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纤》竹林和水

12、第 12 章

　　痛……

　　叶笑缓缓睁开眼，浑身仿佛被碾过般酸痛难忍。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坐起身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剧烈的喘息让她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极其虚弱。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小童端着银盘走了进来。

　　他看见她坐起，猛地怔住，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半晌，他猛地转身，慌乱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喊：“清月快来！她醒了，她醒了！”

　　——清月？谁？

　　叶笑愣了愣，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她身处一间雅致的竹屋中，屋内分为内外两间，自己躺在内间的床上，外间则摆着一张榻，榻上也铺着被褥，显然有人长期歇息在此。

　　很快，两个小童一前一后跑了进来，站在床边定定地望着她。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被唤作清月的小童问。

　　叶笑张口答话，却只吐出一声嘶哑的“刚——”

　　她一怔，连声音都变了？

　　清月连忙道：“哎呀呀，瞧我这记性！你别说话，你这一睡就是两年，刚醒来声音嘶哑是正常的。”

　　——两年？

　　叶笑愣在原地，脑中瞬间掀起滔天波澜。

　　两年前……点苍山……风锦楼……林樱雨……那一掌……

　　她倏然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叶笑身体久未动弹，靠着床边虚弱至极，骨瘦如柴。清月见状，立刻拿来枕头替她垫好。

　　“你昏睡两年，是师叔将你送来，请我师父出手救治。”清月边说边整理床榻，“这几日师父外出，后日才能归来。我们也不知你该吃什么，不如先喝点养命水吧。”

　　小童星辰这时将银盘递上来，里头果然是一碗养命水。

　　叶笑轻轻点头。

　　第二天，清月找来一张软椅，扶她到屋外晒太阳。

　　门一开，春意扑面而来。

　　漫山遍野的花儿争相开放，姹紫嫣红，花香弥漫，她深吸一口气，只觉浑身舒畅。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忘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不远处，一人身姿挺拔而来，步履稳健，气质沉稳威严。

　　清月看见来人，立刻惊喜道：“师父，您不是后日才回么？”

　　“收到信，便提前赶了回来。”来人话音刚落，已走至叶笑床前，探手为她诊脉。

　　叶笑望着他，许久才唤道：“师父……”

　　“不，我不是你师父。”那人淡然开口，“我是他孪生兄长，姚子印。”

　　“哦……”叶笑点点头。

　　“去通知宁隐尘，说她醒了。”姚子印吩咐清月。

　　——宁隐尘。

　　她神色一动，终于想起那片她遗忘的空白。

　　她醒来后反应迟缓，思绪恍惚，此刻才彻底清醒——她想起了他。

　　“我的身体，好像哪里不太对……”她小声道，眼里满是不安。

　　姚子印面色沉静，语气却不容置疑：“有此感觉很正常，能活下来，已是天大的奇迹。”

　　他转头问清月：“今日的养命水可按时服下了？”

　　“是的，师父。”

　　姚子印听罢，眉心又紧蹙几分。

　　叶笑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更甚。

　　午后，她与清月要来养命水的药方，翻看后顿时怔住。

　　养命水，乃当世至贵之药，药王谷的秘方之一。

　　而药王谷，正是姚家根基。

　　姚子印与她师父姚子修为当代医道双璧，一为药王，一为毒仙。

　　她两年沉睡，靠养命水吊着一线生机，如今才知，那一碗碗入口之物，几乎耗尽了药王谷的珍藏。

　　她心头沉甸甸的，轻轻合上药方，默然收好。

　　——她喝了两年的养命水，大概……已经欠了姚家半条命。

　　……

　　宁隐尘站在床前，看着叶笑微微翻身，眼眶顿时泛红。

　　这些日子，他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看着她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细瘦得像一握就碎。

　　外面雨落潇潇，他一身湿透。

　　他运起内力，温热掌心，轻轻将那抹温度传给她。

　　“笑笑……”他低声唤她，泪悄无声息地滴在她手背。

　　收到姚子印传信那日，他便欲动身，若非平王死死拦住，他早该到了。

　　白虎帝寿宴上，他心神飘忽，宴一结束便马不停蹄赶来。

　　他看了看身上尚未更换的白虎皇子礼服，缓缓褪下，放至一旁。

　　走回她床边，他俯身，为她掖好被角，低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然后转身走入外间，躺到熟悉的软榻上。

　　他弹指一弹，熄了烛火。

　　——一切，如曾经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