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错过》吴越依然

4、第四章

　　“鸿飞……”许久许久晓彤唤出了这个名字，可是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但是陈鸿飞却似乎听见了，他豁地长身，目光中凶戾之光暴露无疑，似极了猛禽，只想掠取与复仇。
　　这眼光是六年前绝对不曾有过的！晓彤还能清晰地记得他当时的眼神，那是寒夜天边的启明星，温柔坚实满是勇气，指引着她看到未来的希望与光明。
　　可是如今……
　　晓彤不由一颤，本能地向旁瑟缩了一下，男人越发逼近了她，酒吧昏暗的灯光衬着男人高高举起的大掌，蓝绿的冷光勾描着五指的轮廓，与指甲间依稀的惨绿，如同恶魔的利爪，随时随地都会落在她的面上或身上。
　　光线太暗了，照不清男人的脸，是他？还是记忆里那恶魔？这熟悉的图景让许多年前的那些点滴，在这一瞬与现实交叠在了一起。
　　飞溅得很高的鲜血，女人痛苦的哀鸣，母亲身体的馨香，夹杂了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跑了，求你！”男人一掌扇落，将她打翻在地，然后……，然后……，记忆里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苦，与一片冰冷和死灰。
　　晓彤闭紧了眼，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细碎的牙齿将下唇咬到泛白，她不躲避，因为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就明白，男人的巴掌要是落不到她身上，而后紧跟着的必然是惨烈上十倍或是百倍的折磨。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老板赔笑的声音，将幻觉与现实分割开来。
　　晓彤恍惚地睁开眼，眼前没有那飞溅的鲜血，没有中人欲呕的血腥，连那只举起的大手都不见了，只余下男人阴沉的目光，眸底蕴藏了什么，说不清也道不明。
　　哦！她回神，原来她是在打工的酒吧里！原来她是得罪了他！
　　可是被这男人目光注视的感觉，并不比记忆里的痛楚与寒冷好上几分。
　　六年前，是她害了这男人无端受了三年零六个月的牢狱之灾，毁了他原本灿烂锦绣的前程。
　　虽然这六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期盼着与他重遇，却又着实害怕他们的再度重遇，因为她明白再遇时，陈鸿飞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可今日终究还是遇上了……
　　晓彤的牙齿咬得越发紧了，几乎已经起了腥膻之气，可面上到是静默了下来，她惨白了面色静静等待着，等待男人对她毫不留情的惩罚。
　　“呦！原来是韩总啊！怎么您来了也不招呼一下？我都不知道，怠慢怠慢了！”没有一个老板愿意看见自己的店里起冲突，一旁赶来的杰克见到坐中是相熟的客人，自然是要从中周旋圆场的。
　　坐在正中穿白西装的男人笑笑，一张成熟的脸庞，线条很是硬朗，气度也自从容，微微笑着道：
　　“我这兄弟鸿飞，今天刚做成了件大买卖，原是想来热闹热闹，给他庆庆功的。杰克，你怎么找人做事的？你看多扫兴？”
　　杰克继续笑：
　　“小姑娘刚来做事，毛手毛脚的！”
　　随即回头厉声训斥道：
　　“晓彤，还不快给韩总道歉？”
　　晓彤这才从那突如其来的震惊中醒过神来，无论怎么说今天是她失职，认错道歉都是该当，她压低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
　　“给我道歉就不用了！给陈先生好好道歉，看他愿不愿意原谅你！”白西装啜着酒坐拥身侧美人庸懒懒地回答，随即笑着对陈鸿飞道：“鸿飞啊，小姑娘看上去年纪还小，你也别把人家吓着咯！”
　　一句话便能品出精明生意人的味道来，两边都不得罪，两边又都有交代。
　　向陈鸿飞道歉？会有用吗？难道如今这目有凶光的男人会如此轻易地饶过她？晓彤基本不抱这个希望：
　　“陈先生，是我笨手笨脚，对不起，对不起！”
　　一只考究的黑皮鞋伸到了她的面前，鞋面上点点泼翻的酒迹：
　　“弄干净！”冰冷的声音。
　　“哦！”晓彤连忙用袖管去擦，手刚抬，却被一脚粗鲁地踢开了。
　　“舔！”男人只吐出了一个单音。
　　好冷！四面八方都是冷意！晓彤颤抖着身体，没有人会愿意卑微地匍匐在地，像只狗般舔舐别人的鞋面，这是男人蓄意的羞辱。
　　她抬起面细细打量陈鸿飞，六年不见他似乎还不错，西装革履，打扮得干净利落，三年半的牢狱之灾似乎没有给他留下明显的痕迹，没有想象中的蓬头垢面，没有意料中的疤痕血腥，唯一变了的便是眼睛，当年那段青涩懵懂的感情早已在他的眼中完全消失而去，剩下的只是复仇的冷光，她明白陈鸿飞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可她没有任何力量来反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而现在就连企求他的原谅，她都无法做到，她还能怎么做？
　　晓彤苦涩地笑了，缓缓俯低了身体，伸出微颤的舌尖……
　　血腥玛丽原本微苦的味道掺杂了浓重的涩意，卡在喉咙，吐不出也吞不进，像飘散的棉絮堵住了气管，只留下窒息，她觉得恶心，却不能停，只能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舔舐的动作。
　　“滚！”男人的一声沉喝夹杂了怒气与明显的焦躁，却是大恩大德地赦免了她。
　　她压着胃，跌撞着跨了出去……