊动了林中的鸟雀，惊得它们纷纷飞离这片碎心谷，翅膀扑哒扑哒地拍响，却又因碰见了彻夜遨游的雄鹰而惊走奔飞。
独酒哭了良久，用满带泪水的双眼迷茫地去搜寻那飞鹰。“你也在笑我傻是不是？”她喃喃地似在与鹰对话，又似在反问自己。“若我是你该有多好？你有对翅膀，可以任意不受拘束的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而我？”她轻笑了一声，“我又为何会弄到这般田地？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东西？还是我一生改历的劫？”她抓出那块似玉又似琉璃的东西，狠狠地瞪着它。“你究竟有什么好？你究竟有什么用？为什么那么多无辜的人要因你而担惊受怕？又为何那么多心存邪念的人想要你？”她紧握那东西，似要将它捏为粉末。宝贝却好似感应到了她此时的绝望和愤怒，发出一阵耀眼的绿光，诡异的好似夜间猫的眼睛，还猛然颤动起来热得烫手。独酒惊得一松手，将它掉落在了林子里的积叶里。当它一落地，便丧失了那绿光，静静地躺在地上，再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独酒悄悄地试着去碰触那宝贝，但却再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了。她提起来，冲它道：“呵，原来你也会生气？那好，我不再那么骂你了，你要保佑我俩都活下来好不好？”没有动静，独酒笑笑，将它收进了衣服里。
会有怎么样的花药会是在夜间寻得到的？百花向来白日开，月现纷纷收瓣蕊。若是如此，那必然是不寻常的品种。她焦急地看着月笼沙般的镰刀月，不知还有多少时辰可让她思考。她只好暗自给自己打气，无妨无妨，只有三种花要寻了，还剩十几个时辰，应该足够。她不断地心里默念那七花谣，强迫自己回想起残缺的片段，试图找到任何枝零细节。
她自绣包中掏出已经找到的四色药花，在鼻子前面仔细地嗅了嗅。“奇了，这依山伴水怎么越是离了那土地味道就越是清雅？”她再闻了闻那从白花堆里寻出的两朵异常细小的黄、粉花。“没有味道。”她舔了舔，还是找不出什么特别的性质，就似一朵平常的小野花。
独酒慢慢捧起了那只小绣包，正是先前封尘交给她装鱼鳞的那只。她抚摸着那个绣包，“封尘，若是你先前可以预知我会遭此劫，你会不会给我七个绣包来装花？”她嘴唇勉强地弯了弯，“二花香气烂漫，二花无嗅。那剩下的花若是有香味必是和此不同的了。依山伴水香愈浓，牛郎织女淡无颜。那明月呢，是华光四溢还是清素如兰？”
收起四花，继续向前。待她走进树林深处，突然瞟见林子正中心有一块突兀的岩石挺立于此，石头上一朵碧翠的长花傲然挺放。她奔至此，见那长花自石头底部便狠狠扎根，一直突破了巨石的阻碍，从石缝中伸展出头，直至开花结果。独酒俯身，轻嗅那长枝碧叶。
“这难道是花中枭雄？还是明月何时？”
“对了！是明月何时映翠丹！”激动地上前便要摘花，却在触碰那朵巨花前停住了。“明月何时映翠丹，明月何时映翠丹。”她俯下身来，仔仔细细地察看那块岩石的旁边，包括夹缝里和落叶下，素手一捻，便扯出了石缝中环绕巨花而生的另一种白花。那白花原因为长在石缝中，见不着月光，便呈暗色，不易被发觉，只待少了那巨石的遮挡破石而出重见天日时，才因为那月光的映射而反射出淡绿的荧光。这便是明月何时映翠丹了。
“哈，差点就弄错了，若是摘了那多毒花王，不用二十四时辰后，这一刻便是断魂时。”她终于从这单瓣诗中恢复了点轻快与活泼的调子，还哼起了江南小曲，乐悠悠地离去。
---------------------------------------------------------------------
一日轮回，红旭高升。
略为小憩，不知不觉已经日出。暗叹自己的体力竟如此孱弱，竟连急步也成困难，跑跳更无需至否。清淡点苍，日月花光，慢慢即已消融，明明还没见着月牙最后的淡影，阳光已经晕眼。暗道岁月之短，品尝生来之辛，一夜只见，死生已尝遍，又何需再焦急？生固然好，死，也不过是死罢。但我如果能生，必不求死。时间已经过半，十二时辰，且让我最后一搏。
“花中枭雄乃最真，寒玉潇潇北凤召。”此时是她头脑最清醒的时刻，毒已完全侵透她的五脏六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小小痉挛一次，抽搐得全身疼痛不堪，时而心悸，时而犯寒。她自问从小习毒，却不知原来自己身中奇毒会有如此感觉。
看着眼前耸立的山石，她哈哈大笑，却因为太过夸张的脸部表情而拉扯地肌肉生疼，忍不住龇牙咧嘴。“老天，你一定在我开玩笑，这么高的山，要我这个残废之人如何爬上去？”话虽如此，但还是忍不住手脚并用地攀爬。左右手已经开始使不上劲了，勉强抓住眼前凸起的岩石，脚蹬石块上升，不过一会功夫便已累的直喘粗气，只好趴在半山上休憩。落落而滚的小碎石淌下，砸在身上居然也觉得似巨岩滚过般疼痛，看了看坠落脚底的石块，独酒不禁暗自感叹自己生存意识的强大，居然也给她爬了个半壁江山。不敢随便停下来，若是摔了下去可怎么好，只能一鼓作气，切莫再衰三竭，她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心痛，用颤抖的双手不停地挑战那座傲然俯视的巨人。
“呵，真是不容易呵，我曲独酒此生也不算白活了！”她拍拍衣服上蹭的泥土，原本素白的新衣服现在已经变得灰黑不堪，糟成一团。起身，看了看已经下了山的太阳，感叹自己居然用了整整一天来爬这个平时只要几个跟头就能翻上的土坡。摘下那朵正紫的耀眼的百叶枝，百叶枝因枝干被强扯断而散发出剧烈的扑鼻香，熏得独酒睁不开双眼，她脚下一软，就那样连人带花滚下了山坡，不省人事。
疼，全身已至痉挛最高潮，浑身抽搐的她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身上的细小伤口全部都在向她叫嚣。她想叫出来，她想活下去，却悲哀地发现已经离死亡不远。
头似要裂开，眼前已是乌黑一片，每一根骨头都在诉说它们被噬的折磨，寒气逼人似要将人冻住，心脏狂烈地跳动想要跳出她的□□，每一根头发都在颤傈，耳鸣已经快要把她逼疯。她哑哑地嘶叫，却再生命慢慢逝去的绝望中孤单地狂吼。
一件紫袍飘到了她的面前，沾满泪水的双眼完全晕眩，“救我，救我！”嘶哑的声音已经不能辨认。“救我，救我！”她在内心狂喊。
紫袍的主人慢慢地蹲下，用手扶上了独酒苍白却又泛紫的脸。独酒感觉到了那手细腻的触感，像救命稻草般想要抓住，却已经僵硬地动弹不得。
那手继续下滑，先是摸过了独酒的脸颊，划过了她姣好的颈脖，略过了她娇美的胸部，来到了独酒平坦的小腹处。然后伸手进她的外衣，直奔里衣。
独酒又猛颤了一下，耳旁似听到有人在言语，她什么都听不清，她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断地呢喃着：“花自流，花自流。”
花自流掏出了她随身携带的菱玉盒子，把玩在手心里，他将盒子打开，掏出菱玉仔细确认，然后满意地将菱玉收回盒子了。他虽知道独酒看不见，但还是朝她露出了个微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阿九。”他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脉，眼神里满是缠绵温存看着独酒因毒发而翻的眼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替她小心翼翼地抹去了脸上不断流出的泪水，然后缓缓低头，红唇轻触独酒发紫的裂唇，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玉扇一挥，削去了独酒的一绺青丝，连带着他曾送她的那根素色发带，一起落入了他白玉般的手掌中，紧攒在手心里。
他转身，踏出了独酒所在的那个山洞，最后一次看向那个已经几乎断气却还在受尽炼狱般折磨的女人。
“永别了，阿九。”一扫衣摆，再无人迹，只留下将死的独酒寂寞哀号。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六色成妍开 一吻离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