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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〇二八 ...

  •   建康高门为何害桓家兄长?道韫只知朝堂诡谲莫测,此刻却也算切实的见证了一回。生死之际、千钧一发。方才她可能死于马蹄之下,也可能被万箭穿心。道韫不知战场如何,只知道刚刚她确实险些殒命。

      “阿媛无需多虑。”桓冲解释道,然他越是解释愈显得苍白无力。这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事,又如何取信于颖悟至此的道韫。

      “阿媛既身在荆州,所愿的亦是兄长与桓公皆相安无事。”道韫想了很久最终言道。

      荆州为朝中重地,若是胡人南下一路是豫州扬州,另外就是荆州了。道韫不懂时局到底如何,但在这数年间她察觉到无论是高门还是寒门骨子里都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这种畏惧使得时人面临一丝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

      说起来,就连她自己也未能避免。建康高门前来刺杀荆州桓氏,她又怎能不多想。

      “兄长不多虑,阿媛也不多思。”道韫应道,桓冲亲自将道韫送至谢家门前。

      这一日道韫随云珠早归,仆从婢女们随后归来。回府后的道韫接连数日深居简出、且每至深夜总会醒来一两回。因当日所随道韫的仅有云珠一人,所以春华、秋实婢子等并不知当日所发生之事。

      夜半,道韫再次莫名醒来。

      “谁?”

      “女郎莫惊,是婢子。”云珠从外面缓步走来。

      “原来是云珠。”道韫不觉放松才绷紧的心弦。

      “女郎又是梦魇?”云珠缓步走来为镂空的香炉换上新的香料。“早知如此,婢子那日如何也不敢……”
      本是骑马游赏,谁能料到一次春游就有姓名之忧?但当日带道韫至此的确实是云珠,道韫回府之后闭口不言,或多或少也有对云珠的袒护。

      “是我草木皆兵,与你何干。”惊吓之余的道韫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床榻边上的那一柄匕首。她并不是不畏死,所以当生死到来之时她也会因为畏惧而彻夜难眠,只是这些时日在人前她不曾表露罢了。

      “云珠可知建康高门为何刺杀兄长?”刚刚一惊道韫早无困倦态,这些时日道韫的梦魇并非全然来自当日的生死。

      那次所谓的刺杀,道韫和云珠虽是毫发无伤,可是道韫却也真切的看到了桓冲臂膀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这些时日她想不明白建康高门到底出于什么原因要来刺杀桓冲?她知道自己心里是念着桓冲、并且还时时刻刻的为他担忧着。如今有人要杀自己心心念着的人,这让道韫如何不噩梦连连。

      月色如水、暗香浮动、帷幕轻晃,道韫随手扯着帷幕上点缀着的珊瑚珠却眉头紧锁。世间有生死,道韫虽知生死有命却依旧忧虑着自己的安危以及桓冲的安危。

      “朝堂之事,自有大人做主。”云珠眼眸轻转顺手为道韫将揭开的帷幕重新摆好。

      自有大人做主,她们这些婢子不过命如浮萍?云珠黯然退下并未再言不该讲的话。道韫不知建康高门为何刺杀桓冲,云珠也想声嘶力竭的问一问,为什么桓家已经打算放弃北伐,可是那些朝中的高门士族依旧步步紧逼?

      那些人最先想杀的该是桓公吧?这几日云珠每每想着,心中就一阵难受。

      “朝堂之上的事我确实难以做出?那么朝堂之外呢?”云珠离去后道韫在帐内嗅着刚刚浮起的安神香。

      酒水忘忧、暗香安神,她什么时候也到了该安神的时候?这些年兄长谢渊与桓兰的事道韫并非不知,能使人心摧骨惊的大抵便是相思意。正如现在她心里记挂着桓冲的安危,只觉得心中着实难安。

      砰,道韫猛然间从床榻上醒来光着脚从妆奁匣子里取出一支玉簪去拨散刚刚成形还未燃尽的香篆。她虽不懂时局如何,然念着就是念着、失神就是失神又何必非得安神?就算前路茫茫不可测也无妨碍。

      炉中香烟已灭多时,无论噩梦、美梦待天亮后又是新的一天。道韫居于荆州,本就非安闲之居所,往日不可追、来日不可测。道韫又怎能猜到,几日后来家中拜访其父谢奕的会稽旧友,竟会是险些让自己没命的人。

      此事还要从道韫穿上海棠色衣袍,手持着麈尾扇去前院偷看,但瞧见的却是在上首的从父谢据、阿大谢奕的身侧另一人。身着绛色长衫、目光如炬。

      是他!道韫远远望着宴席间平和通达之人满脑子所思的却是前几日险些让自己葬身于马蹄下刺客。而且今日桓家兄长也在……源自胸中翻涌而上的一阵头晕目眩道韫瘫瘫软软的倒在地上。

      “女郎?女郎?”

      因道韫这次是偷偷跑来,待春华秋实等婢将她找到时已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摆宴之处早就空无一人,醒来之后的道韫痴痴的看着散尽的宴席只觉目眩耳鸣分不清自己醒来之前在此所见究竟是真是假。

      “无碍,我只是方才有些头晕,如今已经大好。”道韫扶着春华起身任由婢子们为自己整理衣衫,“今日家中可有客来?”

      “桓家郎君此时正与三郎君(谢渊)在东亭下棋,今日府中确实有新客来,此人乃是主人的会稽旧友。”春华如实答道,“此人乃是王丞相(王导)从子,正是当年有着‘东床快婿’之美谈的王逸少(王羲之字逸少)呀。婢子还听闻此人所书有‘飘如游云、矫若惊龙’之美称,此人自会稽而来,听闻是特意拜访。”

      “若非如此,何得复见?”秋实言道。

      秋实乃会稽而来,王逸少(王羲之)也居于会稽,以前见过也属寻常。秋实素日以沉稳著称,如今丝毫不掩倾慕之思,此人应也是个风雅过之者。

      王逸少的字于文坛清流名声极高,平日此人居于会稽极少出门,这次出门访友来到荆州有不少仕子追捧倒也属正常。连春华秋实二婢都知其雅名,何况天下士人?

      只是?道韫捡起地上的麈尾扇,满脑子想的却是前几日的马蹄箭矢之声。

      兄长!她怎么忘了,今日桓冲也在,若此人正是那日的刺客,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告知?玉制的扇柄粘着湿漉漉的汗水。

      “阿媛?”

      正当道韫失神之际听见有人唤自己,转身望去,不正是自家那姿如玉树的阿兄谢渊,于谢渊身侧的不正是她要见的桓冲?

      “阿兄和桓家都在呀。”道韫恢复情绪后含笑道。

      “今日无事,听闻阿媛在此多时,故来看看。”谢渊言道。

      “我刚刚不过是想到了些别的事。”道韫望着谢渊和桓冲欲言又止,此时的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出今日自己所见。

      尤其是如今谢渊也在,她就更是犹豫。王逸少(王羲之)毕竟是谢家来客,如今居于谢氏府邸。她怕牵累谢家,却更怕王逸少再伤桓冲。

      “听闻桓幼子剑术不错,不知今日可否切磋一二?”正当道韫犹豫之余,王羲之已从远处走来,身后更有两个婢子各自捧着一柄宝.剑。

      “谢氏女见过王家世伯。”道韫见王羲之过来就主动迎上去行礼。咄咄眸光似是在逼问什么?

      “早闻无奕女风神朗澈,今日一见果非闺中女子。”王羲之见道韫上前大笑道,对于道韫责问的目光他似乎并未有半分躲闪、这般累累落落的样子看上去让道韫自己都些怀疑。

      “舍妹无状,世伯莫要见怪。”谢渊上前行礼道。

      “女郎不似一般女郎,吾等也非那等俗物缠身之人。”王羲之言道,将目光转向了桓冲,“都闻桓氏剑法高妙无双,吾等可否见识一二?”

      桓冲看了一眼道韫,随后便拿起了侍婢手里的一支剑与王羲之切磋。此时天色未暗,两道剑影折射出或长或短的刀光时不时的落至道韫的身上。看着那冒着寒光的武器道韫只觉得胆战心寒,剑影来往虽未曾落到桓冲的身上,但这些却早就落在了道韫的眼里和心上。

      亲眼看着心心念的人在生死之间徘徊道韫不知是何种勇气让她依旧驻足旁观,或许她能想到这里是谢氏府邸,王羲之就算是要杀人也不会在此。可那又如何?她的心依旧是悬着。

      哐当!桓冲手中的剑被王羲之击落在地,寒光袭来另一支剑正朝着桓冲慢慢靠近。

      这么光明正大的杀人?谢渊看到此情此景面色顿时变得惨白。王氏这一回真的非要桓冲死不可,那么谢氏他们这一支是不是也到了被舍弃的时候。

      利剑还未落到桓冲身上,一口甜腻的血再次翻涌而上卡在谢渊的喉咙。桓冲虽为桓温幼弟而非子嗣,但他却是桓温最看好的‘接班人’,这些年也都是桓冲在稳住后方,只要桓冲一死,桓温定然心神大乱。此时殷深渊已经出山,士林之中出现了能够在名望上压制桓温之人。

      琅琊王氏这是要兵行险招杀了桓冲来逼反桓温。

      是了,琅琊王氏可以牺牲一个子侄,谢氏又为何不可牺牲他们一家。口中含着血的谢渊缓缓的闭上双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〇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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